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感
后来乔以湘就真的忙了起来，白天上课学习，不是背书就是刷题，晚上一回家饭也不吃就钻进屋里拿起画笔。
或许是因为一直压在心里的某些事忽然得到了释放，又或者是一直坚持的事得到了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规划为是认可范围的回应，再或许，是真的想为自己的选择做出来点儿什么成绩向他们证明。
总之，再月考时，乔以湘的成绩又回到了六百二三的正常水平。
她在文3稳居第一并拉开了第二近八十分，看得所有老师一上课就要拿着她的卷子夸上好一阵。
乔以湘一开始听到林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别扭的不行，又尴尬又无措。
后来她发现班上并没有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甚至还有人真心实意地符合老师的夸赞，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就这么上了一上午的课，十二点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老师刚说了下课，班上的人就刷地起身往食堂跑。
唯独乔以湘还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才合上笔盖起身。
她的红笔要没水了，得去小卖部买根笔。
小卖部和食堂不是一个方向，乔以湘懒得再多绕，想着要不在小卖部看看直接买个面包吃。
反正她也不是很饿。
乔以湘边走边想，到了小卖部正好没什么人，直奔文具区拿红笔。
红笔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挑的，拿上两根能用的就行。
她倒是在面包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油的过去结账。
“两根红笔四块，面包五块，总共9块。”老板娘利落地扯了个塑料袋给乔以湘装，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同学，不吃饭只啃面包怎么行，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乔以湘看到柜台上的棒棒糖，鬼使神差地拿了两个放进袋子里，拿出十块钱给了老板娘，笑道：“再拿两个糖凑个整吧。其实还好，一直坐在班里也不觉得饿。”
老板娘颔首收下，想接话视线又瞥见推开门进来的男生，对他笑道：“呦，小少爷又来请客了。”
“昂，那可不。”男生接话，一听就是小卖部的常客了。
乔以湘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叶濠辰。
叶濠辰也看见了她，惊讶挑眉：“呀，这么巧啊小妹妹。”
乔以湘不由得往他身后看，没见着那道身影后心里才松了口气，对叶濠辰笑笑：“嗯，好巧。”
叶濠辰扫了眼她手里的透明塑料袋，皱了皱眉又从柜台上抓了一把小袋牛肉干和巧克力要往她的袋子里塞。
“好学生也不能只啃面包啊，这要是让澈哥知道了还不得……”叶濠辰嘴快，说了一半才察觉不对，及时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说。
乔以湘自然不能要他给的东西，连忙摆手拒绝。
叶濠辰不由分说地给她塞进去：“咱们谁跟谁啊，跟我客气啥是不是。”
“那……”乔以湘正想说那她自己付钱，没成想一抬眸还是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狐狸眼。
乔以湘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王宁澈看见她也是脚步一顿。
乔以湘反应过来连忙撇开视线，连带着跟叶濠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磕磕绊绊道：“那……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乔以湘一口气说完，垂头匆匆离开。
甚至在路过王宁澈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却还是能在急切的步子中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王宁澈的目光却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紧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还是身边的何筠羡出声提醒，他才悄然回神。
叶濠辰从屋里追出来，见到王宁澈他们两个后抓抓后脑勺：“不是，刚还好好的怎么一看见你们就这么急？”
何筠羡给了他个无语的眼神，叶濠辰接收到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啊。”
王宁澈抬眸问她：“你们说什么了？”
叶濠辰耸肩：“没什么啊，刚好碰见打个招呼。我看她买了笔跟一看就不怎么好吃的面包，就塞给她了点儿牛肉干和巧克力。”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就看到王宁澈听着话先是眉头紧皱，后才稍微缓和了些。
王宁澈又转头往乔以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那里早就没了乔以湘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明情绪地开口：“我知道了。进去吧。”
叶濠辰又看了眼何筠羡，直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才重新返回小卖部。
自从乔以湘从A班转走后，他们都能心照不宣地察觉到，王宁澈忽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从他们做同桌开始他就变了，可那时除了他莫名突飞猛进的成绩，别的时候，他澈哥还是他澈哥。
