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勾起唇，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去偷手机吧。”

周禾川眼里的期待消失，稍许侧目，就这样安静地瞧着他。

““你就趁老马不在，偷偷溜进办公室。”

贺明越说越起劲，手里还在比划，“我交作业的时候看见啦，手机就放在第二个抽屉。你要是被他发现，就直接说‘同桌情谊深，本公子就想慰问一下学神’。”乐得嘿嘿笑，又抿唇小声说，“但你别只关心学神啊，顺带也帮我拿一下手机呗。”

“闭嘴。”

周禾川一把将他推开，“写你的化学作业去吧。”

“怎么提起学神就这样......”

贺明的视线探向他的侧脸，不阴不阳地打趣：“周公子这是害羞了呀。”

周禾川耳尖微红，喉结滚动两下，没什么威慑力地喊：“滚蛋啊。”

上课铃响，马平良拿着教案与习题册进教室。

他边调出课件，边照旧说些鼓励学生学习的话，在上课开始前，又再次提起高二的重要性。

周禾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左手抚摸着丁蓉送他的钢笔，右手指尖在桌面‘哒哒哒’的敲。

他看向身旁空出的座位，眉头舒展又皱起，片刻，唰地举起手：“马老师。”

贺明正在犯困，被吓得立刻坐直身体，沮丧个脸朝后小声喊：“我滴亲哥，你搞什么啊......”

马平良忙着调课件，闻言头也没抬：“有事说事。”

周禾川将手中钢笔攥得更紧，深呼吸缓解紧张，不管不顾地问：“丁蓉今天是请假了吗？”

话落，班内一片起哄声。

没有任何遮掩的借口，询问的语气是大胆又自然。

贺明忍不住轻啧，悄摸着向后竖起大拇指：“牛啊，周公子，勇气可嘉。”

周禾川皱眉，见马平良仍在低头看电脑，忙提腿踹向贺明的板凳。

后者一个前倾，险些完全伏倒在桌面：“......”

“她去参加奥数竞赛了。”

马平良调整好PPT，却看见仍有学生在三两交谈，不觉皱眉，“在讲什么呢，大点声，也让我听一听。”

同学们立刻噤声，眼里仍有吃到瓜的兴奋。

马平良看向垂首偷笑的周禾川，掩唇重咳一声：“现在上课，都把书翻到17页。”

半月后，奥数比赛的成绩终于公布。

丁蓉的分数排全省第二，和本校其他获奖的同学们一起，站在主席台前领奖。

音乐声渐低，主持人开始说些无聊的开场白。

纪雪琳又看见丁蓉的脸，眉头缓而皱起：“不就是学习好嘛，挺多是个书呆子。”嘟囔着，越看她越感觉讨厌。

“雪琳。”

身后的女生小声说：“她不是之前在教辅书店的人吗。”

纪雪琳皱眉：“教辅书店？”

“对呀。”

女生轻啧，“你想不起来啦。高一的黄蓝书皮，就是说你脾气暴躁的那位。”

“我草。”

纪雪琳一拍大腿，错愕道，“我就说感觉她眼熟。”

主席台上，主持人微笑着拿起话筒，扬声介绍：“恭喜高二一班的丁蓉同学，在本次奥数竞赛中获得全省第二的好成绩。”

马平良站在一班的队列前，双臂向身侧张开，稍许向上抬了抬。

恰时，整齐而响亮的掌声传来，久久回荡在操场内。

丁蓉稍许挺直腰杆，自信而泰然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对上台送奖状的学妹轻声说：“谢谢。”

纪雪琳朝一班的队列望去，一眼就看见红着脸鼓掌的周禾川。即使她不用抬头，也能猜出对方的视线落于何处。

“丁蓉......”

纪雪琳咬牙说，“你到底有什么好。”

早操结束，周禾川还在耳边对她一个劲地说‘恭喜’。

丁蓉把奖状收入包中，淡淡地说：“离元旦还早，没必要提前拜年。”

周禾川愣住，笑容有些羞涩：“喂，我可是真的为你高兴。”凑上前，眸色璀璨如星，“放学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冷饮。”

贺明飞快地回头，眼睛眨巴着，装出一副可怜样：“我也想要......”话还没落地，又被无情地推开。

唐博文刚上完厕所，路过一班门口时，探头朝里望：“周哥，放学来打球不，就差你一个啦。”

丁蓉点头，平静地替周禾川回答：“他会去的。”

唐博文笑出白牙：“行嘞，那就操场见啊。”说完就走了，手里还做着投篮的姿势。

周禾川眯眼紧盯着丁蓉，缓悠悠地开口：“我这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帮我答应了？”

丁蓉若无其事地翻开作业，双颊却感到发热：“你一般都不会错过休息的机会。”稍许抬眼，淡淡地瞥向他，“难道不是吗。”

“是，是。”

周禾川触及到她的目光，就再也装不下去，小声问，“你会来看我打球吗，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吃冰。”

丁蓉的心越跳越快，几乎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我要复习。”仓促地别开视线，笔尖却落不下一个字，“你喊贺明去吧，我想他一定很乐意。”

贺明再次回头，很给面子地说：“对，我很乐意。”

周禾川将手拢在耳旁，皱眉问：“奇怪，有人在说话吗？”

贺明又讲了一遍，声音比方才更高。

周禾川问丁蓉：“诶，你刚才听见有人说话了没。”

丁蓉头也没抬地说：“无聊。”

