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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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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几点,玫瑰堡的夜深沉的不像话。

外边静悄悄的,只有关枳呜呜的哭声以及偶尔的啜泣声,回荡在整个室内。

夜里本就光线昏暗,室内的蜡烛偶尔摇晃,在墙上映出虚浮的影子。

林路法闭眼躺着,安静的不像话。

这是关枳从未见过的林路法。

他从前睡觉不是这样的,即便感冒发烧,他也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现在他沉睡着,四周静谧的可怕,关枳心里很慌。

她刚从梦中醒来,还没从梦里可怕的场景中缓过神来,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颤巍巍伸手放在林路法鼻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鼻息。

瞬间,脑海中涌现出无数悲观想法,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憋了很久的眼泪喷薄而出。

早知道就不尝试什么解毒剂了。

可是后悔也没用了。

林路法迷蒙中听见身边有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有些聒噪,但声音又有些熟悉。

他睁开眼,就看见关枳泪眼朦胧地趴在他胸膛,肩膀一抖一抖,哭得稀里哗啦。

林路法艰难地撑起身子。

只见伏在他胸膛的小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两侧,洁白的裙子也被她扭成了麻花,皱巴巴的。

手臂上湿漉漉的水渍,透过眼角流处,黏着发丝。

一声略微疑惑的叹息。

苍白的脸上晃出一对幽深明亮的眼睛,单薄的手臂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细长的手指穿过头发,微凉的指尖触碰着她的脖颈。

“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在黑暗中显得粗糙又磨人。

哭声戛然而止。

关枳猛然抬头,看见林路法正静静望着她,眼睛还有些迷离,人却是清醒的。

顿时她大喜过望,猛地扑进了林路法怀里。

“呜呜……你,我以为,我还以为……”

一瞬间,情绪涌上心头,关枳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没死。

他没死。

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关枳,忽然又笑了起来。

可眼泪还没憋回去,哗啦啦顺着脸颊流出来,在掀起笑容的嘴角荡起波纹。

见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林路法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无奈起身,关枳不肯让他走,抱着他的腰,温热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手抓地很紧,好像生怕他化成烟雾散了似的。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她就算不说,林路法也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肯定是以为他刚刚睡着了,人也跟着没了。

林路法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削瘦的蝴蝶骨在他掌中拢成奇特的形状,柔腻的肤感让他微微失神。

他捻起笑意,沙哑的嗓音还未恢复,但声音却显而易见的软了下去。

“不哭,我说了我会没事的。”林路法知道光这一句话肯定打消不了她心中的顾虑,于是又详细解释说:“药效发作,我不小心昏睡过去,睡得有点沉。”

他当然不能说,除了她,谁都无法毒死他。

“可是那药……”关枳露出自己的胳膊给他看,“明明有毒呀。”

脸上满是疑惑。

林路法看见那些红肿的水泡,眉头一皱,抓过她的手腕细细打量。

随后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往指尖一割,鲜血从食指上的裂缝汩汩流出。

关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将染了血的食指涂抹在了那些水泡上。

说来也神奇,那些血像有魔力般,瞬间让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滑柔腻的肌肤。

“这是……”

关枳惊讶地看着他,却见林路法目光灼灼盯着她看,说,“以毒攻毒。”

虽然有些诧异,但确实看见手腕上的水泡消失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腕,果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为了抑制她体内的,昨日她吸食了他太多血液,今天身体还有些虚弱,身形显得十分单薄。

脸比平时更白了,身体也更冷了。

果然没有抑制剂,他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

想到这里,林路法的眼眸深沉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左手中指。

中指并没有佩戴任何物什,却在指节深处有浅淡的弧痕,像是长期戴戒指的痕迹。

关枳才察觉到他身体冰凉,抱着他又连忙松开,小脸皱巴,神情紧张:“你的身体好冰啊,真的没事吗?”

