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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扎着针的沈将行动受限，只得任凭孟扶光捏着自己的下巴，最后唇齿不清地说了句好。

得到了答复，孟扶光这才满意地松开：“你最好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沈将是第一次看见平时嘻嘻哈哈的孟扶光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能感觉到的是，孟扶光是真的生气了。

“到底了，”孟扶光看了眼输液的瓶子，“我去叫医生来。”

在病床上眯了一觉的沈将感觉还不错，孟扶光叫医生来拔了针、撤了氧气，又开了药，询问了一些问题后，就领着沈将离开了医院。

走出急诊部的时候，已经半夜三点多快四点，再过一阵子天就要亮了。

孟扶光和沈将上了医院门口的出租车，一路开到公寓楼下。

她付了钱，但沈将却坐在车里迟迟未动。孟扶光来到沈将那侧的车窗前，敲敲窗户，示意他把窗子摇下来。

玻璃窗缓缓下降。

“我钱都付完了，您老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呢？”孟扶光道，“赶紧下车！”

沈将这个晚上接受的冲击不在少数，在医院看见孟扶光是一次，被孟扶光捏着下巴逼迫不要加班是第二次。

她让自己在她的公寓楼下下车是第三次。

沈将：“？”

孟扶光拉开车门，把沈将拽下车：“你家的在哪儿心里有没有点数，等车开回去天都亮了，今晚先在我家将就一宿。”

他下了车，孟扶光“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了，出租车一溜烟地开没了影。

“还有，不要妄想明天去上班。”孟扶光走在前面领路，“明天星期日，好好在家休息。”

沈将跟在孟扶光的身后，一路无言，直到上楼进到孟扶光的公寓房间。

“拖鞋左手鞋柜第一层，卫生间进门右转右手边。”

孟扶光踢掉脚上的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最里边的卧室走，没多久，拎着一套家居服走了出来，放在沈将的手里。

这还是沈将第一次来孟扶光的公寓，平日里，他都是开着车，在楼下等着孟扶光下来。

他拿着家居服，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好……尴尬。

“傻站着干什么，这是我爸的家居服，换上。”孟扶光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套新洗过的床上四件套，“今天照顾你这个病号，我睡沙发，一会儿你先去洗漱，我把卧室收拾一下。”

“牙膏和牙刷都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毛巾你用最后那个，新的，还没用过。”

沈将：“扶光，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睡沙发就行。本来就够折腾你了，结果还……”

孟扶光不喜欢和相熟的人搞那种客气来客气去的戏码，直接打断沈将的话：“闭嘴，我说让你去你就去。”

他没在争辩，转身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水流声响起。孟扶光进了卧室，将自己睡的床单换了下来，铺上给沈将用的，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备用的枕头和被褥给自己。

很快，沈将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休息吧。”

她让沈将早些睡。

公寓只有一个卫生间，孟扶光是等着沈将完事了才进去的，收拾完毕以后躺倒在沙发上，疲惫之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太累了。幸亏明天是周日。

这是孟扶光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第二天中午。

沈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

他难得休息，下班的时候也很少放松。因为生病，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长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看着陌生的环境，想了半天，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孟扶光的床上，于是“噌”地一下起身，打开卧室的门。

孟扶光公寓门的隔音非常好，沈将打开门后，外面的声音才闯了进来。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不知道她正在和谁聊天，听着很开心的样子。

“早啊！”孟扶光听见声音，从电脑屏幕前探出头，和沈将打招呼。

沈将回道：“早。”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香，饿了没？”

“还好。”

孟扶光伸了个懒腰，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摘下，放在桌子上，从电脑椅上起身走向冰箱，窸窸窣窣地翻找了半天，把一堆食材放在了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

“目前我家你能吃的东西就这些，”她道，“我不会做饭，你自己看着做。”

从昨晚上医院后到今天中午都没怎么吃饭的沈将：“……”

等他自己把饭做完，大概会饿死吧。

“我点外卖吧。”沈将掏出手机，“扶光你想吃什么？”

此时孟扶光已经坐回座椅上，注意力放到游戏里，对外界信息的敏感度降到了最低，听见沈将的问话，脑子也不转，直接敷衍了两句。

“啊对对对，你吃，你吃。”

好吧，她没听。沈将叹了口气，小小地安慰了自己一下。

说完，孟扶光的脑子延后运转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离谱程度，于是重新回答了沈将一遍：“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醒得早，早就吃过了，你自己点吧。”

