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电话响了俩声然后被接起
接电话的俩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都在等对方说话。
宋念白想起对方好像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于是在几秒后打破了沉默率先开了口：“你好，我是宋念白。”
迟北故有些紧张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听着对方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朝着话筒轻轻开口：“你好，宋念白。”
迟北故一本正经的给宋念白打着招呼，连带着客厅里吵闹的说话声也通过话筒传到宋念白的耳朵里。
宋念白轻轻眨了下眼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迟北故，你青年大学习的截图没交。”
迟北故皱了下眉，没交？他记得自己中午发了的
“你等我一下，不用挂电话。”
迟北故退出通话界面点进了和宋念白的聊天记录
【have gone to】：【图片】！
迟北故看了一眼自己发送的图片旁边待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愣了一会儿然后发了一朵□□自带的玫瑰花过去
宋念白听见自己的□□响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聊天通知栏
【aurora】:【玫瑰.JPG】
发送成功了，没被拉黑，迟北故重新把图片发给了宋念白解释道
“抱歉，可能是网络问题，我这边第一次没能发送过来。”
宋念白应了声好然后把对方重新发来的图片保存下来，空气又静了一会，迟北故听着电话那头微小的动作声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忽然被人拿走了。
顾诗看着手机上的备注了然的看了一眼迟北故，她说怎么迟北故这么沉默一点都不像以前打电话的风格。
顾诗递给迟北故一个看废物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好，是北故的同学吗？”
宋念白听着电话里的声音骤然一变将手里的手机握紧了几分礼貌的打招呼：“阿姨你好。”
顾诗听着宋念白乖乖的声音被萌的心都化了。
“你好啊同学，迟北故有事麻烦你了吗？麻烦乖乖多担待些。”
宋念白摇摇头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打电话
“没有阿姨，是我这边有事麻烦他。”
顾诗根本就不在乎到底什么事客气了一下直接把话题带走了
“小同学有空记得来家里吃饭噢，阿姨做好吃的招待你，保证让你吃的饱饱的。”
宋念白被迟母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开口：“好……的。”
顾诗满意的点点头直接把迟北故丢在原地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和宋念白聊天去了。
迟北故听着顾诗从吃饭聊到天气聊到学习，再聊到爱好聊到学校直扶额，他算是知道顾诗到底是有多喜欢宋念白了。
半个小时后迟北故实在听不下去拍了拍迟母的肩示意对方差不多了，被打扰的顾诗有些不开心的挥手把迟北故的手拍开，最后是迟北故把迟为叫来顾诗才来恋恋不舍的和宋念白说了拜拜然后才把电话给了迟北故。
完全招架不住顾诗热情的宋念白见对方和她说了拜拜简直松了一口气，迟北故知道对方可能有点被吓到也没多说什么拿过电话说了一声麻烦了就挂了电话。
这边刚刚挂完电话，家门又被打开，张意喝的醉醺醺的把门砸的哐哐响，宋念白放下手机把音乐开到最大开始做今天下午没做完的练习卷。
六点的读书声依旧要死不活，极度缺乏睡眠的高三生甚至有一种站着读书也能立马睡着的错觉，黑板上高考倒计时上标红的数字已经倒数到了三。
在又一节纪枕槐的自习课后陈安忍住自己马上就要闭上的眼拿上自己的练习册去找迟北故。
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练习册右下角的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的练习册底行一直印着一行字，每一页都各不相同，看迟北故看的那么认真陈安也好奇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练习册打算看看是那句话能让这位少爷看那么久。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陈安看着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才抬头看迟北故：“你觉得爱是什么？”
迟北故从出神中醒来挑着眉笑了一下：“问别人之前不是该说说自己的见解吗？”
陈安眯着眼想了一下：“一边抱怨一边体谅。”
迟北故转了下手中的笔：“不错的见解。”
陈安朝迟北故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说自己的见解，迟北故却只是漫不经心的看向旁边的窗户：“我吗？我觉得爱是自由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安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想到了那句话吗？”
迟北故疑惑的嗯了一声又听见对方笑着说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办法拉住我，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你让我自由。”
迟北故伸手拿练习册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被若无其事的掩盖过去，没等陈安说话，迟北故扯开了话题：“毕业礼物你想好送什么了吗？”
陈安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摇摇头：“眼睛都给我挑花了，不知道该选什么。”
迟北故看了眼陈安手中的练习册玩笑道：“要不你送几本五三或者书。”
话音落下，陈安诡异的沉默了几秒，迟北故看着不说话的陈安额角一跳，有些迟疑的看着陈安：“你……没真打算这么干吧？”
陈安抬起头看了一眼迟北故面不改色的把手机拿了出来点进了某购物软件把购物车里的书给删了：“我没有。”
迟北故扑哧一下笑出声贱兮兮的问：“你真的没有吗？”
陈安：“......”