林路法看起来确实清醒着,除了脸色有些白以外,倒也没事。

他轻轻摇头,看着紧张兮兮搂着他腰的关枳,久久才出声询问:“刚刚为什么哭?”

怕她凉,还特意将她往怀里拽了拽。

手和脸是冰的,但胸膛是炙热的。

关枳只好红着脸解释:

“我,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我梦见你杀人了……”

“我?”林路法的眼角微张,似乎有些惊讶。

关枳点点头,把刚刚的噩梦给他描述了一遍,嘴上说着:“不过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你怎么可能会杀人。”

林路法平时连杀鸡杀鸭都不会,更不用说杀人。

不知怎么的,说完这事,关枳心里舒坦多了。

那个实在梦太真实了,真实到醒来她被吓出了汗,连梦里的感知都像真实存在过。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林路法,左看右看都觉得和梦里的那个他不一样。

完全是两个人嘛!

梦里的那个林路法,表情看着阴鸷犀利,眼神像沉淀在海底的墨,完全看不清他的情绪。甚至于他每次笑,都莫名带着一股凉意,就仿佛一条蛇,冬眠被吵醒的蛇,露出阴冷的锋芒。

而眼前的林路法,关枳微微翘起唇角。

脸色不像梦里那么臭,永远温和善良,柔软的像沙滩上的水母,眼神清净澄澈,一眼就望到底。他笑起来也不是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带着暖暖的感觉,像春风。

这才是她熟悉的林路法。

可林路法却静静听着,不说话。

即使她描述的有多恐怖,地上被绑着的那个男人有多无辜可怜,他还是无动于衷,像是听了个别人的故事。

关枳略微有些失望。

他是不是对噩梦不感兴趣?

也是,梦里的他又不是真实的他,而且还是个非常坏的他。

他听了肯定不开心。

关枳连忙住嘴,不再多说。

林路法低头凝视她,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问:“如果我真的杀了人呢?”

关枳没想到他忽然会这么问,一愣。

随后毫不犹豫就回答说:“那也一定有你的苦衷。”

听了这句话,林路法身形一震,心中微晃。

看着她的眼微微垂眸,手指轻轻攥紧,低垂的眼眸掩盖住浮动的情绪。

他终于听见这句话了。

心中仿佛有团火烧了起来,让他的心更加滚烫。

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她当然选择相信林路法。

如果这世上有任何人会欺骗她,背叛她,但她知道,林路法永远不会。

这股信任像是与生俱来的,让她莫名地坚信。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只好轻轻攥成拳头,放在少女背上。

他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睛,掩盖住心中的情绪,轻轻抚顺了她的头发,声音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梦里也一样。”

林路法不禁想起以往某个日子,她病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面容削瘦,咳嗽都能咳出血来。

白色的帘幔与她的脸融为一体,如白雪般的肌肤仿佛即将在空气中化为透明。

少年匍匐在她床前,吻着她的手。

低眉间满是心疼,阴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哀伤。

“知知,能不能不要逞强。”

“你滚开!”

她吼出声,却因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着脖子咳嗽。

一激动,咳嗽出的血落在衣领上,如一朵朵玫瑰染红了她的脸。

“你别乱动……”

他连忙摁住她的手,免得她再次咳血。

她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好看到,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比如——

她厌恶他。

少女闭上眼不想看他,咬牙:“我就是死,都不会喝你一口血。”

明明已经痛苦得无法呼吸,她却还在逞强。

身体挣扎着,好看的眉毛也因为疼痛而皱起,可怜极了。

少年的脸色忽阴忽晴。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似是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的苦衷呢。”

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放在她唇边。

她却死死咬着牙,誓死不肯张嘴。

“乖,喝一点好不好?”他像哄宝宝一样哄她,声音轻柔,可却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她固执地别过头去,甚至不想搭理他。

手指上的鲜血掉在她脸颊上,娇嫩欲滴。

她却始终不想看他,只在脸上露出极度排斥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厌恶。

曾经的种种,让林路法深吸一口气。

胸前的痛楚像是挤压的空气,让他烦闷窒息又绝望。

不过,好在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当初那样。

林路法看着面前依偎在他胸前的关枳,野心的种子愈发膨胀,他想要更多。

他在想,如果她多吸食点他的血,是不是会想起更多?

