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乱真
神像与赵有德一模一样？但赵有德怎么穿着卫国的衣服。难道说，赵有德真如传说那般，是卫国的私生子。
雪然满腹的疑惑。
郭颐霖突然问起捐款的事：“刚才真神告诉我，这小姑娘父亲的病似有恶化的迹象，这做功德之事可不能耽搁。”
雪然说道：“不劳烦您担忧。清河崔家那边不少名医，我还是放心这个。”
江应笑拉着雪然的袖子：“要不捐一点功德，万一父亲有救呢。”
两人到园林以前约定过，若江应笑拉拽她的袖子，那便代表她已经看完，雪然也可以收工了。
雪然佯装冷血：“你若是不听，我便要告诉你母亲。”
江应笑眼里含泪，无辜地看了一眼郭颐霖，这让蒙在鼓里的郭颐霖格外心疼，上前劝道：“没事的，崔小姐。”
出门的一路上，郭颐霖对江应笑展现出极大的兴趣，而江应笑也对他有问有答。
郭颐霖将两人送到影墙前面，冲着江应笑招手，江应笑亦是抹干净泪水，招了招手。
哪知江应笑转身背对过去时，她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雪然瞥见江应笑的这个白眼，憋住笑意，知道两人走远了，她才笑出声。
“笑笑，你差点把我骗了，看你和他聊得热火朝天，还以为你倒戈。”
江应笑说道：“怎么可能。此人夏虫不可语冰，我哪能真心聊。他就连功德会的东西，也只能回答套话，稍微偏离背好的话，便会打太极。”
“他就是周慈找来的傀儡，可能什么都不懂。不然也不会把那个账本交给我们。”雪然道:“这里离信仰毛尖的产地较近，却舍近求远去采购德馨茶庄的茶。况且德馨茶庄本就是各处向裴朔贿赂的借口。”
江应笑接话道：“还有五十文一枚的鸡蛋。足够在永安采购一只老母鸡炖汤了。就算灾区再溢价也不至于如此。”
*
萧烬递了把手，半泡在水中的村民从泥泞里挣脱，爬上了木筏。
萧烬和船夫坐在木筏里，旁边还有他们捞出的百姓，他们一行人飘荡在仍未退水的大路上。
刚上木筏的村民擦着泥脚，说道：“谢谢两位相助。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他的百姓了。”
萧烬拱了拱手，“多谢相告。回去之后去喝点热粥，去去寒气。官府在村口支了施粥棚，有小米粥。”
村民们感激涕零。
木筏靠岸，几人下船，朝着丘陵处的村落，又步行十五里后，见到不远处出现一个村庄。村口支着一个简陋小巧的草棚，村尾处也有一个草棚，棚盖面积稍微大些。
受滚烫浓重香气牵引，村民们快走两步，渐渐甩开身后的萧烬与船夫。
冰蕊站在村头的草棚下，看见萧烬等人走近，忙加热满锅小米粥，刚舀了一碗，眼睁睁看着村民饶开自己的粥棚。
村民们走向村尾的粥棚，去功德会的草棚下，领了一碗白米清粥。
萧烬走过来，端起冰蕊手中的粥碗，自己慢慢喝起来：“粥得趁热喝。”
冰蕊皮笑肉不笑地说：“连你也来奚落我。看看这边粥棚无人问津，那边排满了人。”
萧烬觉察冰蕊的不悦，远眺一眼功德会的粥棚，周围围满了村民，每人手中都端着白米粥，而低头看一眼自己碗里的粥，仅是一碗小米粥。
小米不及白米柔软可口，村民自然是对白米粥趋之若鹜。
萧烬安慰道：“小米粥更好消化，对身体更好。”
“您说的可是真的？”身后站着有一位老太太，大致花甲年纪，佝偻着背部。
萧烬放下碗，露齿一笑，说道：“老太太，这自然是真的。而且这姑娘熬粥的手艺不错，不信您尝尝。”
老太太盯着萧烬，笑开了花，“那你给我盛一碗。”
萧烬也没多想，依老太太的话，端了一碗小米粥。
老太太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半带害羞地问道：“小伙子，你明天还来吗？”
萧烬嗯一声，又说：“我跟着官府赈灾队伍的，一时半会走不了。”
村尾有个小孩，怀里挎着一竹篮鸡蛋，路过施粥点时，要了一碗白米粥。但年纪小又好动，一碗粥哪里够填饱他，很快就又饿了，便想去村头再蹭一碗粥。
他走过来凑热闹，看到萧烬的脸，突然指着他骂道：“你不就是昨天挑衅神使的人吗？”
“挑衅？是神使他自己答不上来。”萧烬木着一张脸，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气得小孩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坏人。”
小孩弯腰，用力抓起筐里的鸡蛋，朝着萧烬和冰蕊就要丢过去。
冰蕊撩起袖子正要挡脸，萧烬挡在她身前。
半晌两人没等到鸡飞蛋打，再一抬眼，看见江应笑攥着小孩的胳膊，雪然也跟着一起赶来。
雪然拿走小孩怀里的一筐鸡蛋，又取下他手握的那枚鸡蛋，温柔教导：“小弟弟，这可使不得。澜江县一枚鸡蛋可是五十文。我带你去找你父母。”
这时候方才的花甲老太走了过来，拎起小孩的耳朵：“现在粮食这么珍贵，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浪费。”