送五三真不至于，但他确实选了好几本外国名著打算送给他们，陈安刚打算开口狡辩一下又触及到了迟北故一脸等着你上勾的神情。
陈安收起自己的练习册也不问题了冷飕飕的看着迟北故：“迟北故人文德育学分扣三分。”
迟北故笑的更欢了：“为什么？是因为我嘲笑班长了吗？”
陈安看着迟北故笑的拱起的背目光更幽怨了：“再扣俩分。”
迟北故捂着笑的发疼的肚子直摆手强压下笑意：“不笑了不笑了，送书……”
话说了一半迟北故已经又笑的弯下了腰：“送书也……挺好的”迟北故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的，天知道这句昧良心的话有多昧良心
陈安听着迟北故最后几个已经笑的带着颤音的安慰黑着脸又重新把几本书加入了购物车。
“迟北故，你的毕业礼物只有书。”
脸都要笑僵的迟北故听见这话从桌子里把自己的脸放出来
“别啊……”
没等迟北故再为自己的行为狡辩，陈安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迟北故看着陈安走的毅然决然的背影突然拿出手机在三个人的群聊里发出一个喵咪表情包
【have gone to：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JPG】
不明所以的于朝看着迟北故发的表情包回了个问号
【Fine:?】
几乎是在于朝发出问号的瞬间，黑着脸的陈安回过来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
迟北故看着陈安那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包硬是趴在桌子上又笑了俩分钟，他实在是没想通毕业礼物陈安怎么会真的想送书。
等迟北故笑够才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have gone to：我不笑了，你把练习册拿过来咱做那道题】
就当迟北故已经做足心理建设不会再笑时便看见陈安抱着练习册站在几米远的距离外看着他，再即将笑出声的前一秒迟北故死死的捂住了嘴，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陈安现在的表情真的就和那个流汗黄豆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安：“......”
I’m fine.
等迟北故带着陈安把这道题解出来再打开群聊时于朝又发了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于朝的手臂内侧被人用中性笔画上了一个老头，是很简单的简笔画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have gone to：谁画的？挺可爱】
【Fine：拜拜给画的，她还会唱顺口溜】
【have gone to：你下课没睡觉？】
【Fine：没，陆允允上早读的时候打瞌睡，拜拜为了吸引她注意力给她画的，好多人都去找她画了，然后我也去找她画了】
迟北故放下手机直接看向了有热闹必定会凑的赵成敛，果不其然，赵成敛露着的内侧手臂上也有一个相同的简笔画小人。
迟北故又将视线转向了身后的宋念白，对方依旧在低着脑袋解题，以她为中心旁边座位上所有的人，不管男女手上都有那个简笔画小人。
低着头算题的宋念白觉得自己旁边的光线好像暗了些，然后有一个人站在了她身边。
宋念白没立马抬头看，估计是找她画娃娃的，等她解好题换了一笔打算开画时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迟北故。
她没多想，毕竟性别和年纪都法成为人追求童趣和天真的脚步，厉明那么一个小傲娇都找他画了，迟北故想画也奇怪不到哪里去，只是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人竟然传了那么广。
“还是画在手臂内侧吗？”宋念白询问道
迟北故顿了一会儿，轻轻把袖口往上挽了一下：“画在手腕内侧吧。”
宋念白点点头握住迟北故伸出的右手手腕开始画简笔丁老头。
“一个丁老头欠我俩球球”
“我说三天还”
“他说四天还”
“送我一个大烧饼”
“三根韭菜三毛三”
“一块豆腐六毛六”
“一串糖葫芦七毛七”
宋念白画完简笔画丁老头没停笔继续在挨着小人的旁边动笔，温热的呼吸因为凑的比较近喷洒在迟北故手腕上。
迟北故垂下眼帘看着给他认真画小人的宋念白
“一块蛋糕大又圆”
“俩片叶子挂中间”
“三横一竖三道弯”
“买朵小花三毛三”
“一条裙子六毛六”
“俩颗扣子七毛七”
宋念白停下笔认真的看着迟北故手腕内侧的画。
她在丁老头旁边画了一个陪伴他的丁老太，这是出于她的私心，她希望有一个可以陪着迟北故。
手腕内侧俩个简笔人牵着手紧紧的挨在一起，温馨又安宁。
教室的门忽然又被推开，谢理慢悠悠的进门身后还跟着俩个拿体重秤和身高测量仪的男生。
“同学们，我们下节课不上课，我们把身高和体重测一下，从我们这一届开始每一届的毕业生都会有毕业礼物，毕业礼物会在毕业后直接寄到家里，选的是比较实用的衣服，为了防止我们第一次提交的数据不准毕业后拿到的衣服大家不能穿所以再测量一次。”
迟北故还站在宋念白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迟北故的错觉，对方在听到要重新测体重时手好像有些害怕似的躲了一下。
“我们按学号来，第一是迟北故第二是宋念白，你俩就先互相给对方测一吧，然后迟北故再测其余同学的。”
迟北故没多说点点头走到了讲台上等着先给宋念白测，然后再测自己。
宋念白攥紧手心，与平常无异的步伐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问题，她先是站在了身高测量仪上乖乖等着迟北故给她填身高，然后慢慢走到了体重秤前。
