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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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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这趟没有来错,妇人虽然看似疯癫,但有些话不能不信,毕竟她是此案受害者的亲属,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是村长一家已死,她下一步该从哪里着手呢?

陈家门口的槐树唤醒了温言。

是了,不是还有一个吊死在这棵树上的受害人吗?

“钱爷爷,您之前说这陈家父子里面还牵扯到一条人命,这话怎么说?”

钱爷爷也转头看向门前那棵槐树,思绪飘远,“那是吴家的小儿,名叫吴远,才16岁。吴陈两家是邻居,前两年两家因为土地的问题吵了起来,当时吴远还和陈家儿子打了一架,后来两家便不往来了,村里人都说吴远死于非命是陈家父子来寻仇了。”

两年前的架,两年后化成鬼魂来寻仇,温言是怎样也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说法的。

那吴远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死在陈家门前,这点绝不是偶然。

“吴远生前在村里是做什么的?”

“他也是由村长介绍去城里做事的。”

“哪座城?做什么事?”

“匈州。说是在一间酒楼里当店小二。”

温言出了屋子,站在屋外,可以看见吴家。

吴家和陈家并排而立,两家门前都长着几棵槐树,此刻阳光明媚,但吴陈两家却背向太阳,槐树投下的树影仿若一张大网,将两家织得阴沉。

温言又走回屋子里,从身上拿出一个龟甲,闭着眼摇了几下,再从里面倒出三枚铜钱。

温言装模做样:“此卦为大凶,但陈家阿嫂身上并没有恶鬼缠身,我看只有一个可能。”

钱爷爷忙凑了过来,“什么可能?”

“人为。”

温言给温榆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头。

“钱爷爷,您带我们去吴婆婆家吧,她老人家虽然走了,但我想看看她生前居住的地方。”

钱爷爷眼中透出一抹惊诧,“你不去吴远家了?”

温言失笑,“我去吴远家作甚,我只照看鬼神之事,人心凶险的事我可管不了。”

温言又给了钱爷爷十两银子,让钱爷爷平日里帮忙照看这可怜的妇人一二,时不时为她添置些粮食。

……

入夜,吴婆婆家里。

桌上摊开了几张纸,赫然是闻柏林当日抄下来的匈州鬼魅案的卷宗。

“死者全身遍布鞭伤,右手掌有厚茧,左手掌上有十几道刀痕”,这是仵作对吴远的验尸记录。

在豆子大的火光下,温言手撑在桌上,眼睛盯着这几行字,她觉得只差一点,她就能将吴远与这件案子的背后主谋串联起来。

门上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打断了温言的沉思。

“如何?”温言看着温榆懒洋洋地进来,后者还在她面前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温榆脱下身上的黑衣,将衣服装进包袱里,“吴家现在住着吴家夫妇和他们的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儿,我趁他们熟睡,偷偷溜进吴远的房间,在衣箱里面发现了一件炭衣。”

“炭衣?”

“衣服上沾染了大片的黑色炭迹,简称炭衣。只是我好生奇怪了,这么脏的衣服,为什么还要放衣箱里存放着。”

“炭迹?”

思绪冲破绳网的束缚,温言一下子坐起来挺直了腰,吴远去匈州根本不是当什么店小二,而是去挖矿!

手掌有厚茧是长期握有凿矿锥子的缘故,鞭伤是矿洞监工抽打出来的,至于左手掌上满满的刀痕,温言暂时还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这宗奇案现在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还没能解释清楚,那就是卷宗里提到的村里圈养的鸡鸭猪牛全部无病身亡的现象。

至于全村村民家里的墙上都用血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这一行为,肯定是人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只是一个人,他肯定没有办法在一夜之间先后潜入所有村民的家血字,更别提竟无一人发现了。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其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温榆开门,门外却不见一人,只余一张纸条贴在门上。

“亥时四刻,匈州兰叙楼,王权图”。

温言瞳孔一缩。

王权图,不正是锦京强收铺租的豪强吗?最重要的是,他是萧晋辰的人。

他为何会出现在匈州?这张纸条是谁贴在门上的?又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萧晋辰知道她暗中插手此事了吗?

一个个疑问涌入脑海,温言知道,她已入局,如若想更进一步,只能赴局。

只是在去之前,她还得搞清楚一件事。

“温榆,你在锦京好吃好睡了这么些日子,好像许久未曾操练了哈。”

温榆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砰”的一声,怀中的匕首迅捷被置于桌上。

“你有话就直说。”

“以你现在的身手,能以一打百吗?”

温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你还没睡,就开始说梦话了?”

