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药箱.血珠
暮辞藻带着手掌破开的伤,走进高档别墅区。天边的颜色逐渐暗淡,路灯像特意为他开路般,一下子敞亮了道路。
他前脚进玄关,后脚客厅里便传出熟悉声响。
暮母是暮家最为尊贵的女人,暮父将一身爱意都倾注在母亲的身上,能看出母亲保养得极好,整张脸吹弹可破,说是刚满20岁的女人都不为过。
暮母同样也是个爱撒娇的女人,不单对父亲,还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视为暮家的掌上明珠。而暮辞藻也乖巧懂事,这么多年从来不让父母操心,可以说他们暮家教育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家庭和睦是孩子成长起来最好的港湾。
暮母:“啊辞,你爸今天做了海鲜大餐,你上楼洗澡先,很快就能开饭了。”暮母穿着棉鞋,还有一套精致的家居服,无论在外还是家里,暮母就连头发丝都是永远的精致。
暮母注意力被带到暮辞藻的手上,眼眸略带惊讶。“啊辞,手怎么了?”
面对暮母的询问,暮辞藻看眼隐隐作痛还感到火辣的手掌心,红印周围的皮肤布满尘沙,每一颗粒都染着他的血。他的脑海里却出现那双锋利,带有攻击性的眼眸,还有那张含着棒棒糖骂人的嘴,以及最为记忆深鼻侧的痣。
“刚不小心摔了一觉。”暮辞藻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这一半并不是他说谎,而是他不打算说。
暮母翘起的短发尾,更能体现她的娇俏,她食指抵在下颚故作思考,而后道。“摔跤啊,小时候老摔倒的事情,怎么长大了还没学乖?老暮,你快出来给啊辞上药。”暮母探出头,对在厨房忙碌的老暮道。
老暮刚把螃蟹处理完,放下蒸炉里,听到吩咐后,忙擦干手急走出来,见站在玄关处的母子。“暮凛,你儿子怎么了?”
暮母有些许生气,眼神带着怨气,抱胸看向腰系着围裙的老暮。“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
“啊,是,当然是。伤哪了,啊辞?”老暮这才改口,安抚老婆,顺道问儿子的情况,见暮辞藻摊开手掌,又赶去客厅拿药箱。
暮辞藻看父亲里外忙活,换好棉鞋后走进客厅,拿过父亲手里提的药箱。“没多大事,药箱给我吧。”
老暮看着儿子拿着药箱,坐下沙发,拿出酒精和棉签。他欣慰地看着这画面,不由得感慨,“啊辞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你也别瞎操心。”之后走到暮凛身旁,眼尾笑出鱼尾纹。
暮母却不爱听老暮的这套说辞,看着儿子捣药抹伤,感觉回到啊辞孩时,一天能在家门口摔个八百回,不过这摔着大的脸,还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或者是把错位的骨头给摔正了。“我那是瞎操心吗?这手掌心是人最薄弱的地方,跟脸蛋一样重要。你不想啊辞破相吧。”
老暮被训得撇下嘴角,看出暮凛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再多言。“当然不想。”
暮辞藻抬眸,看着恩爱如初的父母,他对自己的家庭氛围是十分满意的,同样他更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像那个染粉发女生的性格?当真想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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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纹身店出来的曲本初举高手,对着路边亮起的灯,闭上一只眼睛注视着满意的杰作。即使带着白纸穿越,也无法阻挡她炽热的内心。
而后才摸黑回家,回家的路上又拖了段时间,才走进高档别墅去,走近厌烦的家。
这个时候,她还没从曲家搬出来,也没和曲家断绝联系。她还要想办法去面对父不疼,母不爱,装模作样的一家人。想来父母也知道曲本初对他们的态度冷淡,没和她们两姐妹住在一起。
曲本初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曲兮宛。曲兮宛的长相相对于甜,更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而曲本初从小叛逆,长相给她带了顶帽子,宛如天不怕地不怕的野蛮小子,相对于像男孩子般管教她。
凡事要让着妹妹,宠着妹妹,更要为妹妹着想,在学校多帮妹妹。妹妹长妹妹短的,烦都烦死。曲本初只求,曲兮宛不要遇到麻烦事就找她,她就可喜可贺了。想到着,曲本初还是走进家的大门。
“姐,你在外瞎玩那么久,天都黑了,才回来。”果不其然,曲兮宛早就在家等她,每天见到妹妹的机率,也只有回到家的这几秒。
“没事别缠我。”曲本初在玄关处脱下折磨她一天,磨脚又难走的板鞋,换回居家拖鞋,才拖着包走进客厅。
曲兮宛眼尖,见曲本初的口袋塞着很多棒棒糖。“诶,姐你口袋有糖耶,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曲本初不用想,都知道妹妹要她的糖,不用等她发话,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大把糖,全数塞进曲兮宛的怀里。“拿去都拿去。”
曲兮宛抱着一大把糖,楞看曲本初无神的眼眸。就她对曲本初的了解,姐姐永远像睡不醒的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打起精神,全然消散了年轻人的活力,也有可能这几年到了大人口中的叛逆期。