他眸光熠熠,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

*

夜晚的课最终还是没能上成。

关枳和林路法一起写了请假条,交给了麦里。

麦里来卧室看过,见林路法脸色苍白,还好心提醒他们去一趟校医室。

之后,她也没多说,收下假条就走了。

玫瑰堡的学风非常自由。

为了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鼓励学生们按照自己兴趣选修课程,并且对考勤也管理极为松散。只要不走出玫瑰堡,即使不上课,去参加各种舞会酒会,也是纵容的。

麦里来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一张选修课程表。

这是新入学的学生需要选的课程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相应的课程。

关枳和林路法填了一样的课程,麦里看完,轻轻扯了嘴角,拿着表离开了。

晚上六点,校医室开门。

关枳在得到消息后,立马就带着林路法去了趟校医室。

校医室的主治医生倒是看起来和蔼可亲,穿着白大褂,是个中年男人。

室内还有几名女医生,正在聊天。

见有人来看病,几人才终于正色起来,开始认真上班。

主治医生仔细检查了林路法的身体。

看得出来他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像是得病的样子,但怎么都看不出是什么病。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查阅书籍,还是没能找符合他症状的病。

“嘶,奇了怪了。”

主治医生翻阅着书籍,一边跟助理交流,两人都表示疑惑。

他们在玫瑰堡从业多年,对吸血鬼能得的病了如指掌,对人类的病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治好。

可他却怎么都查不出林路法的病症究竟是什么原因。

林路法见医生眉头紧皱,轻轻笑道:“医生,我没中毒,也没病,就是身体虚弱了点。知知非要说我中毒了,她怕我喝了她的那瓶解毒剂,有什么副作用才送我来这里的。”

关枳正在校医务室门外的长椅上坐着。

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攥得紧紧的,时不时朝门里望两眼。

医生听他说喝了解毒剂,刚想要问是什么解毒剂,什么成分。

结果忽然,林路法问了句:“医生,怎么才能让自己病得更重一些?”

医生疑惑抬头,看他眸子闪亮地盯着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路法表情认真,他再次问道:“医生,怎么才能让自己病得更重些?”

医生终于懂他意思了。

玫瑰堡的学生,有不少想借病假逃离某些不爱的课程。

他没少给那些学生写病例证明,自然就懂他意思了。

“你这个病,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吃点这个药吧。”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白色瓶子,里面装着红色药丸。

这种药丸对吸血鬼和人类都有点作用,伤害不大,却能伪装得病的样子。

让身体短暂冰冷,同时会轻微头晕,只是这样的效果只能维持一两天。

林路法接过瓶子。

瓶子里只有两颗药丸。

想着他是个人类,身体比较脆弱。

医生叮嘱他,吃完不要吃别的药,免得发生意外。

林路法捏着瓶子点了点头。

拿着瓶子走出校医务室,林路法看见关枳关切的眼神,这才把瓶子拿出来。

“医生说吃了这个就能好点。”林路法乖巧道。

关枳看了眼瓶子,也没写什么药,就两颗药丸。

“这是什么药呀?”

“他没说。”林路法依然乖巧。

“哦。”关枳没再多问,只要吃了能好就行,“医生有没有说你中毒需要注意什么?”

她的眼睛里露出浅浅的担忧,还有一丝愧疚。

林路法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医生说,多亏了你那瓶解毒剂,我才能活下来,不然恐怕有生命危险。”

关枳眼睛亮了,心中的愧疚因为他的话消散不少。

她长舒一口气,好在没有好心做坏事。

不过她还是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那个解毒剂,明明在她身上验证是毒药,却对林路法是解药。

也许是……人的体质不同?

