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家书
“爱吃酥油鲍螺的那孩子?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他最近如何?”是个生有异象的可怜孩子,太后一说起那孩子,便生起恻隐之心,语气柔软几分。
裴贵妃摇摇头,“还是老样子,见不得阳光,只能呆在暗地方。臣妾想起雪然擅长做酥油鲍螺,便派她到裴家看望浮生,顺便为侄儿做点酥油鲍螺。”
雪然此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及时抓住了,急急点头地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差点忘了,裴阁老让臣妾带给裴贵妃娘娘一盒酥油鲍螺,还有德馨茶庄的茶叶。”
过不久,雪然招呼侍卫带那两份礼物上殿。
摆上皇宫的金边小碟中的酥油鲍螺,仿若怒放的红蔷薇。
太后、皇后、贵妃以及雪然分食了酥油鲍螺,太后感叹道:“雪然的确是好手艺,酥油鲍螺都能做出花来。”
太后大悦,留三位女眷在慈宁宫中,一起食用晚膳,
夜深,雪然披星戴月地走回东宫,她拖着疲惫身躯趴在床上。还有一箱子太后赏赐的珍宝珠翠,侍从一起抬回东宫。
华尚宫跟在雪然身后,一同走进屋子,对雪然嘱咐道:“太子妃,皇后娘娘交代了。今日之后暂时不要出宫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可以暂托给奴婢。”
雪然彬彬有礼,“那就先谢过华尚宫了。包括刚才的事。”
华尚宫道:“先别谢得太早。别说奴婢并不知太子妃的事。就是奴婢趁机构陷,太后娘娘是暂时放过了,皇后也不会放过奴婢。”
雪然一笑而过。
从头到尾,华尚宫不曾有与雪然闹僵的念头。方才她在慈宁宫里的那一出,是皇后事先交待华尚宫的,为的是引出宫内亏空的事,以大事转移太后对小事的注意力。
雪然由衷感谢华尚宫。
华尚宫对雪然的感谢不以为意,临走前只嘱托她“不要给皇后娘娘添乱”。
后面的日子里,雪然安稳度过,太后也没有再次发难,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出宫去见连长晋的事暂告一段落,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又过几日,裴贵妃召雪然到兴庆宫小聚。
裴贵妃此次宣雪然来宫中不仅是联络感情,更是有意与她讨论周栀子的事。
一问才知,裴朔在雪然拜访裴府后,曾花重金去盛家打探周栀子与盛鸿渐的陈年往事。探子回报后告诉裴朔,盛鸿渐和周栀子之间是有点暧昧牵扯。
周栀子出嫁前经常出入盛家,后来盛家落魄后,她也没少与盛雪然兄妹有书信往来。直至去年腊月初五时候嫁入裴家后,周栀子才与盛家断了往来。
盛鸿渐原先是教养良好的公子,在今年春日突然沦落为纨绔,听着很像是为人消得人憔悴。更加巧合的是,盛鸿渐同吴家姑娘的婚事正好定在今年腊月初五,更加证实裴朔的想法。
裴朔自然是想成全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将雪然的提议告知于周栀子,问她是否愿意改嫁给盛鸿渐。
周栀子没有接受雪然的提议,她顾忌裴家脸面,周家声誉,以及裴家、周家以及盛家三家和气。
公媳两人观点不同,这世间也没个公爹逼无过的儿媳改嫁的。裴朔去信向裴贵妃倾诉无奈,裴贵妃闻听此事,便提议让周栀子进宫,她亲自劝说周栀子。
雪然之前就知周栀子倾慕她兄长,也希望周栀子能做她的嫂子,她寄信给兄长询问此事,问兄长是否愿意更换婚约迎娶周栀子过门。
过几日,雪然在东宫发呆时候,值班太监递信过来,说是家信。
雪然一看信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一看就不是盛鸿渐的字,而是出自她生母崔旖。
她打开信封,看过母亲的回信后,脑袋里“嗡”一声,仿佛崔旖从信纸上钻出来,吵得她差点昏晕在地。
冰蕊扶稳雪然,关切地问:“夫人是说了什么?”
雪然愁眉苦脸地点头,告诉冰蕊:“母亲说,若是临时改婚约,吴家姑娘该失了面子。不予改婚约。”
雪然其实也有点后悔,毕竟她哥的意思也不清楚,吴家姑娘也怪无辜的。
冰蕊扶雪然走回暖阁。
雪然坐在垫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外面来使又传来通报。
又有一封家信,递到雪然手中。
雪然打量着信封,目光一顿,这一封是盛鸿渐的。
冰蕊偷瞄一眼信封,认出自家少爷的字迹。入宫以来,盛鸿渐没少给她私底下寄信,尽管她从未对小姐说过此事。
上次陪小姐归宁一次后,少爷寄来的信件就更多了。
冰蕊不敢让雪然知晓,便明知故问:“怎么又一封信,是夫人后悔了?”
