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

四月底的夜晚，山风吹得人无比惬意。叶青平、江俊以及孙卫军三个人此时正齐聚许长赢家的院子，他们坐在像后世那样露天带遮阳伞的桌子底下，一边乘凉一边商量着去银川县供电局报装电路的事。

这套桌椅是许长赢用打印机弄出来的，整套桌子都是木质，桌中央插的伞面则是树叶材质。

雨水划过树叶表面会很快流走，不留痕迹。许长赢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什么材质，反正打印机会把零碎的树叶平凑成一张浑然天成的整体。

许长赢拿出自己平时涂涂画画的本子，准备记录每个人拉人头的追新进展。

自从那天让说服江俊帮忙寻找有安装电路意愿的村民后，她也没有闲着。改天就去找孙卫军，把希望能和村里人一起用上电这个想法说了。

当时孙卫军第一反应就是反对，毕竟村里的人过的什么日子，他这个大队长清楚得很，吃饭都是刚好果腹不敢吃太饱，生怕后边没粮要饿死。

整个长旺村那么大，当然不是所有人家都一穷二白，可真正有魄力拿得出手这个钱来装电的绝对不会超过十户。

没有拜访孙卫军之前，许长赢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是有备而来的。

村里发生的那起火灾，被许长赢旧事重提。

为什么起火，还不是因为照明的煤油灯不小心掉落，才点着了柴烧了起来。

要是大家用的是电灯，那这起火灾就不会发生！假如有了电，那村民的生活也将会和以往有了更大的不同。

在她滔滔不绝的安利下，孙卫军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是个人都想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

但是，他作为长旺村的大队长，不能鼓动着村民跟许长赢去胡闹，万一真的有人受不起诱惑，也跟风装了电路安了电灯，把家里掏空，那以后过不下去怎么办？

孙卫军语重心长地坦白了自己的担忧与考虑，他本以为许长赢铩羽而归心情肯定不会很美妙。然后，他不知道的事许长赢一开始来征求他同意呼吁村民报名根本不是真正目的。

许长赢真正的目的是让孙卫军燃起安装电路的想法，这样便又多了一户报名的人家。

通常情况下，被请求的人不会连续拒绝别人两次。所以，孙卫军拒绝向村民宣传装电路的好处呼吁他们报名后，就没有一口回绝许长赢请他们家一起安装电路的邀请。

说装电路的事时，作为这家女主人的陈玉芳当然也在现场，甚至家里的小孩子都齐齐旁听。

自从许长赢开了供销社之后，每回到孙卫军家都不会空着手，或多或少都带点小零食给小孩子吃。几个孩子摸清了这个理，每次许长赢一来都高兴地不得了，就守在家里，暗暗地期待她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村里大多数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电器，他们听说过电灯电话甚至收音机电视，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

听到家里有机会跟城里的人一样用上电灯，全都围着爸妈鼓捣着要家里装电。

许长赢把每家每户装电路的价格都打探到了，价格在十块到十五块左右，但是长旺村在山边离大片供电的地方比较远，可能价格还会贵点，不过应该不超过二十块。

其实除了特别靠近小狼山的长旺村、大陈村、小陈村、周家村以及大树村没通电以外，周围靠近银川水电站的村落都用上了电。

他们之所以没用上电，一是因为普遍比较穷舍不得拿出这个钱，二来嘛是有历史原因的。

都说是历史，那就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当然可以在安装电路，并且还有了许长赢这个愿意鞍前马后的领头人。

她去找大队长的时候，就先许诺了，去县上供电局说服干部排人来安装的事她会搞定的，而且技术人员来了她负责他们吃住问题，不要村民们掏除了自家安装费之外的钱。

许长赢说这话的时候信心满满的样子，打动了孙卫军，他想到当初找上许长赢就是相信她背后有人脉有背景，忽然对村里通电这件事信心就大了很多。

他孙卫军也是想用电的，家里的积蓄拿出转电路的钱也不会伤筋动骨。

于是，孙卫民也成了许长赢计划里的一环。

至于许长赢真的那么有把握？说得上有，也说得上毫无把握。

但她现在也算小有资产，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相信只要把钱花到位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盲目地花钱是不可取的，所以她忽悠了三个人来出谋划策，一起完善她那草稿般的计划。