如果说迟北故刚刚还只是怀疑，那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了，宋念白在抗拒测体重。
她不愿意测体重，并且对知道自己的体重有一种很深的恐惧，在回忆深处这样东西曾经深深的困扰着她，并且这种恐惧一直没有得到消除，让现在的她依旧恐惧这样东西。
宋念白颤着眼站上体重秤，她总觉得自己踩在云里脚下没有着力点无法站稳，忽的她身旁投下一片阴影然后她的目光被遮住了，眼睛所及之处不是体重秤上的数字，她只能看见眼前的点名册和刚刚她才在那人手腕上画的简笔小人。
然后她身旁小声的传来了一句
“别怕。”
宋念白看了眼迟北故举着点名册的右手手腕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她在害怕。
原来她在害怕。
她才发现自己在害怕。
她以为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就可以不怕了，可其实不是那样的。
她妈妈被死死按住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在体重秤上的画面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那些画面只会随着她当年的恐惧遗留一年又一年。
随着恐惧和那些画面留下来的还有她一天又一天的站在体重秤上祈求自己再重一点再有力气一点的身影。
可是后来她的体重一天比一天轻然后紧接而至的是她母亲逝世的消息。
小时候总祈祷有英雄从天而降把体重秤从她父亲手里拿开，后来她又祈祷秤上的数字能重一点再重一点她能有一点反抗的力气，后来她只祈祷有人能在她站在体重秤上时捂住她的眼睛，时隔多年，在今天，她的目光被一张纸遮住了。
她恍然觉得面前的这张纸穿过了多年的岁月出现在了童年时代的她眼前，那张纸替她挡住了体重秤上的数字，也替她挡住了洪水和暴雨，给急切逼迫自己长大的她留了小小的喘息时间。
她好像被人隔着时空轻轻的抱了一下，她分不清是现在的她抱了小时候的她还是迟北故透过现在的她抱住了小时候的她。
在这一刻她得救了，连带着小时候的她也得救了，被困在体重秤前的宋安得救了，被困在体重秤上的她也得救了。
多年的恐惧被那么简单的一张纸抚平了，连带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和无力的祈求也被这张纸留在了这一刻。
在她的恐惧和苦痛被人敏锐的察觉的这一刻，在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却又被人看穿恐惧的这一刻。
她也感慨，还好她从一年又一年的煎熬里走了过来，还好过去那十六年经历的一切都没能打倒她，还好她走到了今天。
“好了。”迟北故晃了俩下纸轻轻地说
宋念白眨眨眼快速从体重秤上下来小声的说了句谢谢，迟北故摇摇头，把手中的记录册递给宋念白笑着说
“现在换你帮我，记得也替我把体重秤上的数字蒙着，我不敢看。”
迟北故在替她解围。
宋念白敛好情绪点点头，然后在迟北故站上体重秤前同样用手里的册子拦在半空中挡住了迟北故的视线。
112
180的人，只有112斤
宋念白看清数字后皱着眉看向了迟北故，对方正低着眼看着眼前的白纸出神。
她忽然想起在她的记忆里迟北故很少穿短袖和短裤，漏出来的地方也总是少之又少。
原来不常穿短袖是因为太瘦了吗？
宋念白又将目光移向了在体重秤上的迟北故。
对方很白，由于很少参加活动不常在太阳下暴晒，高三之后连体育课也没有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白白的，拿着书的右手手腕在动作间从长袖里的漏出，她刚才给对方画简笔小人的手就觉得对方真的很瘦，她都不敢用力，生怕笔尖用力一点就会戳破皮肤扎进肉里。
很瘦很瘦，真的很瘦，又瘦又白，几乎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如果不是这双手看起来还算有力，大概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男孩子的手腕。
迟北故的眼睛眨了眨，眼睫毛也随着眼睛的动作轻轻动了俩下。
不同于别人对迟北故阳光的评价，她觉得迟北故站在那里时没有阳光开朗没有青春的感觉，反而一直透着一股温柔又脆弱的气息。
像她最喜欢的海。
“好了”宋念白后退一步记好数字
迟北故从体重秤上下来朝着对方轻轻笑了一下：“谢谢”
宋念白摇摇头将手中的记录册还给对方，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很想对童年时期的自己说一句话
宋念白，不用担心，你得救了，在你十七的那一年，在你暗恋那个人的第三年，在离和他离别只剩最后三天的那年。
迟北故接过册子挨个开始测量身高体重，为了不让其余人起疑也防止有人用别人的身高体重开不知轻重的玩笑，每个人的身高体重迟北故都没直接报数字。
一个班的人挨个测量完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迟北故在把点名册递给谢理前最后看了一眼宋念白的那一栏
身高165 体重92
他掩下眼底的迷茫吐了口气。
在宋念白抬起头看他的那一眼，他清楚的看见了宋念白眼里的疲惫和无奈，就好像她被死死的囚禁在了一个地方，向前的每一步都走的艰辛走的绝望。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她走的每一步都走的举步维艰，他知道她如何落魄又如何挣脱，知道这十六年来，她清醒独立只为给自己留一个逃生出口。
可他不知道他该要怎样爱她了，因为除了给她铺后路，留一个永远青春愉悦的背影。
他再做不了任何。
亲爱的，很想告诉你我会一直爱你——如果我依然能看见往后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