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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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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路法垂眸望着怀里的少女。

晨露的寒气垂坠在她眼睫毛上,水珠扑闪扑闪,晶莹的小鼻翼泛着珍珠光彩。

她的眼睛折射出他脸颊的倒映,清澈透亮,只有额前的细发遮挡住他眼前的鸦青色。

他弯起嘴角,俯身问她:“哦?那我长什么样?”

眼底蕴含着无尽宠溺。

“跟我第一次见你一模一样。”关枳兴高采烈地回忆着,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时候的你,唔……瘦瘦的,皮肤很白,但是看起来很柔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

“那你更喜欢哪个我?”

林路法幽幽的瞳孔透着柔光,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却又忍不住悄悄将视线转向少女的面庞,期待的神色不言而喻。

关枳噗嗤笑出声,“现在的你可比以前好多了。”

如果把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相比。

关枳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现在的他比以前好看太多了。

印象里,自林路法跟着他的养父母搬到她家隔壁起,她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弱不禁风”上。

相比于隔壁木匠的儿子,身强体壮,两条肱二头肌在布衣里凸显出分明层次,耀武扬威。

林路法则像夜晚盛开的昙花,脆弱且美丽。

关枳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至少在她在圣约翰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

他身上有种超脱现实的美。

明明他柔弱的像透明玻璃,一碰就碎,却又有种让人情不自禁垂怜的脆弱感。

关枳也不好形容。

总之,从那时起,她就默默想着,她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林路法。

但仔细想想,更多时候是林路法在保护她吧。

她似乎低估了林路法的发育情况。

尤其是在长高期,他的身体像雨后春笋般陡然拔高,从前她踮起脚尖能勉强够着他的脖子,现在连肩膀都够不着了。

只是从前那个柔弱少年,如今反而成了她的守护骑士。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喜欢。”

关枳笑得天真灿烂,好看的梨涡在嘴角泛起涟漪。

甜蜜像融化的冰糖,化成一汪春水瘫软在眼底,毫不掩饰地展露在眼中。

林路法的眼神都柔了几分,像潺潺春水。

炙热的呼吸撒在她肩窝,有些痒痒的,像有头发丝在颈间撩拨着。

修长的手指摁着她的背,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腰,林路法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上,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像在撒娇。

关枳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关枳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像一堵墙,根本推不开。

就听见他闷声埋在她的发间,柔软了语气,声音低沉的有些吓人:“知知,你睡着的时候,我好怕你醒不过来了。”

他的喉结忽然滚了滚,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又继续说了什么,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碎碎叨叨的很模糊。

“知知喜欢我吗?”他又莫名其妙问,一颗脑袋沉甸甸搭在她肩上。

关枳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她怎么会不喜欢林路法。

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天塌了,都有林路法给她顶着。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这么笃定。

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第一次见林路法时,他拎着个水桶站在自家门前。

那可是个严冬,皑皑白雪覆盖着街道,连门前的雪松都积满了厚厚的绒雪。

而他却光着脚,身上只穿着件灰布衣,双手双脚都被冻得通红。他的头发,眉毛,眼睫毛,都凝成了霜,不知道的还以为门前站了个雪人呢。

林路法就这么站着,拎着个木桶,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好看的眼睛因寒冷泛起潮湿的雾,白皙的皮肤青红零散,冻疮遍布,满目疮痍。

见她开门,才嚅着冻得发紫的双唇:“我想……借点热水。”

他可能是个傻子。

关枳心想,惊愕地看着他。

不过还是迅速将他拽进屋,免得他冻得更厉害。

“你怎么不敲门呀?”关枳埋怨道。

看着他肩上的落雪,以及被冻伤的双脚,很是不解。

他是怎么做到站在门前一声不吭的?

虽说刚刚她睡了会儿觉,可能真听不见敲门声,但也不需要真站在门前干等着呀。

更何况,他家就在隔壁。

她和林路法是邻居,听说最近他家的煤炉出了点问题,热水都只能暂时向她们家借。

关枳家里虽然穷,但热水还是充足的,自然就乐意帮他。

据她所知,林路法家里平时没人,白天就他一个。

可能是真被冻得受不了了,才来向她借热水的吧。

这几天天气确实冷的不像话。

“我,我不想吵醒你。”林路法的声音有些沙哑。

估计是被寒气冻得,冷气侵入胸腔里,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原本冻得失色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嫣红。

