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
但连长晋此时没有立场直言,和春望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也故意不去看雪然,佯作路过东宫的看客。
雪然朝太监点点头,恰逢冰蕊走回身边,主仆二人即刻动身。
连长晋转身,朝雪然的方向走去。
太监忽对连长晋高喊:“皇后娘娘说了。连大人也一起去。”
这下不光是雪然,连长晋也被焦虑感染。他与雪然仅对视一眼,很快分离目光,朝相反方向看去。
连长晋沉思一会儿,对雪然主动提议:“既然如此,那臣与太子妃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雪然点点头。
太子所在的宫殿离椒房殿不算远,一炷香时间而已。
雪然与连长晋走入椒房殿内,皇后娘娘坐在殿堂正中央。
前面摆着一张圆木桌,桌面上摆满包好的粽子,煮得泛黄的粽叶满堂飘香,直叫人舌苔生津。
雪然仍对裴贵妃的盛宴心有余悸,见着与她关系不算良性的皇后,更觉得是第二场鸿门宴,总有让她产生错觉,会被包进粽叶投入汨罗江。
“端午佳节,两位不必拘谨。还不快点坐过来。”皇后朝两人招手。
雪然摸不清皇后的意思,进退两难。她看着连长晋遵命在圆桌旁坐下,也坐到他旁边较近的位置。
椒房殿侍奉的宫女端来一盅雄黄酒,奉在连长晋旁边。
皇后看着雪然和连长晋两人,两人规规矩矩端坐在皇后对面。雪然低着头,连长晋目光看着坦荡,却也一动不动。
皇后亲手剥开一枚粽子,放到雪然盘中,说道:“本宫记得太子妃家中所用的是肉粽子,并非宫中常见的甜粽,怕你在宫中不习惯,特地请来南方的御厨做出肉粽。你们两个快点尝尝。”
“太子妃东张西望半天,是怕本宫下毒?”皇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雪然犹豫着不敢动筷,看一眼旁边的连长晋,手握起盘中的一枚粽子,慢条斯理地吃下去。
旁边人悄悄推来酱油碟,雪然稍微定下心,捧起粽子慢慢咬下一口,宫中的粽子比家中的用料讲究,咸淡合宜。
这时,门口有禀报声传来,说是杨攸跻前来拜访皇后姑母。皇后没有宣他到隔壁议事厅,也清楚他不会有正事。
“你们先在这里慢慢吃,我去去就来。”皇后道。
见到人一进殿门,皇后离开圆桌,全然没有避讳雪然他们两人,只将人拉到房内角落,问道:“可有何事?”
杨攸跻先是瞥一眼雪然,而后盯着连长晋,对皇后道:“臣检举连长晋秽乱宫闱,请求姑母处置。”
雪然一直支着耳朵,听到此话着实一惊,自凳子旁起身站起。她拽拽连长晋的袖子,小声道:“别吃了。祸到临头了。”
连长晋从右手边盛满粽子的碟子中拿起一颗粽子,不急不缓地剥开两片粽衣,露出里面黄米粽子,仿佛杨攸跻说的不是他。
雪然瞠目结舌,夺过连长晋的粽子,一口咬下去,发现是厌恶的豆沙馅,嫌恶地扔到一边。她呸了两口,不满地说:“你倒是不着急。他参的是你,又不是我。”
“没做过的事,为何要紧张。”连长晋边说着还敲了一颗咸鸭蛋,筷子一扎,蛋黄的咸香蛋油冒出来。他又从竹筐里拿起一颗鸭蛋,递给雪然,“冷静一点。
雪然将信将疑,想起过去埋猫时遇到官兵来搜将军府,他也是这样不着急,定是早有对策。她稍微安心坐下,接过鸭蛋小口小口尝着,评价道:“没有我家里腌得好。”
连长晋难得点头,赞同雪然的说法。
皇后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有一会儿,忽然清清嗓子,引起两人注意。
见两人放下筷子,皇后道:“二位可是酒足饭饱了?该向本宫的侄儿个交待了。”
“什么交待啊。”雪然装傻充愣,跟着连长晋一起缓缓站起,走到皇后面前弯腰回话。
皇后看着雪然,以话家常的语气说道:“侄儿说,连侍郎给宫女华清池寄赠书画传情,就是这几日教你学规矩的华尚宫。”
雪然想到是给华尚宫的那幅画作,难怪连长晋不肯署名,原是怕被发现而落下把柄。不过,杨攸跻也是行家,单凭画技就认出连长晋的手笔。
既然没有署名,雪然代连长晋认下,道:“那是臣妾给华尚宫的啊。臣妾惦记着华尚宫教导兢兢业业,为表谢意才会赠她书画。瑞雪红衣客还能有谁?”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雪然一会儿,道:“是这样啊。原本还想着连侍郎若是有意,不如就将华尚宫许配与他。”
连长晋摇头,回答:“微臣并不认识华尚书,只听太子妃偶尔提过。”