曾经药剂师老师也说过,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水以不变应万变,总会有失效的时候。

就比如有的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良药,对少部分人来说却是毒药。

关枳觉得,可能林路法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好在那个药有用,不然就麻烦大了。

知道林路法没事后,关枳心中轻松不少。

攥紧的手也逐渐放松。

这时,林路法又补充道:“医生说,可能这个药要长期服用。他听说你也去过那间小屋,说可能你也中毒了,只是没我中毒得深。他特意叮嘱让你也吃点药,等会儿……”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药瓶。

里面也装着两颗药丸,只是颜色似乎比他的深一点。

“这是医生让我给你服用的药。”林路法一本正经地说,递到她手里。

关枳毫不怀疑,拿过瓶子看了眼,也没写什么药。

关枳倒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催眠后遗症,这几天,关枳做的梦比以往都多,有些梦真实到让她分不清现实。

这难道也是中毒的表现?

关枳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将药丸吞咽下去,都没就着水。

药倒是没什么味道,直接咽下去的,到喉咙里才感觉到有些许甜味。

好像葡萄酒的味道,吃完后还有微醺的感觉。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吃完一颗还想再吃一颗。

比糖果还好吃。

“这药好甜。”

关枳不经意间舔了舔舌头,眼中的红光一闪而过。

她的细微动作被林路法瞧在眼里。

少年的眼眸微沉,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他故作矜持道:“这药要长期吃,每天一颗,等吃到身体完全好为止。”

关枳乖乖点头。

她想,多吃点药,以后就不会做哪些噩梦了。

*

晚上的玫瑰堡还是比白天热闹多了。

虽然林路法这间房较为偏僻,离教学区远,但隐隐约约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拉开窗帘,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群又一群的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

有围坐在篝火前讲故事的,有喝着酒跳舞唱歌弹乐器的,也有三三两两聚集在望远镜前欣赏天文景象的。

关枳很是羡慕。

他们自由自在的样子,比在城里高中好多了。

如果她和林路法能离开圣约翰城,以后也会这样自由自在吧。

她忽然畅想起来。

以后出了圣约翰城,她也想去观看马戏团表演,想去参加世界最大的篝火表演会。

但前提是他们得好好努力城考,拿到离开这里的船票。

许是看出了关枳期望的眼神,林路法覆上她的手,握了握,轻声:

“你要是想上课,可以先去,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关枳立马摇了摇头:“不去。”

林路法还想说什么,关枳死咬着牙就是不肯。

“我可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而且你还病着呢,我自己跑去上课,像话嘛。”

她撅着小嘴,觉得他真是不懂她心思。

她才不是想上课,是想跟他一起去,那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想起来,这几天他们确实落了不少课。

匆匆忙忙从城里赶过来,却没想到一开始就发生中毒事件。

一切还得怪她好奇心太旺盛。

明明可以不用去那个老婆婆屋子里的,那林路法也不会中毒。

虽然在梦里看见了妈妈。

关枳一顿。

心中暗自叹气,想着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她也不会沉迷于梦境了。

林路法身体还是很虚弱。

吃了红色药丸后,身体依然冰冷,整个人病恹恹的,看着随时都会陷入昏睡。

到了晚上的时候,更是脆弱无比。

不过也是今天麦里来卧室看望林路法时,才告诉他们如果睡不习惯棺材,可以弄成床榻。

然后就在强上按了个开关,那两具棺材就沉下去了,露出了两张精致漂亮的软床。

此时,林路法就躺在床上。

关枳怕他冷,给他盖了三层厚厚的毛绒毯,还在床头柜上摆了一杯热牛奶。

室内的壁炉也都补充了足够的燃料,连窗户都关上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路法的身体依然很冷很冷。

