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沈梦周去君伦给江弈承送了好几次汤,江弈承知道她什么心思,也巧,她一次都没撞见许悦安。
段章凡再次兢兢业业地给沈周梦开门,弯腰告诉她江弈承在忙,很快就来。
“我没什么事的,你去忙吧。”沈周梦退休后,只觉得自己找不到事情消耗时间,除了关照着江意瑾之外,她最上心的就是江弈承交的这位她还没见上面的女朋友。
段章凡说了一句“好的”,立刻退出了江弈承办公室。
她最清楚江弈承的脾性,能让她看到的,传得满天飞的,反而不是她这个儿子真心喜欢的。像这样为了发烧这种情况,大晚上向她借人的,还不让她见到的,就是上了心的。
江弈承的办公桌和他这个人一样,整洁、一丝不苟,带着严密的秩序,沈周梦轻轻翻了翻那些资料,然后轻轻推开底下的抽屉。
里面都是些印章,几支笔,她往里面探了探,摸到了一摞被相册纸裹着的照片。那种生硬的带着明晰触感的相片,让她的心紧了一瞬。
沈周梦想,这种事她也是只做一次,找到点什么她也安心,白色的泛黄的包裹纸下,让她疑惑。怎么是这种包装,这照片看上去有了些年头。
等她翻过白色的背面,看到照片上那个扎着马尾的,朝着镜头笑的女孩子时,她晃了神,回忆像是倾泻的潮水,让她指尖颤抖,一下子把她带回到那个还住在老宅的时光里。
她和江铭任那时候都是在zf机关里工作,住在大宅子里很少出门,邻居家又都是这样围了庭院的设计,那个年代里手机又不算发达,她和江铭任待了几年都不知道邻居长什么样。
后来,一墙之隔的邻居家,装了玻璃阳台,有一次她上二楼的时候看到江弈承在看一张从阳台上捡起的纸条,她一出声唤江弈承名字的时候还把自己这个一向沉稳的儿子吓了一跳。
她好奇心愈发浓,想问他在干嘛,那时候女儿还在,听到动静出来向他使了个眼神,说他又在捡别人给她的东西。
也是很久之后,她隔着老式的蓝色的玻璃墙,看清了对面人家的女孩在阳台上看书,肉眼可见要比自己的一双儿女年纪小。
那个女孩子和现在她手里捏着的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很像很像,应该说,这是同一个人,前后差了两三年而已。
而他们,在那里住了有十几年。
这照片从何而来,她不知晓,她又想起江宁欢的意外,那差不多是她在家里待的最久的也是最后一段久居缘康路的日子。
江宁欢在工作中因为一桩感情官司,在混乱中被被告人捅杀,被告坚称是无心的,那个男人的脸这是沈周梦永远的噩梦,也是整个江家经久不散的阴霾。
江弈承选择自己出来接商业官司,又去了京市待了两年,都是这件事的延续。
“妈,你在翻我的私人物品。”江弈承推门而入的声音不小,是沈周梦陷入了沉思,连江弈承什么时候进来,又在这张办公桌前站了多久,她都不知道。
指尖一抖,那张照片随机滑落到地毯上,被江弈承捡起。
他看了这张照片一眼,表现得相当镇定,目光沉沉,抿着唇,是那样风光霁月、年少出名的江家后辈,但也是违背了江家传统的律所合伙人。
沈周梦忽然就觉得她对江弈承的关心远远不够,那两年,她沉溺于哀痛,江弈承看似强大,可从他每一步堪称违逆的行为又何尝不是走不出那件案子的表现?
“你记得她?”江弈承比沈周梦高出很多,站在她面前时沉沉的阴影落下,打在那张有些泛黄的温暖的照片上,她握住江弈承的手腕:“我记得,所以你现在又遇到她了?”
“当初是你姐姐先认识的她,我记得她说隔壁是个和她一样喜欢摄影的小姑娘,后来她被分配出去工作,也是那小姑娘读大学的时候。”
“是你故意找到她的?”
沈周梦冷静下来,想不通其中的原委,一墙之隔,他们却从来没有直接见过面。后来那姑娘按道理也是在本地读的书,怎么等到现在,她这个儿子才又和她见上面?