雪然大大方方道:“是兄长的信。他说母亲刚巧先他一步抢走了信。他本就对吴氏女无意,若是栀子真的无处可去,他愿意让栀子改嫁到盛家。”
冰蕊皮笑肉不笑,说道:“少爷心里面的人是周小姐,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以后也能收收心,不再沾花惹草,这是好事。”
雪然兴奋地转了个圈,拉着冰蕊向外面走,又说:“我们赶紧去找裴贵妃,让她帮忙下一道令旨,赐婚兄长与栀子。至于吴家姑娘,我再帮她另寻一位良人。若非迫不得已,谁又会嫁给我哥那个绣花枕头。”
“嗯。二姑娘。奴婢可能最近着了凉,肚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您先让风荷陪您去,或者张嬷嬷。”
冰蕊脸色苍白,看着的确像是病了。
雪然没有强人所难,随口准了冰蕊一天假,“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今日就先回外屋休息。一会儿我回来也没无事可做。”
“嗯。”冰蕊喉咙顿时喉咙不适,勉强挤出一字。
雪然没有心思观察冰蕊,她揣着盛鸿渐的信走到兴庆宫,前往兴庆宫向裴贵妃禀告。。
走近兴庆宫,恰逢周栀子也坐在里面。
这几日裴贵妃强留周栀子入宫陪伴自己,顺便劝她多为自己考虑,不必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裴浮生身上。
奈何周栀子身上礼教枷锁太重,裴贵妃如何都说服她不通,雪然的到来堪堪是一场及时雨。
“雪然,你同栀子自幼就认识。你来替我劝劝这头犟牛。”裴贵妃看着周栀子调侃道。
雪然疑惑不解:“栀子姐,我哥也说想让你嫁过去。裴家也不在意你是否改嫁,你所顾虑的还有什么。”
周栀子双捧着盛鸿渐的信件,眼睛扫到“愿与周氏女结发”之后,眼眶氤氲一层水汽。她口中喃喃:“太晚了。若我嫁过去,吴家姑娘该如何是好?康年,你也曾退婚过,应该知道这会造成如何的后果”
雪然劝说:“你喜欢我哥,我哥也喜欢你。吴家姑娘根本没见过我哥,就算勉强与我哥结成一对,婚后也会结成一对怨侣。至于吴家姑娘,我会求皇后或者裴贵妃,帮她再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可.......我刚嫁给裴少爷不久就改嫁,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周栀子仍然犹豫不决。
雪然道:“那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吃人教条的错。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合理合法地改嫁,却成了不是?若实在不行,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和裴大人身上,或者我哥身上。反正我们几个名声狼藉不是一天两天的”
“容我想想。”周栀子说道。
雪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烫金喜帖,是盛鸿渐与那吴家小姐婚礼的请柬。盛家早一个月寄给雪然,但她无法出席。
“你若是想通了,就去找他。如果还是不想,就收下这张请柬,见他最后一面。”
即使没有周栀子的事,雪然去不了他哥的婚宴。那天赶巧还是雪然的生辰,宫内要为雪然举办生辰庆典。
盛鸿渐的婚事是冯姨娘敲定的日期。冯姨娘说,全家担心她熬不过今年,所以让盛鸿渐年底之前成婚最好。雪然却看得出兄长是少年心性,分明是和周栀子赌气,可怜她这个妹妹过生辰却家人无人相陪。
腊月初五,漫天飘起鹅毛白雪。
宫人们敲锣打鼓,称瑞雪兆丰年,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同时也是雪然二十一岁生辰。
保和殿内外张灯结彩,红丝绸缎带搭在房梁之上,门口搭起来两根桅杆,悬挂着丝线,串联着一盏一盏大红灯笼。
今日的雪然身穿正红大衫霞帔,金线绣着云霞彩凤,头戴花九树,玉簪花磨成粉末敷面,铜黛勾勒两弯柳叶眉,唇描成红润的樱桃小口。
雪然立在偌大的宫殿正中央,包裹在繁琐而艳俗的装束之内,却仍不失其烟姿玉骨,就像一朵雪梨花盛开在隆冬。
冰蕊守在一边,深呼出一口气。
今年的生辰宴比往年都要热闹,可惜雪然家无一亲朋到来,人人都去了盛鸿渐的婚宴。
雪然忽道:“冰蕊,今日家中可有信来?”
冰蕊缓过神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那日之后,大少爷和夫人大吵一架,大少爷有意退婚改娶周栀子,夫人坚决不肯,两人谁也不肯让步。雪然这边收到的家书雪片似的纷沓而来,让雪然做两人之间的传声筒。母子两人隔空开火,寄来的每封信都吵得雪然耳膜发痛。
本周以来,家中再无书信寄来,今日也是如此。雪然忐忑不安,全然不知家中目前境况如何,
“夫人把少爷软禁起来,少爷决定绝食抗议。”冰蕊撺掇雪然回家探视,她心里惦念着盛鸿渐,但此等是不可公之于众的心念。
奈何近段日子太后看得紧,她们主仆两人只得在皇宫安分呆着。
雪然无奈,拍了拍脑袋:“那我们先去前殿等候宾客吧。”
屋外传来一声通报,太子侍讲连长晋走了进来。
听到通报声,雪然慌慌张张起来,抬脚就往院子里面撤退。
连长晋缓步走入院子,只见一抹雪然衣角的影子,钻进东宫的寝殿内。门扉紧闭,里面的人久久不愿出来。
他低低笑了,却被旁边的春望拉着袖子,提醒:“主子,你可不是太子。就停在外面吧。”
的确不是太子。
此时他觉得赵傲天那猫有些碍眼,原先他庆幸那猫占着她身边的位置,现在他有点痛恨那猫占着她身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