雪然随声附和:“他们二人并不相识,母后可不能错点鸳鸯。”
皇后从未有意撮合华清池与连长晋,她上一句不过试探连长晋,只是雪然的反应有点意外。
对此诧异的不仅是皇后,还有旁边的杨攸跻。他有一双有神而敏锐的眼睛,注视着雪然,似要窥探出雪然的秘密。
皇后转向杨攸跻,及时打断他的注视,道:“君仪,是你误会了连侍郎,还不快点向连侍郎赔礼。”
杨攸跻就近斟满一小杯酒,走到连长晋面前弯腰施礼,“是在下误会了,还望连大人恕罪。”
连长晋客套两句,饮下这杯赔礼酒。
杨攸跻又倒了一杯酒,走到雪然面前奉上,说道:“太子妃,是在下莽撞了,请多包涵。”
雪然点点头,却拒绝了酒,“我不能喝。”她自小对酒过敏,以前别人拉她小酌一小口,整个脖子通红,脸上泛起小疹子。
杨攸跻皱眉头,往日里无论宫内宫外,人人看着他姑母的面上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盛雪然在皇后面前直白拒绝,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雪然看着杨攸跻脸色变化莫测,不想得罪他,道:“是我自小对酒过敏,一点小酒也不能碰,不信你问.....”她瞅一眼连长晋,刚想出口,意识皇后就在旁边,遂改口:“你问问我兄长盛鸿渐。”
杨攸跻没有为难雪然,以茶代酒对雪然行了道歉礼。
他瞟一眼雪然的画,大有懊悔之意,对皇后道:“既然这画又已经被华尚宫赠予侄儿,劳请姑母还予侄儿。”
皇后正细瞧着画作,画作明暗对比、色彩运用极为精巧,线条流畅细腻,除去隐约见到有几笔奇怪杂乱的墨点,被勾画成花,但这些瑕不掩瑜。
她心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应该不只是出自一人之手,以她对连长晋过往画作的熟悉程度,这画上只有那点瑕疵出自雪然,也难过君仪会来告状。
皇后饶有兴致打量着雪然和连长晋。
雪然觉察目光,连忙低下头,手心直冒汗。
皇后笑道:“画还是留在姑母这里保管比较好。再说君仪每次寻来佳作都是首先呈给姑母,不是吗?”
杨攸跻无奈点头,说道:“既然姑母喜欢的话。”
“君仪,你得好好正视婚姻大事了。这场闹剧皆是因你悬而未决的婚事所起。”
“姑母,侄儿只是.......”
皇后说着瞥一眼雪然那头,压低声音:“只是什么?有些人有些心思,不合礼制,早就应该掐断,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姑母教训的是。”杨攸跻躬身行礼。
皇后瞥一眼旁边容儿,容儿立刻会意,随后带着杨攸跻离开椒房殿。
雪然到此刻仍懵懵然,相比之下连长晋在旁边站如木桩,神情平静。
皇后看着屋中剩下的两人,致歉道:“让二位看笑话了,本来只想端午佳节聚一聚。”
雪然木木地点头。
皇后道:“本宫看了这画作,想起有项事务刚好可以交给雪然来办。”
“何事?”雪然好奇道。
皇后拿来一块打磨光滑的白色玉石,交由到雪然手中,看着雪然心虚的样子,笑道:“近来南城新到一批昆山玉,并非碎石料,皆是完整的大块玉石,有不少颜色,。不过你手中的这种玉石是白玉,听闻这次采出来烟青色的稀罕玩意儿。雪然可否替本宫看看?”
雪然鸽子似的点点头,说道:“母后放心,臣妾定不负所托。”
她暗自窃喜,早上刚摔碎白玉观音,想不到皇后竟正好需要她帮忙查看玉石,正巧趁着此次机会,她也能重新买一块玉石,再令人打磨成一尊观音像偷梁换柱。
经过杨攸跻的这场闹剧,皇后没有多留雪然两人太久,且一直未曾催促过雪然替皇室传宗接代,雪然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下来。
皇后今日热情好客的很,不肯令连长晋和雪然快些离开,直至摆在连长晋手边的一瓶雄黄酒见底了,皇后才谴令两人离去。
当两人走到东宫与出宫的两条必经之路的分叉口时,雪然发现连长晋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该走那边。”雪然指了指出宫的路。
连长晋靠近雪然,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我们先去东宫。”
雪然觉得有点古怪,但出于信任还是让连长晋跟在她身后前往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