江弈承对着沈周梦染上过往哀思的眼睛说不出更多的话,许悦安母亲一直生病,后期依赖于轮椅,这也是她很少出门的原因。直到她去了京市陪伴治疗,从本地休学,和江家出事是一前一后。
“妈,以后我会带她见你。现在我还不想让她知道,当初那个邻居也是我……她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
沈周梦怔住,目光一寸寸扫过江弈承的眉眼、鼻梁、下巴,她恍惚间就意识到一晃眼这么些年就过去了。
可是他们都没能完全走出来,这姑娘的存在或许是一个让他彻底放下过去仇怨的契机。
“我知道了。”沈周梦捏着披肩的一角,低着头,江弈承从她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什么都过去了。”他们都应该向前看了。
最近,许悦安每次来的时候,总觉得段章凡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特别是她进来的第一下。年底事情多,她还没时间来君伦呢,这次来是给江弈承送一份他落在家里的文件。
段章凡又是一副意外的紧张兮兮的表情,她纳闷:“出什么事了吗?”这江弈承的办公室她都熟悉了,但是本着对法律一窍不通的原则,她从来不去碰桌上的东西,更不用说后面和下面的柜子,只是坐在沙发椅上。
段章凡想,还真是邪了门,每次沈阿姨刚走,许悦安就能到,两个人还真就是见不上面。他露出一个假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年底了,我在想律所会发多少奖金呢。”
“哦,也是,都要年底了,我看你们还经常加班,和我们这行现在的状态有的一拼。”许悦安想着各个品牌方递来的邀请函和出席时的方方面面注意点就头大,焕星想趁着鹿笙和姜浅夏爆发的第一年,狠狠刷一把脸。
许悦安和段章凡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她马上就要走,孟靳松还约了她谈事情。以往,江弈承再忙都会和她说几句话,或者是简单地亲一下,她朝段章凡眨眨眼:“你家老板呢?”
段章凡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沈周梦刚刚走,而且,几乎每次来都是为了撞见她,每次带的汤都是两人份的,这段时间多的那份都被他喝了。
“这……”段章凡眼神飘忽,许悦安本来以为江弈承只是临时有事,现在反而被勾起好奇心。
“这,是什么意思?”她咬了咬唇:“是我现在就走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段章凡直起腰板儿:“老板刚去送一个客人了,很重要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许悦安刚想给他发消息,她还有约,准备先走,江弈承就回来了。
段章凡和他对了眼神,江弈承还是往常的神态,和段章凡的忽闪眼神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默默给里面的两个人阖上了门。
“送谁去了?我还没见过你亲自下楼去送什么人。”许悦安走过去,江弈承揽住她的肩膀,声音从她的耳畔响起:“我妈。”
他明显感觉许悦安僵了一瞬,但他没戳穿,只是语气比刚刚进来时带的情绪好多了,“她很喜欢你。”
许悦安摆脱他的肩膀,和他面对面,眼神里带着狐疑:“嗯?阿姨见过我了?”
她的眼神是在说,你在耍我吗?
江弈承接得很自然:“我喜欢,她肯定比我更喜欢你。”他一双眼盛着闪闪的笑意,认真得很,许悦安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最后,只是仰起头小声问了句:“没出什么事吧?”江弈承吻了吻她垂下的眼角,“没事,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悦安不希望孟靳松觉得自己是个不守时的人,和江弈承摆摆手,看了眼手表,上了去往焕星大楼的路。
张航已经没有什么和她对接的机会,许悦安俨然成了焕星里比他重要得多的人,她最近都是和孟靳松打交道。
晚高峰,路上堵车,她掐着点出了电梯门,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着急,孟靳松看她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鬓角甚至出了一层细汗,有些意外。
他只是约了个大概的时间而已,许悦安把这份工作看得比他重得多,办公间里开了暖气,许悦安和他打了个照面,利落地脱下燕麦色大衣,里面是见同色系的毛衣裙,很衬她的肤色。
“没迟到吧。”她难得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出发的有点迟。”
孟靳松站起身把她那份文件递给她:“没事,先喝点水吧。”
许悦安也不客气,喝点水缓了缓,孟靳松看她状态调得差不多了,开始今天的正题。
娱乐公司是以盈利为第一目的,培养艺人就是为了金钱,鹿笙和姜浅夏都还年轻,未来都是焕星的重要一环,公司想给姜浅夏和鹿笙接几部公司投资的戏。
许悦安之前都没同意,现在,两个人的根基已稳,许悦安精力有限,公司想要分掉她手里最艺人的一部分运作权。
孟靳松向来是个不作伪饰的人,他作为焕星高层,和大部分高层的利益一致。许悦安什么时候同意,是时间问题。
但许悦安还真的咬紧了合同不松口,她年轻资历浅,做事情还真是不管不顾的那个味儿,就算给她一笔数额客观的钱,她都没同意改合同的事。
孟靳松抬了抬眉梢,也挺符合他的预期,许悦安身上有股掘劲,是他想要扳开的。
“为什么?”他眼尾狭长,认真地瞧着同样盯着他的许悦安,有种精明的久经商场的上位者的玩味,他想不通。这笔钱够许悦安花一辈子,就算之后她手底下的艺人发展到业内顶尖,她拿到的酬劳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他一直一直很好奇,许悦安为什么选择当经纪人,他查到的,她原本学的是摄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