事情进展得不算顺利，但在众人不懈的努力下，也算排除万难了。

四人分工明确，叶青平负责跟她父亲沟通，尽可能多地知道县上的供电所的规章制度，确保众人的努力方向是正确的。

江俊负责走入群众之中，点亮他们对于电的向往，并且打探清楚他们对安装电路的意愿。

孙卫军的任务比前两个人都要重，因为他负责找附近几个村子的大队长，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推广村里通电这件事。

许长赢最近同时兼顾着供销社装修设计和跟进安排，陈春生忙碌于到处奔走去各村给她收货和将她制好的油在黑市卖掉，所以她还要维持供销社日常营业。

这供销社一旦开起来，也不是许长赢想关就关掉的。大家习惯了可以就近买东西后，就不会一次性囤着很多日常用品在家，偶尔缺点什么就派个小孩跑腿来买。

暂停营业会对村民的生活造成影响，许长赢再累也要撑着。

作为最先发起安装电路这件事的人，许长赢当然也要想方设法推动这件事的进展。

要想让村民心动想要用电，那么必须把用电的好处直白地展示给他们看，他们才会花这个钱。

村民们装了电之后，能用上的电器少得可怜，暂时只能装个电灯。

可是，许长赢可以用上别的电器啊。只要她用的东西，发挥出来的作用是对村民有益的，大家也会乐见其成。

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汇报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叶青平弄清楚了银川县供电局对长旺村这片电路钉子户，也大力支持他们装电的。

作为水电站附近的区域，电路普及和推广也是县上公社的干部们的任务之一。叶青平父亲在银川供电局是有认识的人的，叶同章打探出供电局的人也一直想攻克小狼山这一片电路普及这个难题时，就隐晦透露出自己女儿下乡的长旺村想安装电路这件事。

对方态度十分积极，连忙表示有具体消息一定要先告诉他。

谁能拿下这最后一公里的电路安装难题，谁就能在供电局多一份工作成果，叶同章认识的那位干部自然不想错过这么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而孙卫军跟那些大队长交流过后，发现人家想要装电的想法，比他们还早。只不过，一直有各种事要管，这个事也不是最急的就一直耽搁。

现在孙卫军提起了这件事，正好没装电路的村大队长都在，大家一聊把事情讲开了，能同同进退办好这件事，心里也有底了。

许长赢这次跟大家交流完情况之后，她就要拿着孙卫军开的介绍信，直接去银川县办好这件事了。

她会留在那里，直到银川县供电局派技术人员来安装才跟着回来。留在那里方便她随时跟进这个事情，让村里尽快通电。

这次她到县上还会带上陈春生，她要去县上、必要时市里也会走一趟，务必买到电视、收音机，如果可能连冰箱都要搞一台让陈春生先带回来。

有了收音机、有了电视，就能让村民享受到难能可贵的娱乐，丰富他们的生活。只有勾起他们对通了电之后真切的美好生活的希望，才会对通电这件事积极响应。

在所有人都激动昂扬地说着自己负责部分的积极进展时，江俊坐在边上没有出过几次声，沉默得很。

“江俊，村民那边有多少个跟你报名了？”作为辈分最长的人，孙卫军率先开口问道。

安装电路这件事一开始是许长赢主导，随着它变成各村联合推进的一件事后，她直接把这个责任推给了孙卫军。

天塌下来，由大队长顶吧，她只要做好后勤工作就好了。

“我们村至少六十户，可现在只有三十四户人报名，还差二十六户……”江俊说起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颓然，他一直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下乡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想要在农村有所作为。

可是……现在他连跟村民宣传通电的好处，推动他们的报名积极性这件事都办不好，还谈什么作为。

看着江俊整个人都蔫蔫的，再也不似之前见到的朝气蓬勃的样子，许长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把他拉下水。

一开始她只想因为一己私欲，想要重新过上有电的生活，才折腾出来了这些事。明明心里什么底都没有，硬是画了个大饼忽悠人家上了贼船。

不过，事已至此，村里通电变成了几个村一起办的大事，长旺村这里不能拖后腿，再难也要硬着头皮解决了。

这次要是不能成功通电，一切努力为他人做了嫁衣，长旺村成了周围唯一不通电的地方，那以后再想让供电局的人废大力气单独办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