关枳连忙给他拿了毯子,裹住他的身体。

削瘦的身体在毛绒毯下显得柔弱无比,身体滚烫,好似垂死挣扎的猫。

关枳递给他一杯热茶。

浓浓的热气从杯中升腾而起,白色水雾缭绕在空气中,热腾腾的温暖极了。

林路法却不敢碰那滚烫的杯子。

仿佛只要一碰,手就要掉一层皮。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关枳只能将茶杯放在桌上,等凉了再给他端过去。

关枳给他的木桶里舀满了热水。

林路法彬彬有礼表达感谢,态度温和谦谨,他也只坐了片刻,就提着桶跟她道别。

临走前,那杯茶他始终没有碰过。

后来关枳在他门前看见他拎着桶站着。

也没回家,也没进门,才知道他那个赌鬼父亲,临走前把钥匙带走了,他回不了家。

关枳这才将他重新带回家。

两个人才开始逐渐熟悉起来的。

那时候关枳还在想,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是怎么忍受那个好吃懒做的赌鬼父亲的,他不会被追债的人吓着吗?

应该有个人来保护他才对。

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可事实是,后来每次遇到危险,都是林路法挺身而出,替她挡下所有伤害。

他为她挨过赌鬼爸爸的毒打,为她遭受过被人丢石子的痛苦,为她忍受过旁人的白眼与嘲讽,也为她,奋不顾身去摘悬崖边的花……

可他似乎从来都没抱怨过,也没恨过谁。

即使圣约翰城的每天都布满黑暗,即使他深知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即使他的赌鬼父亲每次回家都把他打个半死。

他始终默默忍受着,永远一副温柔的样子。

身上带着伤,嘴角挂着血丝,脸上带笑地来找她:“知知。”

关枳有时候气不过,想骂他,但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又说不出狠话。

“你为什么不还手?他打你打得那么凶,都快把你打死了!”

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又止不住心酸。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林路法就总是轻轻摇头,笑得云淡风轻。

其实他不说关枳也知道,不是没法反击,是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他爸欠下的债,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压垮。就像脖子上架着把沉甸甸的刀,随时都有掉头的风险。

关枳痛恨自己没用。

如果她能学习再努力些,拿上奖学金,他们至少生活会过得好一点。

要是在学校里多学学防身术,说不定打得过那个老赌鬼,她就可以替林路法报仇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也深陷水深火热中,自顾不暇。

她那个酒鬼父亲也偶尔会想做点坏事。

林路法冲上来阻拦时,他也会被迫一起挨顿毒打。

被打的时候很痛,可打过之后,林路法却总是笑得很开心。

明明流着血,他却眉开眼笑地说:“知知,你受过的痛苦,我现在也能体验到了。”

关枳觉得他可能是被打坏了脑子。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傻的话。

那段时间,关枳每周都会去教堂跟神父祈祷。

她祈求上帝把那个老酒鬼带走,她祈求林路法不再受赌鬼父亲毒打,她祈求了很多很多。

后来也许是真的感动了上帝吧,那个老酒鬼坠河死了,而林路法他爸也因为欠债太多,被人追在屁股后逮,根本不敢回家。

那些日子经历的所有事,仿佛一幅幅画,浮现在关枳面前。

痛苦的,快乐的,不堪的,幸福的,都随着闪回的画面记在脑海中。

现在,她只想和林路法好好的生活。

等他们拿到出城的船票,就能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令人堕落的城市。

想到这里,关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稍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凝神望向林路法,盯着他的眼睛眨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了,还有个事……”

“什么?”

林路法静静等她说完,手臂轻轻拢过她的肩,将她罩在自己外袍里。

天气渐寒,她才刚睡醒,免得着凉。

关枳倒不觉得冷。

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灼烧着窗台,将房间照出通明的光亮,阳光打在光洁的皮肤上,仿佛要烫出个洞来。

燥热感从后背蔓延至脖颈,在耳垂发际染出细密的汗津。

不过关枳没来记得管这些。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林路法。”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都放轻了些,仿佛在说悄悄话般,语气既惊喜又克制,“我跟你说,你的养父母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然而林路法听后,整个人宛如一尊凝固的石像,愣在原地不动。

显然是震惊极了。

一时间,空气寂静。

他连话都不说了。

关枳愣了几秒,也默默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脸上也看不透他到底是欢喜还是悲伤,只能看见他一双澄澈的瞳孔,逐渐变得空洞无神,思绪仿佛已经飘远,整个人像被冰封住了,一动不动。

此时,她只能忐忑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等待他反应。

关枳其实是很开心的。

她恨不得林路法早点知道这消息,这样他就不用再承担那个赌鬼父亲的债务。

他也能重获自由。

可她好像忘了。

沉默的真相才更为残忍。

现在告诉他这件事,无疑是在宣告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对林路法来说不免有些残忍。