“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您快放过我的耳朵。”小孩痛得哭着求饶。等耳朵放下时，他也老实了，乖乖跟在老太背后。
老太略感抱歉地萧烬说道：“对不起，我孙子不太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萧烬谦和地笑道：“没事没事。是我昨日说话太冲，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感受。”
老太笑得更开怀，又问道：“小伙子可有婚配。”
“没有。”萧烬经历上次房东的事，落下点阴影，便谎称：“但心里有人了。”
“唉。本来我有个闺女，到现在还没许人家，正想着介绍给你，但你既然已心有所属，那就算了。”老太皱眉一叹，转身就走。
听到这话，萧烬恨透他的自作聪明，忙要追回老太，却被冰蕊揪了回来。
冰蕊侧了侧眼神，说道：“后面来等粥排起了长队，你赶紧过来帮忙。”
萧烬愣了愣：“不是无人问津吗？”
“你一来，这不就来了。”雪然笑了笑，她听连长晋说过萧烬租茅草屋的糗事，回头一看排队的人，果然都是些妇人。
萧烬站回冰蕊旁边，跟她施了一会儿粥，远远瞧见房东找过来，赶忙开溜走了。
哪知道跟房东一同前来的是萧燃，连长晋哪里肯替萧烬背锅，见到萧燃来了，便把萧烬的事告诉了萧燃。
萧燃替萧烬还了房租，便带着房东来找萧烬，谁知萧烬想得太多，直接开溜。
雪然见萧烬走了，便拉着萧燃继续施粥。
虽然萧燃和萧烬是兄妹，不过比起萧烬，这些妇人对萧燃兴趣平平，看到他摇摇头，偶尔向他打探萧烬的事。
“兄长一向在年长一辈人里吃得开，容貌极为端方，脸型方正，眉眼周正，符合他们幻想中的一品尚书脸。”萧燃对雪然假装埋怨两句：“小时候父母也是最疼他。”
雪然与萧燃相视一笑。
回去之后，雪然便把此事告诉了连长晋，不免揶揄：“你若是能像萧烬哪样，当初我娘就不会一直阻止我们的婚事了。”
哪知她这话说者无心，但连长晋听者有心，外加雪然为了腹中孩儿，对连长晋冷落不少。
连长晋格外吃味，总不自然地打量萧烬，暗自与自己比较。
萧烬不知道连长晋的心思，毕竟在永安城内，连长晋永远比萧烬要受欢迎。记得以前两人刚到国子监任职的时候，所有学子和讲官都会盯着连长晋看。
没想到在澜江县，萧烬却翻了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双手捧着茶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作为旁观者的萧燃看得清楚，但没有戳穿几人的心思。
萧燃忽而提议：“既然兄长有这等优势，不如我们乘胜追击，也学着功德会，自己造一个神，把萧烬造成神使，这样便能对抗功德会。”
萧烬想也没想就拒绝：“哪有什么神鬼，我都不信鬼神，说不得这谎言。”
即便是萧烬干脆直接地拒绝，但萧燃岂是容易放弃之人，况且还有雪然在幕后支持。萧燃很快就仿照功德会的话术，造出一本册子。
这册子将萧燃吹得神乎其神，直给接过册子的人说得一愣一愣。而萧烬本就年长的村民眼中印象极好，而每个家庭往往是最年长的人做主，所以萧烬的威很快就传开。
一日，萧燃以萧烬之弟的名义，将村中信众聚集起来，说是请神使萧烬讲经。萧烬直到被亲弟骗到现场，才知道自己莫名地当上了神使。
雪然好说歹说，劝萧烬上台：“适当的善意谎言，有助于我们更好传扬正义。”
萧烬只好应了雪然，在众人拥簇下走上高台。
望着台下人山人海的人群，还有他们信赖的眼神，萧烬有点无地自容，他重重拍了拍桌子。
“散了吧。”
台下众人哗然，有人嚷嚷道：“你不是神使吗？”
萧烬回望一眼身后，看见雪然和萧燃两人正盯着他，冰蕊悄悄比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高台右手边有一个册子，那便是萧燃的大作，他翻开几页手中的册子，头上冒出汗珠。
国子监执教那么多年，萧燃面对过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第一次紧张到颤抖。
最后他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萧烬说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只有比鬼更自私的人。”萧烬转向窥探的雪然等人，说道：“抱歉，我无法违背良心说谎。”
说完这话，萧烬掷册于地上，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萧燃等人只好走上台前，处理萧烬走后的残局。
雪然弯腰捡起萧烬丢下的册子，看到这本信口雌黄的册子，萧燃用一手飘逸的字迹留下落款：白马俏书生
好像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