建胜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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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事关机密,贺兰兄不便透露半分,全在情理之中,”原容道,“不过我问的是贺兰兄给我原容留后路了么?”
贺兰艺肃然道:“在给严卿的回信中,我首先要提的就是贺兰兄和北晋。我们的后路,是我们这次合作的底线。”
“我们”二字着实叫原容吃惊,他道:“贺兰兄……”
贺兰艺道:“不过还要再等几日,要教严卿看见我们对此次合作的态度。”
原容道:“什么……态度?”
贺兰艺道:“原容兄觉得呢?”
原容犹豫道:“可有……可无……么?”
贺兰艺微微笑了一笑。
原容面露喜色,道:“贺兰兄果真是这个意思么?”
“天机不可泄露,”贺兰艺又故作高深莫测,笑道,“原容兄还是自行参悟吧!”
原容愈加欣喜,激动得不知作何反应。
贺兰艺在这时又正经道:“既然决定一试,就要敢于拿出性命来做赌注。”
原容猜测道:“倘若事败,是要同严卿同归于尽么?”
贺兰艺却是摇头:“不止严卿。”
“贺兰兄的意思?”
“陈谦润和钟凝雪不是在山中盯着原真么?”贺兰艺道,“想必近身的没有多少人,而原真的生死没有着落之前,断不会轻易地离开。”
原容道:“可是……”
贺兰艺道:“原容兄连哥哥原真都敢杀,两个外人原容兄不会是害怕了吧?”
“并非如此,”原容连忙否认,吞吞吐吐道,“只是……此举未免太过凶险。”
贺兰艺点头认同:“所以此事需与原容兄一同商议,仔仔细细地商议,且不是一时半刻就可商议好的。”
原容问贺兰艺:“贺兰兄没有一点眉目么?”
贺兰艺问原容:“原容兄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原容咬牙坚定道,“无论贺兰兄怎样安排,我全听贺兰兄的。”
贺兰艺欣慰地笑了笑,认真与他说道:“我手中有严卿与我往来的信件,倘若事情败露,或是我们上了他的当,要拉他一起下水才行。我还要他亲自承认通敌的罪名,在亲笔信上加上绝不背叛的承诺,一旦公之于众,此等罪名将永远跟随他,至死不能洗脱。”
原容道:“倘若严卿是利用我们的,贺兰兄是要将这证据交给大楚的皇帝么?”
贺兰艺摇头:“不论他是否真心合作,我都要交上去,我们都没回头路了,为何单就他有?”
原容缓缓地呼出一口起来。贺兰艺当真是个“温柔”的疯子。
贺兰艺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在这之前,我要先拜托他另外一件事,若是办好了,一切水到渠成。”
他不提具体何事,原容便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原容兄不要误以为我阴险,”贺兰艺仿佛看出原容的心思,他道,“不过是为自保罢了,我是不屑于背地里去做这等事的,我会在信里明确告诉严卿,他若真的害怕,就省得我们冒死前去一趟了。”
“那原真?”原容问道。
“他要是能活到那时候,是他的本事,也是陈谦润和钟凝雪两个人的本事,”贺兰艺道,“要是到那时还不杀原真,那他们就不是来打仗的,是游山玩水来了,既是那样,原容兄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论原容问什么,横竖都能叫贺兰艺解释的通,原容心中叹气,面上点头:“一切听贺兰兄的。”
直到将贺兰艺送走,原容才放下伪装,喜忧参半地想,贺兰艺究竟是利用他,还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思索半天,一无所获,贺兰艺这人一向不会教旁人看透他心中所想,且有令人悲喜交加的能力,一面害怕上他的当,一面又不由自主地信任他,要是他再为这份信任加上几句好听的话,那就不知东西南北地一头栽进去了。
可除去依赖贺兰艺,原容别无它法,只能暂且再信他一回。
*
贺兰艺信守承诺,在给严卿的回信中,头一条提的就是原容。他说与原容私交甚好,比与严卿的关系好过千倍百倍,他与原容同生共死,形同东亭和北晋唇亡齿寒。
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要保原容。
看到后面,严卿才知道他低估了贺兰艺,贺兰艺的意思绝对不止原容这一个——贺兰艺将史文玉的信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他,拜托他为这事想个法子。
照着贺兰艺的话,北晋是生死之交,在处理羌可达和史文玉的事时,万万不可将他和北晋牵扯进来,以免影响他和原容、东亭和北晋的关系。
严卿怕看不全贺兰艺的暗示,将信交给同在淮宁的唐灿,请他说说都看出什么来了。
“贺兰艺这不是前后矛盾么?”唐灿将信仔细看过一遍后,说道,“这信分明是着急撇清与史文玉、羌可达的关系,可他要放心南下,定是要北晋和丹陵牵制住襄城的大军,他才敢动,他到底是想来还是不想来?”