周禾川笑，唇畔隐显虎牙：“听见没，说你无聊呢。”

“分明是在说你！”

贺明伸长胳膊要打他，身体使劲朝前凑，却偏偏够不着对方，“周禾川，你无不无聊。”

“谁无聊。”

窗外传来马平良的声音,“出去罚站充实一下？”

贺明吓得一个哆嗦，全不顾椅腿与地面的撞击声，立马回身坐好。

周禾川偷笑，抬手按揉着耳蜗，正想与丁蓉说些小话，转头却对上马平良的视线。

马平良皱眉说：“还有你，英语课拿什么物理书？”

“错了，错了。”

周禾川赶紧弯腰去换教科书，指尖摸索着书脊，眼神却在向外瞄，“诶，我英语课本呢。”

“别看了。”

丁蓉淡淡地说，“马老师已经回办公室了。”

上课铃打响，窗边果真空荡无人。

周禾川这才松一口气，后怕地直拍胸口：“老天爷，他走路没声音的呀。”吐槽完，又嘟囔着从抽屉里拿出课本，“要不在窗户边栓个铃铛吧，好歹能起到点提示作用。”

丁蓉任由他絮叨地说着，稍许垂首，脸侧的发丝顺势落下，遮挡住唇边的笑。

高二生活紧张而充实，几乎每堂课前都要做小测。大家被繁重得功课压得直不起腰，甚至连体育课时也带着书。

学校为学生们的身体健康考虑，决定于十月末开展校运动会。

丁蓉对体育活动并不感兴趣，依旧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奥数比赛得奖纵然是一件令她高兴的事，可欢喜之后又有驱散不止的恐慌。

她犹豫再三，还是将比赛的奖状扔掉，也就隐瞒了获得奖金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丁立强照旧去喝酒赌博，却经常会抱怨腹部有尖锐的痛感，于是去买更多的酒，寄希望于用酒精杀死病毒。

王倩鲜少会关心他，只是将本就可怜的工资全部上交，顺从地接受他的任何辱骂。

每到放学，丁蓉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至从之前争吵过后，她再也没有同母亲说过一句话。

丁家终于迎来久违的安宁，氛围却更显得死气沉沉。

风吹过，叶片旋转着落在长廊。

高二一班的门口，纪雪琳探头朝里面望。她没有瞧见周禾川，就一个劲儿地冲贺明招手：“出来。”

贺明哪里再敢惹她，将脑袋埋进书本，硬是装作看不见她。

“贺明！”

纪雪琳跺脚喊，“我有事和你说。”话落，却用余光瞪着旁人。

丁蓉正在写英语作业，隐约感觉有人在看向自己，笔尖停顿，抬头就望见站在门口的纪雪琳。

后者哼地声别开脸，不知道在气恼什么。

“你不出去吗，她一直在喊你。”

丁蓉转眸，对贺明说，“马老师不允许跨班，你们有事情就赶紧说吧。”

“哎呦，这个大小姐啊。”

贺明哀嚎一声，再没有办法装鸵鸟。他任命地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赶出门，对纪雪琳说，“找我什么事啊。”

纪雪琳的双手抱于胸前，挑眉道：“怎么，我的话你听不见，丁蓉一喊，你就晓得出来啦？”

“你别这么敏感嘛。”

贺明陪着笑，语气十分真诚，“我刚才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幸亏有学神提醒，我才能听见大小姐您的吩咐啊。”

纪雪琳上下打量他一眼：“谁信你，少在这里放屁。”虽如此说，脸色缓和许多，“你们下节是体育课吧。”

贺明点头：“嗯，对。”

纪雪琳挺直腰，斜眸看着他：“我要你帮个忙。”

贺明的小心肝一颤，立马表明态度：“我们马老师说了，不允许跨班借作业。”

纪雪琳的眉头松开又皱起，忍不住喊：“谁要问你借作业啊！”

话落，引来旁人的注视。

纪雪琳阖眸平复呼吸，再开口，语气已平缓许多：“我们班下节课也是体育。自由活动其间，你把丁蓉喊到器材室。”

“你，你要干嘛。”

贺明的舌头都快打结，“学神没惹到你吧。”

“你这么担心她干什么！”

纪雪琳攥拳，努力压抑脾气，“我就想和她交个朋友，不行吗。”

“行倒是行......”

贺明讪笑着挠挠头，犹豫着说，“可你现在的态度的确不算友好。”

纪雪琳咬牙说：“我这是被你气的......!”深呼吸，发出最后的通牒，“你要是不帮忙，我以后都不和你说话了。”

贺明愣住。

“体育课下课之前，我要看见丁蓉。”

纪雪琳昂起下巴，冷冷地向他递去眼神：“否则的话......哼，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走，背影像只斗胜的公鸡。

直到她走入四班的教室，贺明仍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在干嘛呢。”

周禾川走出办公室，抬眼就看见呆愣的贺明，忍不住勾住他的肩膀，歪头笑，“老佛入定啊。”

贺明难得沉默，拨开他的手回到教室。

周禾川还想问他些什么，上课铃却在此时打响，只好喊：“喂，这节体育课啊，你回班干嘛啊？”

话落，没有回应。

一班和四班的同学都向外走，长廊处喧闹得厉害。

丁蓉走出教室，手里还捧着语文书。

她准备利用自由活动的时间多记两句诗词，见周禾川仍探身朝教室里望，不由得停下脚步：“你不去上课吗？”想起纪雪琳，心里莫名有些沉郁，试探地问，“还是在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