“我是那不按时吃饭的人吗？不可能！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沈将笑笑，坐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孟扶光坐在不远处，全身心地沉浸在游戏中。

很平常画面，却让沈将有些恍惚。

二人之间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常常无言，唯一能够聊到一起去的地方，就是《纵平生》这款游戏。

年龄和生存环境的差异是孟扶光和沈将之中，最大最深的鸿沟，将两个人隔绝在人生道路的两端，永远平行，无法相交。

就像现在这样。

点好外卖的沈将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孟扶光则重新戴起耳机。

“谁啊？”游戏中的汪以岚问道，“我好像听见你那边有人？”

“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孟扶光解释道，“昨天晚上生病，怕没人照顾，就在我这边将就一下。”

汪以岚有些伤感：“噢，有点羡慕他。”

“羡慕什么？”

“他能从小和扶光一起长大，我却连扶光的面都见不到。”汪以岚委屈巴巴。

孟扶光画饼技能生来就是点满的：“你要相信自己，以后总会有机会见到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啥底气。

虽然这样糊弄人不太好，但汪以岚很吃这一套，或者说，只要是孟扶光说的话，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你说，姐姐到底还要杀他多少次呢？”

汪以岚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花生米吃着，看着眼前不停变幻闪烁的技能特效，时不时地还出手替孟扶光挡住迎面飞来的碎石。

“不知道，”孟扶光回答，“一般我姐出手，不把装备全都刷爆不会停的。”

“可恶啊！被抢先了！他上次杀了你给我气的，我离不开江南，原本是打算他一来江南就给他杀死的。”

“一会儿你的姐姐结束了我能上去补刀吗？轻轻一补，绝对不是分尸哦~”

孟扶光劝住了汪以岚这样疯狂的想法：“这里不是23线路，人多，你忍忍。”

她们两个人的面前，正是盛意领着陆长青爆杀静心的场景。

这边盛意把人锤死了，另一边陆长青就把人拉起来让盛意继续杀，配合默契，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完全不给静心任何能够起身释放技能的机会。

孟扶光在同一个队伍里，压根就看不见二人的血条有什么波动，又没啥需要她的地方，索性就站在旁边吃瓜。

从金陵一路杀到江南，中间路过破障门派场景，整整三张大地图。

最终停在了江南桃林。

因为这里四面都是桃树，闯进来以后不易找到方向，静心是慌不择路误闯，盛意利用这一点，直接杀得他无法动弹。

至于汪以岚，是孟扶光吃瓜吃得实在无聊，偷偷去了趟23线找汪以岚，让他试着主动转移意识到别的线路的容器上，试了好几次后才成功，过来和自己一起吃瓜聊天了*。

他的自由度越来越高，受到系统的束缚也越来越小了，是个好的征兆。

怕汪以岚的变化被人发现，孟扶光甚至多搬来了一快巨石，就是他现在靠着的那个，用来掩盖身形。

关于这个瓜，游戏中不仅仅是她们在吃。因为开红杀人有全服播报，世界频道上的玩家也在狂吃，而且异常沸腾。

【世界】满地找头：我活了我活了！上次看见榜一领着情缘在大世界开红杀人，还是之前不归劈腿的那件事。现在世界上还有人知道这个瓜吗？当时那可真的是全服沸腾。

【世界】长相守*：呦，这是谁又得罪意尽欢了。她能和草木常青同时出手，这概率比明天就世界末日的概率都低。

【世界】无尽：《纵平生》十五年老玩家来给大家普及不归事件。就是意尽欢大佬的前任情缘，是个奶爸，和大佬在一起的时候劈腿，还把大佬仓库里的稀有物品拿出去泡妞，然后还在外面树立自己受苦受难但不离不弃的深情大男孩形象，背后嘴大佬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最终被大佬发现，带着自己现在的情缘草木常青，开红在大世界屠杀。