一摸,仿佛在摸冰块。

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关枳也没打扰他休息,让他安静睡着。

自己在对面的床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出于无聊,关枳决定将发来的课本随便看看。

为了不影响林路法睡觉,她没敢开亮灯,而是托着烛台放在了窗台上,自己则坐在窗边,把课本对准亮光。

玫瑰堡的课本也和城中心不一样。

每本书都精心包装好的,连课本的封皮都裹了毛绒纸。

第一本就是御马术。

这边的必修课程里,骑马是每个人必须精通的科目。

马术课第一节就介绍了令玫瑰堡学生闻风丧胆的乌灵马。

这种马只在晚上出现,听说曾经是随着某个吸血鬼家族征战沙场的马儿。因为骁勇善战,后来吸血鬼家族世代豢养,并且根据这种马儿的品种特性,进行了优化培育,最后培育出了最特别的乌灵马。

月圆之夜,他们的奔跑速度会更快。

但是这种马儿曾在两百年前就灭绝了,现在留下的只有灵魂形体。

它们夜夜守护在坟墓前,对主人忠心耿耿,即使主人死去,也绝不轻易找第二个主人,宁可陪葬。

所以想要驾驭这种马,必须拥有纯种的吸血鬼基因,而且还得看眼缘。

马儿认主,如果强行骑马,后果是被乌灵马踢。它性情暴躁,踢一脚能让人在床上躺半个月呢。

关枳看着,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班上的人露出嘲讽的笑容。

连吸血鬼们都难以驾驭的马,更别说区区人类。

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偏偏第一课就是马术课。

关枳有些头疼。

她把书合上,不想再看,而是通过玻璃窗望向了外边。

今夜没有月亮,夜晚很深沉。

外边淅淅沥沥还下起了小雨,四周开始安静下来,连那些举办篝火晚会的学生也都不见了,乖乖回到教室。

关枳将窗台的灯吹灭了。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林路法。

林路法似乎又睡着了,闭着眼,安静地呼吸着。

自从梦到那些怪梦后,关枳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枕头和被子抱了起来,搬到了林路法床上。

曾经她和林路法被迫挤在一张小床上,窗户漏风,天花板还漏水,简陋至极的环境下,他们相互依偎。

现在房间里暖烘烘的,有烛火照明,安静又温馨。

但她却不习惯自己睡了。

她挤进林路法的被窝里,习惯性地将身体蜷缩在他怀里,头颅靠在他颈间。

闻着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渐渐也有些困意了。

林路法才是最好的催眠剂。

她睡前这么想。

*

大雨倾盆而下。

墨蓝的水面上行驶着一辆小船,海浪翻涌,小船在波涛中颠簸。

船员淋着雨站在甲板上,爬上桅杆,用望远镜眺望远方,表情凝肃,似乎有些焦躁。

他匆忙回来报告:“船长,再往前就要遇上海卷风了,我们还是绕行吧。”

船长凝眉打量着这沉沉夜色,面前除了海浪还是海浪。

他迟迟未做回应。

今夜出海并不顺利,刚开出圣约翰城港口,斜斜雨丝瞬间变成豆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船上。

他们这艘船走的是老航线,可不知怎么的,今夜忽然遇上十多年难遇一次的海卷风,正巧就撞在他们中央航线上。

这条航线有些特殊。

圣约翰城地理位置偏僻,去往首都拜因斯本就遥远,这条航线是精心计划的最短路线。

可最短的航线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代价就是风险多。

除了沿着航线老老实实走以外,任何线路都会有迷失的风险。

先不说圣约翰城外的海域,周围礁石嶙峋,更有无底深渊和海龙卷,加上海上的大雾暴雨天气,出行变得更加惊险刺激。如果真要绕开这个海龙卷,指不定要撞上周围的礁石群。

要是绕路,除了遇到别的危险外,更重要的是会耽误时间啊。

船长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趟往返的航线有多么值钱。

船上载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来头,不然哪能拿到去首都拜因斯的门票。

而且不少人还是特意去经商的,要是耽误时间,回头在圣约翰城城主那儿一投诉,他免不得罚款,搞不好还要丢掉这条航线的金饭碗。

这航线可珍贵极了。

圣约翰城内,不知有多少老船长眼巴巴求着这条航线。

每年只有这条航线赚的多,要是耽误了那些商人的时间,扣了小费不说,等于白跑一趟。

船长当然不愿意。

虽说海龙卷不常见。

但他们这艘船可是出海多年的老船,船员也都经验丰富,只要操作得当,还是能避开风险的。

船长凭借多年的出海经验,心中下定了决心。

他摇头沉声:“没事,继续往前开。”