毕竟他在圣约翰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亲生父母的消息。

不知他们是把他遗忘了,还是生死未卜。

这样的事实远比真相更残酷。

关枳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

她明明可以等过些时候,在某个恰当的时刻,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慢慢告诉他真相的。

关枳后知后觉。

她懊恼地垂下头去,手指纠缠着衣角的蕾丝花纹,咬着唇。

她在想,等会儿该怎么安慰林路法。

这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我早该料到是这样。”

她猛然抬头,只见林路法的眼中透着股莫名的哀伤,像荆棘里盛开的喇叭花,即便染上血也要料峭绽开。

他好像难过了。

关枳看得心里揪得疼。

他难过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你别难过,我……”关枳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她刚刚想了一堆的好话安慰他,可看他这样茫然无望的样子,忽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没事的,至少你知道那个赌鬼,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你可以摆脱他了!”

“而且你也别灰心,也许你的亲生父母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

“他们如果还活着,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你也别太灰心,也许,你的父母也在找你呢。”

关枳竭尽全力去安慰他,却没看见林路法低垂的眼眸下,眼尾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嗯……”

他轻轻点头,像是被她安慰到了,轻轻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单薄的笑容来。

表情依然有些沉重,但比刚才好多了。

关枳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他能看得开,舒心些,就还有机会去找他亲生父母的。

关枳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虽然她已经通过幻境,见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妈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林路法呢,他却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养父母对他也不好,他现在无依无靠,只有她了。

她抬头看向林路法。

却见他垂眸,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好似蝴蝶翩飞。

那一身黑袍印着鸦青色的图案,酒红色的内衬贴紧领口,衬得他皮肤如雪,也更加落寞。

关枳慢慢靠近他,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很瘦,两只手臂轻而易举就能紧紧环个圈。

她把脑袋抵在他胸膛,听见里边滚烫的心跳声,怦怦作响。

她默默发誓,她一定要好好守护她的林路法。

而且还要帮他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林路法。”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安慰安慰他,“你记得你的亲生父母什么样吗?”

林路法果然摇了摇头:“不记得。”

他沉思片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声音飘在头顶。

“我只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得吃不起饭,只能出去捕鱼。那天家里没米了,我划着船出海去打鱼,结果遇上暴风雨,在海上迷了路。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关枳是头一回听他说自己的往事。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立马眼睛就亮了起来:“那你记得你之前的家在哪吗?”

林路法依然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关枳眼中亮起的光又灭了。

不过她想着,既然知道他是从海上来的,就有希望找到他原本的住处。

风浪再大,应该也刮不太远吧。

或许他家其实离圣约翰城很近,或许只要出了圣约翰城,就有机会带他回到家乡寻找亲生父母。

想到这里,关枳心情有些激动起来。

“林路法,只要出了城,我们就可以去打听你父母的消息了。”

但是,只要出了城。

这个条件恰好又是最苛刻的。

明知道圣约翰城独立于世界之外,历代城主也只允许商人自由外出,与外界也仅仅保持着商业贸易。

他从不让让你轻易出城,也不让内陆的人随便进城。

这扇城门就像牢门,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

关枳又问他:“那你还记不记得,比如,小时候的事,熟悉的人,朋友,邻居,或者什么别的?”

林路法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他忽然眼睛闪亮了下,凝神说道:“我好像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听人唱一首童谣,好像是某位伯爵献给自己新娘的,歌词好像叫蜘蛛爬上眼睛……”

“蜘蛛爬上眼睛,玫瑰抚摸脸颊。

亲爱的新娘,你怎么还不醒来?”

关枳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唱了出来。

声音清脆,歌声十分动听。

林路法好像十分惊讶的样子,眼中透着惊喜。

他连连点头:“对,就是这首。”

而后朝她露出好奇的眼神:“知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关枳一时语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是第一次听,却好像听过无数遍,肌肉记忆反射似的,下意识就跟着唱了起来。

而且唱着唱着,一些词就蹦了出来,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那个幻境里。

林路法手上写的不是诗,是首童谣呀。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首童谣,又不像童谣。

童谣应该是活泼可爱的,可这首歌像是载满了情绪,沉甸甸的,满是哀伤。

关枳正想多问问,这时林路法忽然猛地弓起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十分用力,胸腔都跟着震颤。

关枳离他很近,能清楚地听见气音在他胸腔里回荡的声音,十分吓人。

“你怎么了?”