那当天的系统播报，全都是“玩家意尽欢开红击杀了不归。”从此这个男的就卖号退游，销声匿迹了，在场没经历过那个盛况的都好可惜。

【世界】非虚构给爷死：没关系，现在这不是情景再现了吗？蹲个瓜主。

江童听说有瓜吃，也在线上。作为本瓜当事人的亲友，她担当起了科普的重任。

【世界】剑下无人：我亲友和光同尘，本瓜当事人。静心这是个马甲号，他的大号是群魔之首，就是论坛前一阵子最火的那个渣男瓜中的渣男。

【世界】剑下无人：他之前坑过我亲友180块钱，然后这次又来找我亲友买东西，加微信的时候被发现了。我亲友生平最恨渣男烂黄瓜，骂了他一通说不卖。这个男的大破防，挂通缉令把我亲友杀了。

【世界】剑下无人：意尽欢是我亲友的姐姐，来报仇的。

静心之前的渣男瓜在游戏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看过那个帖子，江童这么一说，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世界】乱七八糟：谢谢你，科普侠。

……

【世界】游戏昵称七个字：谢谢你，科普侠+n

……

孟扶光看了几眼世界频道聊天的内容，然后把对话框关掉了，继续和汪以岚边吃花生米边唠嗑。

汪以岚给的花生米在游戏系统的判定中是增加气血的食物，奈何孟扶光的血条已经到了上限，除了身上多点带着加号的绿色数字，也没什么别的功用了。

这时沈将从卫生间走了出来，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啊，我朋友。小意姐和长青姐夫也在，上次我不是在游戏中被杀了吗？她们正在替我报仇。”孟扶光道，“刚才你外卖到了，我给你放餐桌上了，赶紧吃吧。”

外卖是刚刚才到，有几个，是不同门店的，沈将把里面一个蛋糕盒子拿了出来，里面是巧克力慕斯。

“吃吧，”他把慕斯放到孟扶光的右手旁，“你最喜欢的慕斯。”

孟扶光没客气，拿起勺子先吃了口，入口即化，回味悠长：“不错，还知道我最喜欢吃它家的巧克力慕斯，谢谢啦！”

沈将微微一笑，回到餐桌上，开始吃饭。

另一边，游戏中，盛意杀够了，她停下了继续杀静心的操作，扔下了一个“滚”字。

静心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你的姐姐她们来了，我先回去了，”汪以岚道，“晚上的时候咱们再见。”

“嗯。”孟扶光应和道。

盛意眼尖，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汪以岚不对劲，现在确实不是让他出现的好时机。

【队伍】意尽欢：怎么样？姐姐给你解气了吧！下次在游戏里遇到这种委屈就说，谁敢欺负你，我直接给他杀退游！

【队伍】草木常青：听你姐的。有什么事就说。

孟扶光捂嘴偷笑。

【队伍】和光同尘：姐姐对我最好啦！亲亲姐姐~~

【队伍】意尽欢：沈将怎么样？昨晚看你们回去挺晚的。

她抬头看了眼餐桌上边吃饭边处理工作的沈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沈将有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感觉，吓得手一抖。

“咳咳，吃饭就好好吃饭，把你那工作给我放下。”

【队伍】和光同尘：恢复的不错，睡得可香，打雷都吵不醒他，现在正在吃饭。

队伍频道没有继续回复，倒是盛意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他昨晚在你家睡得？？”

“扶光，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他有没有欺负你？”

孟扶光在家接电话的时候习惯外放，顺手就把扬声器给打开了。盛意和陆长青的声音先后从音筒里传了出来，不大不小，刚好够现场的两个人听得真切。

她与沈将两项对视，尴尬得想满地找头。

良久，孟扶光憋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笑容。

“哈，是我姐姐和姐夫，她们想问问你……那个身体如何了！”

盛意、陆长青、沈将：“……”

没关系，忍一忍，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

江南，凌晨。

静心白天被揍得身上所有装备都爆了，为了整点修装备的材料，又怕被人抓到，特地挑了凌晨这个时间上线。

这个时候的玩家没有白天多，只要他悄悄地，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上线了。

进入游戏，静心加载到白天最后一次的死亡地点——江南桃林。

正当他准备前往最近的传送点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挡住了静心的去路。

“扶光人真的太善良了，下午来找我的时候还让我不要来杀你。可是我不是好人，你杀过她，我忍不了，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

“我趁着她不在线上偷偷来杀你的。这事不能让扶光知道，她知道了该生气的。”

“别怕别怕，我下手又轻又快，绝对没有想要分尸的打算哦~”

静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屏幕一黑，游戏毫无预兆地大退*，人被强制下线了。

他想重新登录游戏，却发现怎么也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