现在又不一样了。
现在王宁澈的成绩依然只高不低，甚至一连几次考试拿下第一，仿佛就是把他的照片给钉到了光荣榜的首位。
可平常，他甚至很少时间能见到王宁澈以前那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不逃课不打球不去网吧，除了和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还能说几句话，听江绮窈说，他在班里的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凶，对人更是没什么耐心，在A班，除了陆柯他们几个，平时谁看见他都得绕着走。
其实叶濠辰从来没感觉王宁澈有别人传得那么凶，他总说他澈哥就是因为长了那么一双单眼皮狐狸眼，平时不笑就显凶，但同样又是那双眼睛，勾着笑时不知道有多招那群小女生喜欢。
但直到那天王宁澈带着他去找季炎，他看着他风轻云淡威胁压迫季炎的时候，他才真的感受到王宁澈身上的戾气，让他隔着大老远都不禁打了个颤栗。
再后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王宁澈不再查照片的事了。
他开始从早到晚坐在教室里，上课、背书、记笔记、写作业，然后日复一日，像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普通高中生，像曾经他最看不上的学习机器。
直到刚刚忽然见到乔以湘，这个机器才稍起波澜，短暂地往正常人身上恢复了片刻。
在叶濠辰站在小卖部门口愣神期间，王宁澈和何筠羡已经在里面转了一圈装了一兜子。
结账时叶濠辰注意到，王宁澈的袋子里，多了一个他以往碰都不会碰的便宜面包。
叶濠辰忽然想起，这样的面包，他几分钟之前刚刚从另一个人的手里见过。
乔以湘最后几乎是跑回班里的。
她坐在位置上后还在粗喘，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仿佛身后有谁在追着她一样。
其实她知道，那天她说了那样的话，王宁澈怎么样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可刚刚那一眼，又让她沉寂许久的内心猛地送上了过山车。
乔以湘忽然想到，她好像很久没有自己去买这种易消耗的文具品了。
王宁澈也不喜欢挤食堂，中午不是在小卖部就是在外面，可不管他去哪儿，她什么没有了随口跟他说一声，等他回来就什么都有了。
转眼间他们已经分开了大半个学期，甚至离最后一次的“分道扬镳”也过了很久很久。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坐在他的身边，和他或是玩笑或是传纸条，再或者是讨论题目。
他们现在甚至连普通同学都不如，至少她和叶濠辰还能像个朋友正常打招呼，和王宁澈，却连个眼神对视都不能有，见到了就只能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心虚什么，可她知道，无论如何，只能等到高考结束。
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乔以湘，都是你自己选的。
如果到时候王宁澈还愿意的话，她想，她还欠王宁澈一句喜欢。
乔以湘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意，拿出红笔后胡乱将袋子塞进抽屉，吸吸鼻子继续埋头算题。
再后来，他们很少能遇见了。
整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能那么容易遇到一个人。
更何况他们都不在一层楼，不是刻意去找，怎么会那么巧。
但每次大考小考结束之后，还是总能听到他们两个的名字。
乔以湘也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学习节奏，平时她也不用听课，自己能安排的时间多了，效率自然提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赶上了王宁澈。
他们两个不相上下，A班的人后来就找到了每次考完试之后的乐子，偷摸着赌他们两个这次谁第一。
本来他们是不敢的，可陆柯嚷嚷着提过一次后众人发现王宁澈居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渐渐就大胆起来。
陆柯每次都赌王宁澈，江绮窈每次都赌乔以湘。
江绮窈赢了一次原本还很高兴，结果后面一连两次都输了个彻底，气得去问王宁澈：“你让着点儿她怎么了？”
彼时王宁澈正垂头算数学，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垂眸又看着桌上摊开的题出神般开口。
“老子总要给自己刷点儿存在感。”
他的声音很低，班上又有点儿乱，江绮窈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可她看着王宁澈，忽然觉得，王宁澈现在拿了第一，还没他交白卷拿倒数第一整天睡觉逃课的时候帅。
明明学霸才是更吸引人的人设。
江绮窈搞不懂，可她也没再问。
都快一个学期了，她居然还是不习惯乔以湘不在。
其实她每天也很无聊，除了做作业，她唯一的乐子就是看夏可昕变着法儿的来找王宁澈想搭话却被王宁澈毫不客气地挡回去。
有时候他烦了，直接无视。
江绮窈看得很爽，连带着看叶濠辰都顺眼了些。
就这样，他们的高二生活结束了。
领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后，乔以湘背着书包下楼。
她已经找好艺考的集训班了，这次走后，可能高三上半学期回来的时间就少了。
乔以湘对此没什么情绪，却在楼下的光荣榜前停下了脚步。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站在王宁澈的照片前听老师的训诫。
而现在，她再抬头去看，光荣榜上赫然是她和王宁澈被放在一起的照片。
乔以湘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