赌的就是一个心跳。

船员瞪着眼:“可是……”

遇上海龙卷,可是要丢性命的。

船长咬定牙关:“继续往前开。”

“是。”船员只能听令。

而此时的船舱里,舞乐笙歌,好不热闹。

洛兰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那桌,单手撑着下巴,手里握着一杯红酒。

桌上摆放着昆特牌,对面的女人面容浓艳,衣着鲜美,眼尾微翘,风情万种。

“先生好牌技。”女人将昆特牌衔在口中,嫣红的唇膏染红了昆特牌。

她将牌纸插在杯沿上,饮料上的奶油沾在牌纸上,印着红唇的纸牌沾染上暧昧的颜色。绣花的领口略微敞开,露出丰盈饱满的沟壑,眼睛却不住往他身上瞟。

洛兰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多看。

女人见他没反应,只好将翘起的腿收拢,面色不悦:“先生怎么打牌也不认真,看起来似乎在等谁?”

她的声音很轻佻,让洛兰一阵反感。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往对面推,拿起桌上的手帕,站起身:“有事,抱歉。”

然后一个人独自到了洗手间。

这艘船上载满了人,有人类也有吸血鬼。

那些吸血鬼一眼就能辨认出,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味只有同类才会如此敏感,是独特的气息。

只是让洛兰十分不适的是,他们似乎堕落的有些过分。

刚刚那个女人,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只是如此明显的邀请只会令人反感。

洗手间的水龙头哗啦啦响着。

洛兰将湿漉漉的帽子摘下,掏出手帕,喷上香水,准备擦拭脸颊。

这趟旅途并不顺利,刚出海就遇上大风雨。

船上的气味繁杂,女人的脂粉,男人的香水,海风的咸味,混杂着鱼腥味,令人作呕。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先生,这是给你的信。”

洛兰猛然回头,只见一封草莎纸包装的信封从底下门缝里塞了进来。

洛兰捡起信封。

打开一看,只见信件里写着:“别回拜因斯。”

他眉头一皱,连忙打开门一看,却并没有看见外边有人。

旁边走过来一个服务生。

他拦住,问道:“刚刚有没有人经过这里?”

服务生正提着桶和拖把在拖地,听他问,茫然地摇了摇头。

洛兰洗脸的心情都没了。

他攥紧这封信,攥得纸张都变了形,最后碎裂在纸篓里。

许久之后,洛兰重新回到了桌前。

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喝着饮料酒,只是手里多了根烟。

一缕淡薄的浮白从红唇间散出,她眼神缥缈,正四处搜寻新的猎物。

看见洛兰重新坐在她面前,女人妖娆地勾唇,难得翘起手指放在嘴边:“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洛兰神情严肃地问她:“你……”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忽然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钞票,递到她面前。

“问你个问题。”洛兰顿了顿,他指了指刚刚自己经过的地方,问她,“刚刚我去那边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人?”女人有些疑惑。

不过她还是非常爽快地将钞票收入囊中,动作熟练迅速。

“对,有没有人在我之后去过洗手间?”洛兰继续问。

这艘船不大,洗手间更不大。

整个洗手间就只有一条走廊,尽头就是洗手间,如果有人从那边经过,一定能被人看见。

而洗手间的位置,刚好斜对着这张桌子,远远的就能瞧见。

女人吐了个烟圈。

白色的烟雾飘向洛兰,在他面前拂过,浓烈的香烟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

“见过,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女人徐徐说道。

“长什么样?”洛兰继续问。

女人挑眉:“我也没看清脸,黑衣服的人这么多,我只记得他戴了个高帽。”

听了他的描述,洛兰心中沉了几分。

听她的描述像是家族里的人打扮,只是他回拜因斯的消息,除了林路法知道,应该没人知道才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林路法通知了母亲?