“他要保原容应该是真的。”严卿道。
“贺兰艺会有这样的好心肠么?”
“因为原容听他的话,”严卿道,“大概还存有一丝良心,实在不忍心三番两次地将原容往火坑里推。”
唐灿问道:“那原真和原容究竟该留哪一个?还是一个不留。”
严卿道:“这要看殿下和师妹怎样安排了。”
唐灿道:“王爷和王妃……会一直待在山中么?”
“暂时出不来,也不能出来,”严卿道,“不过相对于他们,我更放心不下的是谢云鹤。”
唐灿疑惑道:“襄城是安全的。”
“要是师妹有危险,我怕他不顾死活地去救人。”
“要是我,我也想救。”唐灿道。
“你有这个想法,将你派来淮宁是没错的,”严卿道,“可万万不可那样去做。”
唐灿郑重其事地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唐灿既与他想法一致,大约是将贺兰艺的意思都看懂了,他同唐灿告别:“若我再从信里看出些什么,还要来叨扰唐将军,现在我要快些回去,给我的半吊子皇帝表哥写信去了。”
唐灿心知这是客气话,凡是贺兰艺的信,严卿都要拿给他看,明是请他分辨贺兰艺信里藏的话,不能说没有一点这个意思,不过更多是因为他是钟凝雪和陈谦润派来的人,给他看,就是给钟凝雪和陈谦润两个人看。
双方心知肚明,唐灿不讲场面客气话,只笑道:“应该的。”
不过他疑惑一点,问道:“将军要给陈靖写什么呢?”
严卿意简言赅道:“三个字:燕郡,危。”
他接着道:“我不仅要将史文玉的信原封不动地交到上原去,等上原回了信,我还要将陈靖表哥的信原封不动地给贺兰艺。”
唐灿悟性颇高:“要想取燕郡,对将军,对贺兰艺,最容易的法子是从上原陈靖那里。”
严卿点头笑道:“所以贺兰艺才不着急,有空与我拉拉扯扯地玩文字游戏。”
唐灿道:“我要什么时候回去襄城?”
“待贺兰艺确定南下了,”严卿道,“那时北晋的仗也就打起来了。或者去襄平,帮助卫凡。”
*
贺兰艺故意拖延时间,不单是叫严卿看到他的态度,也是为了确定秦臻和安乐公主到襄城了。
这事他没有同任何人提起,不动声色地安排了人前去打探,寻得秦臻和安乐公主在襄城的踪迹,立刻来报。
严卿和原容都暂且无事,他的哥哥贺兰俊却常来烦他,一日三次,专门挑吃饭的时辰来,三句话不离严卿,句句都在打听事情的进展。
贺兰艺对此十分无奈,他与贺兰俊说道:“哥哥若是不信我,亲自去办可好?”
贺兰俊自觉没那个本事去跟严卿周旋,要用脑子办的事,不经贺兰艺指点,他一件都办不好。
贺兰俊连忙摇头:“弟弟这是为难我,我哪里能办的来这等事情,一切还要仰仗弟弟才行。”
“既不用哥哥插手,那么哥哥回去好吃好喝好玩地享福不行么?”贺兰艺道。
贺兰俊道:“这不是坐不住么。”
贺兰艺早就猜到他坐不住可不单因为已经过了三日,严卿还不来信,还为仍在东亭不曾南下的原容。
贺兰艺故作不知,说道:“哥哥有话不妨直接道来。”
贺兰俊脑子再不好使,也知要委婉一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原容是不去救原真了么?”
“那日不是同哥哥讲清楚了,救不救原真要等与严卿的计划确定无误了,才能决定。”贺兰艺道。
“难不成弟弟要打进山里去?”贺兰俊道,“我觉得此事与原真并无太大干系。”
贺兰俊既出此言,贺兰艺也不瞒他了,与他掏心掏肺道:“既将那送命的事推到别人身上、教别人去做,就要留一些良心还,给人一条活路。”
贺兰俊反复想了三遍,才隐约想到贺兰艺这是要给原容一条活路,那么原真他就不……
还没想通,只听贺兰艺问他:“在哥哥心中,燕郡和原真,哪个重要?”
贺兰俊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燕郡。”
“那哥哥就听我的。”贺兰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