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随意平淡的语调，说着特别欠揍的话。
秦知瑶回头，觉得她一定能在陆容的脸上看到不可一世的表情。
但是没有，他看起来很无所谓。
可能是岁月确实让他变得成熟了。
像是句对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的随意问候。
秦知瑶想着他刚才的话，突然很想说，有啊。
不只是第一，他们什么都抢。
委屈只能憋在心里，秦知瑶笑笑：“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就对我这么自信？”
“我是相信我自己，”陆容说话时语气平淡，尾调却拖长，欠揍的意味明显，“整整两年都是我的第二名，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秦知瑶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多年未见的隔阂与陌生仿佛一瞬间消失，秦知瑶像是回到了八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月考结束后秦知瑶因为发烧在学校晕倒，在家休息了一天才去学校，原本她并不在意新来的转学生长得像吴彦祖还是彭于晏，哪怕长得像宋小宝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自从那天看到成绩榜的那一刻，那个名字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环绕。
听着班里的女生激动又害羞地讨论一个叫“陆容”的人时，秦知瑶想，可能是因为‘陆容容’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像个帅哥的名字，所以她们就自动简化成了‘陆容’。
从小到大考试能超过她的同校生，他还是第一个。
她才不管他叫陆容容还是陆容。
那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学校并没有剥夺高二学生的体育课，所以第一节课一下课，所有人都兴致很高地跑下楼，去操场集合。
秦知瑶和朋友刚走下去，就看到班里的女生都在看一个方向。
是隔壁班，他们同一节体育课。
听着女生们的讨论，秦知瑶很快认出站在他们班队伍最后面，个子很高的人。
自由活动时间，队伍解散后，男生们去打球，女生则站在一旁看男生打球，秦知瑶也难得地和她们站在一块。
秦知瑶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现在的闺蜜陈袅袅。
陈袅袅和陆容一个班，她是个颜控，在女生堆里一眼看到秦知瑶，走过去和她聊天，是个自来熟。
秦知瑶很喜欢她，两个女生的友谊只用了几分钟便建立了起来，陈袅袅开始和她说八卦，指着球场上跑动跳跃的身影说：“就那个，我们班新来的，迷妹特别多，我坐在他后面，有一回看到他拿书包的时候，一抽屉的情书都掉出来了。”
看着球场上肆意投篮，没人能防住的身影，秦知瑶觉得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她以为他会戴着高度数眼镜、穿一身板正的校服，可能还有雀斑，以前那些考试考不过她的男生和她请教的时候，长得差不多都是这样。
男生脱下了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白色护腕，在青春期篮球场上爱穿戴乱七八糟的配饰和球鞋的男生里，有些不同。
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陈袅袅接着说：“这哥们很酷的，当时有人起哄要捡起来看他收的情书，他二话不说全撕了，看都没看就都扔了垃圾桶。”
“你说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漂亮的？我觉得咱们学校就没有比你好看的。喜欢学习好的？可是谁能考过他啊，”陈袅袅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知瑶说了自己的名字。
陈袅袅突然一脸震惊，“原来你就是那个从没考过第二的超级学霸啊，想不到还这么好看，不过……”她嘿嘿一笑：“听说你这次第二？”
秦知瑶：“……”
现在后悔认这个朋友还来不来得及。
一场球结束，有女生上去送水，秦知瑶看到那个身影挥了挥手，谁的水都没接，自己走到看台上坐下休息。
陈袅袅看着她的视线，起哄：“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思，你要是真的，你就拿瓶水过去试试，看他会不会接呗？”
秦知瑶没回答，见那边没有女生了，就走过去。
陈袅袅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女神，你要去干嘛，买水小卖部在那边……”
秦知瑶心无旁骛地走到陆容面前，恰好他身后来了几个男生，不知道是听他们说了什么，陆容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的额角还有汗，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随手用衣服擦或者在水龙头下冲洗，而是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他刚要擦汗，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秦知瑶。
男生们看到这个架势，纷纷开始起哄，陈袅袅站在秦知瑶的身后，紧张地开始咬手。
却听秦知瑶开口说：“你就是陆容容？”
“嗯？”男生止住要擦汗的手，汗水流过他锋利的下颌角，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他本就眉目深邃，此刻带着运动后的潮湿与闷热，眼神放在秦知瑶的脸上，荷尔蒙味道爆棚。
男生们起哄的声音突然暴涨，在嘈杂的音量中，秦知瑶听见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问：“你叫我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秦知瑶刚要再重复一边他的名字，他身后的男生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陆哥，这可是我们学校的女神，在你来之前一直考第一。”
“女神怎么也甘拜陆哥下风了。”
秦知瑶刚想说我没有，就听男生们又说：“陆容容？这叫得也太亲切了吧！”
“陆容容！”
“陆、容、容！”
起哄声不绝于耳，秦知瑶感觉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回头去看陈袅袅，看到她也一副吃惊的模样，突然开始自我怀疑。