不,他现在还在圣约翰城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回拜因斯。

洛兰也很不解。

他现在更想回到拜因斯看看情况了。

雨还在下着。

这艘船颠簸得更厉害了。

洛兰有点儿晕船,手帕捂着嘴,不住地干呕。

他从前就不喜欢坐船出海,尤其是发生那件事后,他对出海始终有阴影。

但为了回到首都去看望母亲,他还是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坐在窗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飞,不去想晕船这件事。

可越不去想,某件事却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尤其是窗边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的头开始发胀,有些疼。

那夜,雨也下得这么大。

他被锁进棺材之后,在沉眠中漂流在海上。

棺材随着海浪翻滚着,他也跟着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在海浪中颠簸。一会儿沉入旋涡深渊,一会儿又被大浪推上云霄,他没有任何依靠。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夜,他睁着眼,恐惧弥漫身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

直到他闭上眼沉眠前,那中沉沉浮浮的感觉还梗在胸口。

如此刻般。

他忍不住呕了声。

桌对面的女人呵呵笑出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脆弱。

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晕船能晕成他这样的。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洛兰一定能看见自己的脸色惨白,身体冰凉,浑身发抖。

确实晕的有些不太一样。

洛兰努力撑起身子,找了个更角落的位置,默默坐下。

远离了那个女人,他觉得舒服多了。

女人见他离开,知道钓不到猎物了,就换了个目标。

看向了旁边正在喝酒的两位帅哥,扭着腰就坐了过去。

“嗨,帅哥,喝一杯吗?”

盈盈玉手放在了桌上,举起高脚杯,在唇边勾起诱惑的笑容。

暧昧的弯腰,低垂的领口可见春光。

两人顿时来了兴趣。

“当然。”

*

“船长!”

暴风雨中,甲板上的船员匆匆跑了过来,浑身被淋得湿透。

单薄的麻布衣贴在胸膛上,露出削瘦的胳膊,手上紧紧攥着一个长长的望远镜。

船长还站在窗前凝望。

他隐约觉得这龙卷风来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种极其难遇上的气象,偏偏就在今天,而且船票也是一个月前定下的,他也不好耽误那些商人们的时间。

刚刚下令说要继续往前,可越往前,天气越糟糕,现在已经是寸步难行的时候了。

不详的预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船长!”船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们马上就要驶入龙卷区了!”

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看起来害怕极了。

船长强行镇定下来。

他知道现在慌也没用,因为下令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

现在船已经行驶进入航线正中央的地段,刚好是海龙卷所在的区域,马上就要进去了。

“掌舵,好好看着路,慢慢熬过这段航线就好。”

船长沉声吩咐。

船员见他这么淡定,也稍稍安心。

知道他有丰富的出海经验,他要是不急,应该还是有对付龙卷的办法的。

船长盯着桌上的地球仪。

地球仪上用一条红线清楚画出了圣约翰城到拜因斯的航线。

其中还特意在最危险的中央航段标明了各个区域,两旁的礁石区,右上角的逆风区,左下角的旋涡区,只有中央这条航线风平浪静。

要说危险,走这条航线的谁不危险。

每个人都把命悬在了黄泉路上,只要一次小小的失误,也许就是有去无回。

富贵险中求。

船长也是拼了。

他想起自己的那双儿女还在家,妻子正辛勤照料着一家人,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靠他来养活。

今年儿子也要上小学了,圣约翰城的学费又贵,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还呆在圣约翰城。他要给他们最好的教育,让他们城考合格,拿到出城的船票。