“谢谢姐……姐,我们今天的作业好难噢,别班的人都去请教学神了。”曲兮宛说得顺口,也想和姐姐找点话题,毕竟见到姐姐的时间屈指可数,平日在学校她也不好去9班找姐姐。曲兮宛位于尖子2班的学生,首要任务当然也是学习。
“你也去啊,一个学神,你怕成这样。”曲本初听见学神/的名号,才有点反应,她看眼妹妹,活脱脱的等着被宰的小羔羊。
又不知道暮辞藻,会怎么教导妹妹呢?排队挂号的医院,都没有他的招待所忙。
曲兮宛被曲本初调戏得脸颊有些红,像被人说穿心事,干瞪眼看着姐姐。姐姐是不知道学神才不是谁都愿意教,多少还没走出班门,就被吃了闭门羹的女生,别提多憋屈。“我哪有怕,只是排队的人有点多。”
“是噢,都排到家门口了。”曲本初想到放学时候的恶作剧,还有暮辞藻急着要解释时候的神情,不自觉又勾起嘴角。
“家门口,姐你说啥呢?”曲兮宛抱着糖果,一脸疑惑,姐姐常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能看得出她到底作何打算。这也是两姐妹的不同,妹妹学习成绩优异,而姐姐却变成不学无术,还每日在学校耗时间的坏学生。
“吃你糖去。”曲本初笑容只维持了一秒,之后又恢复常态,看眼头脑简单的妹妹,拎着包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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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灯全然被笼罩在黑夜里时,暮辞藻才从浴室走出,黑过夜天的发丝被白浴巾包裹着,从满是雾气的淋浴间到开着冷气的房间,整个人顺势得到降温,而格外舒展开来。
暮辞藻坐在床沿,头上搭着浴巾,上身的水流顺着身体的曲线,流下至脚踝,滴落在深色的木板上,被窗外半拉窗帘而透来的光线,折射出星光点点的光斑。
他拿过手机,看微信上是陈欣儿发来的消息,问他手好点没有。
暮辞藻回她,已上药,无需担心。
他的简言,已经说明一切,至于他今天为什么答应送陈欣儿回家?
是她说,回家的那段路总有变态跟着,祈求他送她一段路,出于绅士风度,也为打发闲暇的时间。所以与她并不同路的暮辞藻,还是应下。
他这个人说起来对谁都淡,谈不上太大的感觉,也没什么人能让他记住,是脸盲一枚。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优越,误以为那是他学习成绩好,而被尖子班的人称之为“学神”。
可往往说是学神,却不需要像别人般苦学,挑灯夜战。他的高智商遗传于老暮,老暮年轻时经商,还是难得的天文学博士,在天文馆一见钟情暮凛,之后迅速闪婚,婚后头一年便有了暮辞藻。所以母亲的年龄,实际上很年轻。
暮辞藻回复完丢开手机,面对微信页面停留的对话框,他没有找人倾诉的习惯,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几本国外的文学著作。
他曲着腰坐在床,双手平放于床被,绵密的床单摩擦着他掌心处的伤痕,传来阵痛。他收起一只手,看着被他裹上纱布的掌心,明天拿笔都是个问题,想到这,恍然看向被他放在书桌面上,吃剩下的糖棍。
从来没见谁这么喜欢吃棒棒糖,满口袋的棒棒糖,都被收入囊中,这样的感觉,让他误以为自己抢走了她珍视的物品,像不问自取的盗贼。
想到这,暮辞藻感到耳根发红,丢脸的感觉迅速占据主导。缠着薄透纱布的手,摸搓着脸颊,残留下酥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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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下起小雨,夏季的意义在于闷热得发毛的天气,随后便被天边落下的雨滴冲刷着。整个雨雾如镜子,世界的倒影,清晰与模糊的分界线,在加上朦胧玻璃的加持下,只有路边的黄灯光,车头的白灯光,还有交通的红绿灯光,所组成的画面,宛若活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
曲本初被雨滴洒落地面的细微声吵醒,她睁开眼眸,看向暗下的房间,窗户边只有一束光线射入房内,停留在瓷白的地砖。
她唏嗦着床被,坐在床上,在半暗半黑的房间里发呆。脚尖下地,赤脚走到窗户边,猛地拉开窗帘,整个雨幕印暇在她的眼前。断裂的水珠如项链般,一条两条垂挂在玻璃上,宛若她无法发泄的怨气,老天爷都在替她讲述。
这次的天宫并没有闪电与雷鸣,雨来得也温和,让人忍不住坐下沉浸于此的美景。
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过完高三的生活?还是等暮辞藻死?可就如此坐以待毙,不像她以往的风格,倘若没有寻到新鲜的事情,她也不会闲下来。
曲本初单脚踩在冰凉的地砖,另一条腿曲着贴着面,双手撑在后,整个人往后带。
刚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只要她睡觉,都做些奇怪的梦,相对于她是不常做梦的人,这一点反倒很奇怪。这次她清晰地见到暮辞藻是死在废墟的底下,被人挖出,全身是数不尽的伤痕,还有额角流着鲜红的血。
曲本初单是回忆起那个画面,就泛起恶心,她猛得爬起来,虎口猛拧着床头柱,冲去洗手间的水池盘呕吐。
她有晕血症,是从那次脸朝地摔了一次,破相后流了满脸的血,血顺着嘴边流入口腔,她还记得血是什么滋味,当场吐了一地,后患上的晕血症,是但凡看到血都会犯恶心的反应。
曲本初用水泼湿脸,才缓过来,双手撑在台边,看着镜子前昏暗的自己,那双眼眸却意外的分明,眼白与黑都被分的很清楚。就如她这人爱憎分明,是爱就不会有恨,但恨一个人,就绝不会掺杂着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