她搞错了？
突然另一边有人叫他：“陆容，你要的水。”
电光火石间，秦知瑶觉得一道闪电劈过了她的脑袋。
陆、容。
不是陆容容。
刚要张嘴解释，秦知瑶就看到陆容站起身，向喊他的男生抬了下下巴，没再理她，走过去拿水。
秦知瑶站在原地默了三秒钟。
见男生们都走了，陈袅袅在她身后笑着说：“女神，想不到你这么勇敢。”
秦知瑶：“……我没有。”
快到下课时间，两人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秦知瑶：“我真的以为他叫陆容容。”
陈袅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刚才的架势，我还以为你要表白呢，那你刚才到底是要干嘛？”
秦知瑶：“……宣战。”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因为很快，全年级就到处都是她和陆容的流言，大概就是——
万年第一的秦知瑶被陆容打败，甘拜下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
夜幕降临，陆容开了灯，站在他一墙的荣誉柜前，秦知瑶突然说：“我当初真的以为你叫陆容容。”
“嗯？”陆容有些意外，但也很快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挑眉看她，“你还真是……”
秦知瑶：“？”
陆容不咸不淡道：“喜欢亲热地和人‘打招呼’。”
八年前第一次叫他“陆容容”，和今天给他发的“嗨，臭宝”的表情包。
秦知瑶默了默，从他的角度看，她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算算时间，门锁的电应该充了一点，秦知瑶说了句“我去看看”，开门换鞋出去，果然门锁亮了。
秦知瑶把充电宝还给陆容，“谢了。”
看着邻居，秦知瑶客套道：“改天请你吃蛋糕。”
但又想起他不吃甜食，又改道：“那就换成别的吧，今天谢谢你。”
陆容看着她，不置可否。
门关上，秦知瑶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家。
刚换的门锁就没电了，差评。
但是坐到沙发上，她满脑子都是邻居的身影。
和年少时的身影重叠，看不真切。
确实过去太久了。
秦知瑶打开电脑，继续看陈淑的案子。
-
陈淑的案子定在周四下午开庭，秦知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和高跟鞋，和高远提前到了法院。
案件资料和相关证据已经提前上传给了法院，高远拿着公文包跟在秦知瑶后面，“知瑶姐，我还是有点紧张。”
高远刚入行的时候一直做的是非讼律师，只做一些后勤工作，整理文件资料什么的，今年才开始诉讼上法庭，虽然也有段时间了但也还是会紧张。
“放宽心，”秦知瑶：“我们已经做了最充足的准备。”
高远：“那要是败诉怎么办，你看陈女士对儿子的执念，要是真败诉了肯定要把咱俩拆了。”
“就算是再优秀的律师，也没有百分百的胜诉率，”秦知瑶神色如常，告诉他：“尽全力就好。”
高远受到鼓舞，挺直了腰板。
庭审之前，秦知瑶见到陈淑，告诉她一些法庭上需要注意的事情。
“可以称呼法官为审判长或者审判员。”
“尽量不要打断法官和被告说话。”
“法庭会根据争议点征求你的意见，你只需要按照我之前发给你的文件陈述事实就行。”
……
因为之前离婚时已经上过一次法庭，此时的陈淑虽然紧张，但也多少知道一二，不断点头。
叮嘱完毕后，开庭时间到。
陈淑坐在原告席位，秦知瑶和高远坐在她旁边，陈淑的前夫和律师坐在他们对面的被告席位。
一落座陈淑和她前夫便像看仇敌一样瞪着对方。
举证环节，秦知瑶一条一条地复述证据，法官助理把她提供的证据文件通过高拍仪上传到法庭中间的屏幕上。
“在我方委托人与被告的儿子出生后，我方一直承担着全部抚养责任，被告因工作忙极少归家，在对孩子的抚养及教育上参与极少。”
“我方委托人现已具备稳定的经济收入，且我们事先询问过委托人与被告的儿子，孩子表示愿意跟随母亲生活。”
证人席上，刚满八岁的小男孩被保姆抱着。
法律规定，夫妻双方离婚时对于子女抚养权有争议的，若子女已满八周岁，则子女意愿可作为考虑部分。
法官对小男孩发出询问。
男孩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在看到陈淑热切焦急的眼神时下意识缩了一下，又看了看他的父亲，说：“我要跟爸爸！我要爸爸！”
被告席上，陈淑的前夫露出胜券在握的眼神。
盼盼的回答确实出乎秦知瑶和高远的预料，秦知瑶回头看陈淑，示意她不要着急。
最后，她讲述最后的事实：“我方认为被告不适合继续抚养孩子，因为被告存在长期的赌博行为。”
还没说完，陈淑的前夫突然脸色大变，站起来对着秦知瑶大声说：“我没有赌博，你血口喷人！”
法官：“肃静！”
等他安静下来后，秦知瑶接着陈述：“我方走访了双方婚姻续存期间住所周边的多个棋牌馆，证实了被告存在多年的聚众赌博行为。”
陈淑的前夫看着屏幕上的一张张证据，里面还有他曾经抽烟打麻将时的照片。
想不到她还留着这一手。
这张照片其实是秦知瑶在陈淑的手机里找到的，她当时拍这张照片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调，想给丈夫一个“惊喜”，想不到如今被用来做庭审证据。
所有环节结束后，由三名审判员组成的审判小组当场宣布审判结果，被告赌博事实成立，不宜继续行驶抚养权，孩子被判给了陈淑。
秦知瑶和高远相视一笑，最高兴的人是陈淑，一直对着他们鞠躬，车轱辘般地说着感谢的话。
秦知瑶心情大好，拍了张比V的自拍发了朋友圈。
从法院出来后，秦知瑶没有回律所，准备去提车。
她的车维修好了。
和高远分别后，秦知瑶站在法院门口等网约车。
她的朋友圈消息那里很快有了个写着几十的红点，秦知瑶点进朋友圈的消息里，看到很多人给自己点赞。
她发的朋友圈除了自拍还有一行字：又一场艰难却有好结果的诉讼！
她开心地回着朋友们的留言，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发现陆容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加他微信好友几年了，也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秦知瑶觉得稀奇，只见他只发了一张图片，看样子是公司聚餐。
秦知瑶在照片里看到了上次载她的人，陆容没有出镜，照片应该就是他自己的视角拍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知瑶把照片放大，看到他手边放着一听可乐，秦知瑶看到过最近的电视广告，每瓶可乐上面都会写不同的字和话。
而他的那瓶露出来的两个字是：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