船长的思绪悠悠飘回眼前。

看着在暴风雨中,这艘船坚强地屹立在海浪中,任由水波拍打着船板,摇晃着但倔强地前行着。

他暗中捏了把汗。

船长凝视着外边的夜空,忽然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他脱去整齐的外套,披上了雨衣,面容严肃道:“吩咐下去,我来亲自掌舵。”

龙卷风果然如期而至。

暴风雨中,天空上升起一股高高的水柱,龙卷风将水面上的波浪卷上了半空,许多鱼和海草也被迫跟着卷入水柱,在里边来回环绕着。中央的漩涡往下,吞没一切进入海龙卷的物品。

这股海龙卷非常大,蔓延数百海里。

一望无际的海面,这股龙卷像一道天然屏障,将整个区域拦截。

船长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股龙卷。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海龙卷。

曾经他也在海龙卷中出生入死过,只是那些龙卷都没眼前这股大,而且当初他有几次是侥幸带着船员逃离的,这次……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判断是个错误。

他太轻视海龙卷了。

即使他拥有丰富的出海经验,在遇到这样庞大的暴风龙卷时,心跳还是不由得加速。

船长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两手握住把柄,面色阴沉地盯着前方。

这艘船正在缓慢驶入危险区域,他根本转不了方向。

一旦靠近海龙卷,就会被海龙卷的吸引力吸过去。

大船如此,更何况他们这艘小船。

船长的额头沁出了几滴冷汗。

连大雨倾洒在他脸上的冷意他也无法察觉了,两眼只盯着前方。

连船员都难得安静下来,仿佛要面临世界末日般,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紧张万分,有的甚至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眼见着小船越行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

玫瑰堡每天早上,都有信使送报。

只不过送报的报童也不是普通人,都是吸血鬼家族的仆人。

他们的先祖在被吸血鬼掌控后,身体上被烙刻下臣服的印记,这个印记将延绵于子孙后代,世代为奴。

这些年,吸血鬼家族稍微放松了对他们的控制,允许奴仆们在不忙的时候外出接一些私活。

有擅长刺绣编织的,也有去矿场挖煤的,年幼些的就当报童信使和牛奶工。

玫瑰堡门前的信箱塞满了报纸。

平日里没人去拿,都堆积在信箱里,快要溢出来。

不过傍晚的时候,终于有门卫去清空信箱,将今日最新的新闻送进了城堡里。

“药剂师离奇失踪?”

班里有人拿着报纸,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哪个药剂师?是我们玫瑰堡的?”

“是啊,就是那个经常卖催幻剂的老太婆。”

“她一大把年纪了,估计老死了。”

“不对啊,我前几天还在她那儿买过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买的什么药?不会是肾虚的补药吧?”

“你放屁,老子这么强,需要补吗?”

“别说了别说了,上课了。”

随着班长的一声吆喝,班里讨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关枳和林路法走进教室前,就听见他们在那边讨论。

教室的座位都是随意坐的,没有特别的安排,所以她和林路法来得晚,只能坐最后一排。

她悄悄问林路法:“他们在讨论什么呀?”

林路法不动声色地将一张报纸递过去。

关枳就看见日报上,头条新闻就写的是这件事。

圣约翰城的药剂师莫名失踪,尸体和活人都找不到,非常离奇。

而且这人隐约说的就是那位藏在玫瑰堡后山的老婆婆。

关枳看了,耸了耸肩,毫无兴趣地把报纸又推了回去。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害了林路法中毒的那个诡计多端的药剂师,现在忽然失踪了。

也许是害林路法没成功,畏罪潜逃了吧。

药剂师做点变身易容的药也不是难事,只要稍微调制下,就能轻易制作能简单维持一两天的易容药,甚至还能变声音。再换换打扮,想逃离这里轻而易举。

关枳也没多想。

她甚至觉得,她要是跑了才好呢,免得她继续祸害人。

关枳拿出课本,对林路法说:“我们好好上课吧。”

林路法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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