兰叙楼位于匈州最繁华的中心,三层金色的描漆外身,配以灯彩交映,在夜里就像是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塔,神秘又光彩夺人。

温言吩咐温榆:“你守在门口,半个时辰后如果我还没出来,你就进去找我。”

温榆点头,迅速登上了兰叙楼对面的茶楼二楼,在茶楼二楼的靠窗位置,可以看到兰叙楼大门的出入情况。

温言一迈进门就见到了一张熟面孔。

“客官,两位吗?三楼有请。”钱铜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一改之前垂垂老矣的形象。

这人前一刻还是村口里卖云吞的钱爷爷,现下却摇身一变为兰叙楼的店小二,温言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但棋子,也有使棋手一招致命的能力。

钱铜将二人引至三楼,在一转角的墙面上伸手触碰了一下,一扇小门霎时应机而开。小门里面的房间只能容纳下三、四人,也因着占用的空间小,才让它得以不被发觉。

“你在此静坐等候,切勿不要触碰墙面和发生任何声音。”

温言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家父子和吴远都是被人害死的,真凶马上就会出现在隔壁房间。信我,昨夜吴婆家门前的纸条就是我贴的。”

温言不会傻到就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话。

见状,钱桐苦笑一声,眼里露出悲伤:“我的孙子,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温言想起借助他家的那一晚,他还留着他孙子的房间,还说他孙子只是去城里打工了,但当时他眼里分明流露出的是哀痛。

如果他现在说的是真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就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最好打手。

“那陈家媳妇是真的疯子吗?”

钱桐摇头,“她装的。”

饶是如此,温言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把匕首架在钱桐脖子上,道:“你跟我一起进去。”

钱铜看了她一眼,点头答应。

两人进得暗房里面,房内四面伸直手皆可触墙,温言紧了紧手上的匕首,以防钱铜反手擒制于她。

等了一会儿,正准备询问钱铜真凶何时才到时,墙的另一边突然传来开门声,温言顿时屏气凝神。

哧……,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大人您坐。”

一道赔笑讨好的声音。

“大人您放心,泉涌村的事情我都办妥当了,那群刁民搞出那些鬼神之事,不过是想闹大事情而已,不过就算他们闹到天上去,一样逃不过小人的五指山。”

“废话少说,就说现在情况如何?”

“如今案子握在我们手中,我们想如何结案便如何结案,陈家闹鬼之事我们就说是那个疯妇做的,至于什么一夜之间鸡啊牛啊全死了的事,我已经打点好了,也说是那疯妇下毒所致。还有那血字,是她雇人所做的”

“王权图,你别忘了,她是个疯子。”

王权图!温言眼睛微瞪!通知她来兰叙楼的纸条上写的人名就是王权图。

“哎呦大人,就因为她是个疯子,所以我们才能说她是装疯的。”

那头的温言寒毛耸立,王权图的洋洋得意里尽是装满了猝人的毒。他竟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

“矿洞现在如何?”

那头又响起声音。

“福山的算是彻底崩塌了,这底下埋的人可跟我们无关,反正他们的家人都不知他们去了何处,都以为他们待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呢。说起来,还得是那死了的泉涌村老头醒目,竟想出骗那些个做梦发财的人来挖矿的主意,出了事我们连棺葬费都不用出。”

尖锐的声音里是算盘算碎的得意。

“那吊死在陈家门前的小子是怎么回事?”

“哎呀,这可不干我们的事了,他是自尽死的,这么不经事,就看到矿洞崩塌埋人了而已,就把自己吓死了。”

“死了也好,免得我们还要去除他。”

吴远生前竟在福山矿洞里谋事,但矿洞崩塌时他并没有被埋,相反,他还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村里。

不,他是自尽而死的,温言猛然想起,吴远左手掌上满满的刀伤。他并非是平安无事,他的心受伤了,被永远地埋在了矿洞之下,不见天日。

但同时,也就是说,吴远知道村长所谋,知道矿洞崩塌,还知道那些被埋在黑暗里的人。再看陈家媳妇装疯和钱铜如今之举,他们分明是知道真相的。

矿洞埋了这么多村里的青壮男人。

所以,村里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是整条村所为。

名为复仇。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村里圈养的鸡鸭猪牛全部无病身亡,一夜之间全村村民家里的墙上都用血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这些重重诡异现象了。

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何人,才能有如此大的本领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么多的事。

但如果是整条村村民集体所为,那就简单多了,每户人家只需要下药毒死自家的牲畜,在自己的房子里血冤,加起来就能有如此大的本领了。

温言记得在陈家第一次陈家媳妇时的场景,她在“疯妇”的眼中并没有看到被生活折磨的绝望麻木,也没有疯子的懵懂疯癫。

相反,她的眼神采奕奕,闪烁着一道光,当时她并没有看懂。

现下,却也读懂了几分。

原来这道光,是仇恨的光。

温言的脑中有一只拉着无数根线的手,在快速地拼凑着碎片,就在一副完整的图快要呼之欲出时,突然的喷嚏打断了一切。

而且是,连续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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