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锥心
张起灵发现最近的邹雪对自己的态度开始变得冷淡了许多，虽说原本两个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邹雪对自己的态度的转变。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自从陈文锦走后，邹雪就一直在考虑陈文锦给她的建议——一起去寻找停止尸化的方法。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原著里到最后文锦也没有成功停止自己的尸化。不过她已经起了离开巴乃的心思。
本来她还在纠结怎么和张起灵说自己有事要离开，没想到张起灵倒是先开口了。
邹雪吃过晚饭后坐在屋子后的山坡上，夕阳西下，天边的彩霞瑰丽无比，远远地能看见寨子里的妇女带着稚子在小溪边洗衣服。邹雪却无心欣赏美景，只干瞪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起灵。
她知道张起灵突然站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可能是想找自己聊天，必然是有事要告知自己。
她大概猜到了张起灵要和自己说什么事，不过她抢在张起灵面前开口说道：“小哥，我们去溪边散步吧。”说罢自己便起身朝溪边走去。
张起灵默默跟在邹雪身后，他走路几乎听不到声音，这让邹雪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张起灵确实跟在自己身后。
傍晚的溪边人不多不少，邹雪看见寨子里几个从外面打工回家的年轻人在溪边合影，特意请他们帮自己和小哥拍一张合照。
张起灵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举着相机对着自己，本能的想避开，不过身旁的邹雪忽然挽住了他的手臂，并将头依偎在自己肩上，抬眼看他，示意自己配合她拍照。
小伙子嘴里念着一、二、三准备给他们拍照，邹雪脑海里突然闪过以前在海底墓中霍玲亲吻张起灵脸颊的画面。
在照相机快门即将按下的那一刻，邹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踮起脚尖在张起灵脸上亲了一口。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瞥着邹雪，在她看来这眼神似乎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耍流氓，邹雪心中冷哼一声，凭什么霍玲亲得我亲不得！面上更是摆出一副我就耍流氓能奈我何的表情。
见状张起灵收回目光，轻轻挣开邹雪挽着自己的手：“我先回去了。”
邹雪走到那小伙子面前，看他给自己和张起灵拍的照片。
小伙子给他们拍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邹雪偷亲张起灵的照片，由于她突然间的动作，外加摄影师并不专业，所以导致她的脸有些模糊，不过两人身后美丽的晚霞和波光粼粼的溪水将照片衬托的很有氛围感。
第二张照片是张起灵低头和邹雪对视的照片，张起灵面无表情的俊脸被柔和的光线晕染上了几分深情专注，而邹雪则是微微仰头，嘴角挂着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娇媚灵动。
“哈哈哈哈，拍得好、拍得好。”邹雪一边欣赏着一边夸赞小伙子的摄影技术。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我明天把照片洗出来送你。”
“好的，谢谢你啊。”
邹雪回到家的时候张起灵正坐在桌子边，显然是在等她，把刚才在山坡上没说能说的话说出来。
“你要说什么？”
“我明天要离开这里。”
陈述句，不容商量、简单直接的“我”要离开，而不是我们一起离开。
“好的，我知道了。”同样语气的陈述句。
说罢邹雪便打算去睡觉，反正早就知道留不住，何必再做无用功，何况她也没有立场去挽留他，她们并不是真的夫妻，他也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张起灵看邹雪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只得再度开口：“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邹雪本来是背对着张起灵的，听到这话浑身一怔，她回头想看清楚张起灵的表情，但对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为什么要带我一起走呢？”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听到这句话自己不会去问原因，只会欢天喜地的去收拾东西，但此刻不知道为何，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起灵十分难得的显露出了不耐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敏感的邹雪还是捕捉到了。
“你救了我，我在还你的人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
明明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别对张起灵抱有任何的幻想，已经有不止一次的前车之鉴表明这样做是在自取其辱。
在得到答案前的那一刻，她其实有幻想过一些称得上是妄想的答案，随后立刻被自己抹杀了。但真正听到张起灵答案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难过。
“不用了，离开你我还能饿死不成，照顾好你自己吧，臭男人。”
邹雪早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除开刚听到张起灵回答时的心痛，现在已经能很好的管理自己的情绪了，她甚至还敢嘲讽张起灵了，反正她不相信他还能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
张起灵看着邹雪脸上不屑的表情，脑海里涌现出似曾相识的‘女人真麻烦’的感觉，但他又想不起来这感觉什么时候出现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身上最近出现了一种香味，不管的话你会生病。”
邹雪瞬间恍然大悟，她早该想到，她连日来都和张起灵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怎么可能闻不到呢。他必定知道自己会变禁婆，但怕吓到她，还是用了‘生病’这样温柔的字眼。
邹雪叹了口气，用一种温柔地像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再下去我会变禁婆的，而且我也知道根本没有治好我的方法，我已经认命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我剩下的日子，你不用管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好吗。”
张起灵没有理会邹雪，只是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低声说道：“我会救你的。”
看张起灵坚决的样子，邹雪突然间觉得崩溃。他明明知道没有办法能停止尸化，还要固执的去找，他对她许下了承诺，却不是因为喜欢。
“张起灵真的够了，你是入戏太深出不来了是吗。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夫妻，你也不用对我负责。我确实救了你，但我也是在自救，我们早就扯平了，你不用对我有劳什子的责任，懂吗？”
“还有，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你也知道尸化没法停止。你长眼睛了吧，看出来我是个从小被人夸到大的美女了吧，现在你要让我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一点点变成怪物，你还不如杀了我！”
说罢邹雪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张起灵看着蹲在地上强忍哭泣的邹雪，难得的产生一种无措的感觉。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邹雪断断续续的抽噎道：“只要、只要你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别再看到我丑态百出的样子就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要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明明我对别人不是这样的……”
“再者，你非要去找救我的办法我不拦着，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对救过你的我冷眼旁观，但希望你在没找到解决办法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张起灵叹了口气道：“好的，你在这里等我，我答应你。”说罢背上行囊，看样子是打算今晚就离开。
邹雪蹲在地上边哭边看着张起灵离开的背影，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一别，再见无期。
走了几步，张起灵停下，背对着邹雪说道：“我已经想起不少事情，我知道你很好，以前考古队同事、黑瞎子、裘德考都夸过你。是我的问题，才让你总是哭哭啼啼的。”
印象里，张起灵很少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还是在安慰、夸赞自己。
说罢，张起灵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邹雪跑到门外的围栏边上，一直看着张起灵远去的背影，直至融进夜色里完全消失不见。
至此，她才终于完全卸下防备，身体脱力的滑到围栏边上，开始嚎啕大哭。
张起灵离开的第三天，邹雪也打算离开这个寨子了。
她无法遵守和张起灵的承诺在这里等他，一来是张起灵希望自己活下去，并且为之努力着，她打算同意陈文锦的提议，一起去寻找停止尸化的方法。
二来是万一最后她真的变成禁婆，她不想让张起灵看见、也不想吓到这里的村民、更不想让张起灵听到别人向他转述，变成禁婆的自己是如何丑陋不堪，让人毛骨悚然。
临走前村里给她和张起灵拍过照片的小伙子把洗好的照片送来给她，她拆开塑料袋，照片中她和张起灵仿佛真的是一对恋人，她摩挲照片许久最终还是将照片留在了这座竹楼里，她知道，这座竹楼日后会被烧成灰烬。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不过半小时之后，那两张照片就被那个同叫张起灵的塌肩膀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