她紧张地坐正身子,盯着他看。

林路法捂着胸口,清扬的眉毛微微拧起,眼睛微闭,薄薄的脸皮白的像一张纸,好像轻轻一捏就要碎了。

他身体颤抖着,垂下头颅,露出脖子,连脖根处都泛起红潮。

他竭力抑制住咳嗽声,扶着棺木,倚靠在墙上。

“没……没事,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撕心离肺。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关枳吓得小脸惨白,立马扶着他的手臂,试图扶他站起来。

却听见头顶猛地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抬头望去,看见林路法的眉毛拧得更紧了,额头甚至还沁出了冷汗。

手指紧紧抓着棺材板边缘,很用力,骨节分明。

关枳瞬间僵住不敢动了。

噬骨的疼痛果然名不虚传。

就仿佛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它们密密麻麻聚集在他骨头上的每一寸地方,用尖锐的牙齿啃咬着,撕扯着上边的骨髓,好像要在骨头里钻出一个个洞来。

他还是小瞧了使用处决术的后果。

不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这么做。

那个老太婆,呵。

都彭夫人临死前,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她狂笑着告诉林路法。

即使关枳不踏进那扇黑门,她有朝一日,也照样会记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他逼他篡改记忆的事。

施法者死了,封印记忆的枷锁也将逐渐失效。

具体什么时候失效,他不知道。

现在也无法知道了。

其实他本来不敢赌,他害怕。

如果关枳知道这件事后,还会选择原谅他吗?

不,她不会。

如果和之前对她所做的事相比,这件事虽小,却在他罪孽深重的记忆里添上浓重的一笔,让他更加坠入无法自拔的深渊。

他就这样深渊底下,抬头仰望着她。

她是他的月亮,只属于他的月亮。

林路法看着关枳纯真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那又怎样?

只要这样的梦多存留一刻,哪怕一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即便身处罪恶深潭里,他也势必要将她拽进淤泥里,和他一起沉沦。

他的月亮,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夺走。

他笑得狂肆又阴狠,瞳孔中暗涌着嗜血的不羁,浪潮一层层迭起,席卷着疯狂与欲望涌进墨色深渊。

只有微翘的眼尾,泛着如午夜猫头鹰般犀利的光,波光粼粼,隐隐透着晦涩的阴鸷。

关枳正紧张着。

忽然看见林路法笑了起来,顿时愣住了。

一瞬间,关枳莫名想起了在幻境中看见的那个小男孩。

他和林路法有着近乎神似的眉眼,相同的眼神,甚至连刚刚那笑容,也似乎是一样的。

可是他那样如恶魔般的小孩,怎么可能是眼前温柔脆弱的林路法呢。

她的林路法温柔又贴心,永远对这个世界充满期望。

而那个小孩,只会以恶意报复世界,他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定是她记错了。

关枳连忙晃了晃脑袋。

把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拼命甩去。

估计是太疼了。

都疼的他又哭又笑的!

想到这里,关枳更慌了。

“林路法,你先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

关枳想要去找人帮忙,刚起身,就被林路法伸手给拽住了。

林路法早收敛起笑意,取而代之是沉重的痛苦之色。

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脆弱又敏感。

修长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牢牢禁锢着,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别去。”

关枳这才想起来,玫瑰堡的白天是没人在的。

她就算是跑遍整个城堡,也不见得有人能来搭救他。

“那我去找那个婆婆试试!”

关枳的脑子迅速转动着。

她想起来,那个老婆婆说自己是药剂师,或许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是林路法轻轻摇了摇头:“那个老婆婆,可能给我下了毒。”

“别去了,她很危险。”

“你是说那个林子里的婆婆?”

林路法点了点头。

关枳一听,心中更慌了。

她早就感觉那个老婆婆不像个好人,连那个房子都怪怪的,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果然,现在真的出事了!

但是听说药剂师下的毒,除非本人,否则都无法轻易解除的,除非——

能喝一口吸血鬼的血。

听说吸血鬼的血可以治好大部分的病症,是一剂良药。

也许是他们的血液特殊,许多人要是得了不治之症,都会破罐子破摔,跑去吸血鬼那儿求助。

但是从未见过有人活着回来的。

现在他们虽然在玫瑰堡里,周围都是吸血鬼。

可谁又愿意帮助他们呢?

谁这么好心愿意把自己的血献给一个卑微的人类呢?

关枳更急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该怎么办呀?”

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林路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她。

虽然他痛着,但是他却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关枳会更加在意他了。

想到这里,林路法心情更好了几分。

他颤抖着站起身,用细瘦的胳膊撑着上半身,堪堪坐起。

他柔弱地牵起她的手,温柔地笑着:“没事的,撑到晚上就能去医务室了。”

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知知,今晚能不能陪我……”

“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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