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都（五）
“当年我还只是云山的外门弟子，治疗都在慈山进行，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棠说完，叶珺义愤填膺，气那个忘恩负义的冯萧寒，也气这群宽容到几乎可以称为懦弱的慈云斋弟子。
她捂着脸，将火气压下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棠端坐在床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刚才试过了，这里设了结界，以我的修为根本出不去，对不起叶小姐，是我太弱了。”
又来？
叶珺抱住她脑袋，眼不见心为静。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我相信晏生，他会来救我们的。”
傅棠在她温软的怀抱里啜泣，忽然想到，“叶小姐，师兄的青君剑呢？”
“不知道，醒来时便不见了。”
叶珺装晕倒后将它藏在了袖中，这把剑也懂事，马车停下后便飞走了。
“那估计是去给师兄通风报信了，青君啊青君，你可要早点回来。”
傅棠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她念叨了两声，忽然停下来，护在叶珺身前。
“有人来了。”
两个披着宽大兜帽披风的男人走过来，但只是从她们牢房前路过，走向了里面。
“你们是谁，是烈光门的人吗？”
傅棠询问，他们并没有理睬，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
没多久，里面便传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要刺穿耳膜，连带着火光飞溅，吓得傅棠抱紧了叶珺。
刚刚路过的二人再次出现，身上的披风被烧出几个大洞，他们身形狼狈，匆匆离开，每人手中拿着一支火红色的细长羽毛。
傅棠愣了许久，才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取走的那是什么啊……”
点金烈火鸟，他们通体火红，自带净火，将他们的羽毛点缀在衣物上，可御极寒。
叶珺曾经厚着脸皮求了半年，才得了他们打架时偶然掉落的半根，点金烈火鸟的羽毛不可再生，若羽毛没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群人……居然如此残忍，硬生生将羽毛拔下来！
叶珺握紧了拳头，愤怒在心底蔓延。
*
国都某条繁华的街道上，紫珠簪着满头的珠花招摇过市，每路过一个摊位，都要停下来瞧一瞧。
阮舒等得焦急，“你不是要去救你的族人吗？还在这里耽搁？”
紫珠道：“我被关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出来，就不能让我好好逛一逛？”
“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口中的族人都是假的！”
紫珠看了她一眼，“是你们要信我的。”
“你——黄蒙！别拦我，我要砍了他煲鱼头汤！”
紫珠吐舌，又转向下一个摊位，刚要弯腰，面前划过一道凌厉的掌风，将他头上的珠花击落几支。
“你干什么！”
紫珠伸手将珠花接住，瞪了晏生一眼：“我又没花你的钱！”
“难道是因为叶珺给我钱花，你嫉妒了？”
“……天快黑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紫珠把珠花重新簪回去：“没事，黑市不止白天开，晚上更热闹。”
他迟迟不肯走，晏生给阮舒使了个眼色，黄蒙放开手，阮舒立即冲上前去，揪住了紫珠的衣领，拖着他离开市集。
“那是你的族人，你若是不想救，我们先走就打道回府！”
“别拽我，别拽我！”
紫珠挣扎两下，发现他的力气还比不过阮舒一个女子，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让阮舒拖行。
“这可是叶珺给我买的衣服，别给我磨坏了，我会心疼的。”
晏生冷色道：“闭嘴！”
离开闹市，他们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四周都是住房，他们一时间失了方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紫珠身上。
阮舒扔下紫珠，“你还没想起来在哪儿吗？”
“没有，也或许是我记错了。”
紫珠低着头，抚平被扯皱的衣裳。
见他这么不配合，阮舒心中不忿，道：“难道你耍我们不成？你口中的同族，不会是假的吧？”
阮舒抬脚，做出要踹紫珠的样子，晏生抬手阻止了她。
“你其实已经找到了吧？”
紫珠：“我没——”
“真言术。”
“我找到了。”
紫珠大惊，想要捂住嘴巴，但是话就像是蹦豆子一样，从他嘴里不停地往外蹦。
“那种香味，还有血腥的味道，我都闻到了。我害怕，我不想过去，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怕我的族人已经死了，也怕遇见那些人……”
说完，他捂住了嘴，眼眶湿润。
阮舒沉默片刻，伸手将紫珠扶起来，“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他们有很多人，你们打不过他们的。”
越靠近那里，曾经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就越发清晰，被染得血红的水牢，同伴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水底带着毒刺的巨网。
紫珠一想到便觉得身体发寒发抖，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想要冒出来。
与其让他们送死，不如去求一求叶珺。
“我已经提前将此事告知门派，他们会派人过来的。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查探方位。”晏生道。
紫珠依旧摇头：“你们不行的。”
他现在被恐惧的回忆笼罩，完全无法思考，周遭的血腥香味越来越浓郁，他信不过眼前这些初出茅庐的修士，同样是人类，万一他们临阵倒戈，要杀了他怎么办？
“我想回去找叶珺。”紫珠喃喃道。
“……”
晏生脸色微变，“你不要把叶珺牵扯进来。”
紫珠起身，“不行，我得去找她。”
只有在叶珺身边，他才能感到安心。
“我说了……别把她牵扯进来！”晏生厉色道。
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手摸到腰边，才想起他把剑留给了叶珺。他反手揪住紫珠的衣领，以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压制着他，目光冰冷。
紫珠抿紧嘴唇，眼神中有些闪躲。
阮舒见情况不对，忙出来打圆场，“要不今天先算了吧，我们回去，时候也不早了。”
她使了个眼色，丹元上前将两人拉开，晏生甩甩衣袖，余怒未消，紫珠站在那里顿了许久，忽然转身跑开了。
阮舒：“诶——”
“别追。”晏生冷声道。
国都中还有烈光门的弟子，他这样在外面乱跑很危险。
阮舒有些担心，回头看了眼晏生的脸色，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只道，“我去找他，你们先回去吧。”
晏生长舒一口气，扶额，低声道：“抱歉，我刚才失态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师兄……”
阮舒欲开口挽留，但晏生依然转身，决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