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森林的夜晚，对于未曾来过的人总有种静谧的感觉，但是对于提纳里这样负责森林里人员安全的巡林官来说，则有数不清的危险。
静谧是不存在的，夜晚的森林是某些狩猎者活动的时刻，你耳尖捕捉到的轻微动静，可能就是一条生命的逝去和另外一条生命的延续。
残酷的大自然。
作为生论派的优秀毕业生，提纳里向来不参与生物链的事情，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再正常不过。
他会夜晚出现在这里，是巡林官的日常工作，只不过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待在自己搭的帐篷里，并且在帐篷外撒上驱虫的粉末，修生养息，为第二天的工作积攒精力。
然而今天……
耳廓狐过分敏锐的听觉帮他捕捉到人类脚步的声音，哒哒哒不太规律，应该是遇到了状况外的事情，考虑到森林的危险性以及巡林官肩上背负的责任，提纳里拎着弓箭爬了起来。
声音的位置不是很远，提纳里抄近路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面雪白的冰盾护着一位蓝色头发的少女不让她受到伤害，而在冰盾跟前的，则是两只被冻住的水系蕈兽。
这大概也是一种幸运，但凡她遇到的不是水蕈兽，不会自己给自己挂水，都没这么容易将其冻住。不过这个盾看起来很厚实。
借着这个空档，提纳里看清了冰盾里少女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的身份提纳里很熟悉，此前的学院争霸赛中，他曾经与对方同场竞技，当时对方的身份是梨多梵谛学院“明论派”的代表。
——莱依拉。
提纳里在心中默念出少女的名字，点明身份的有些意外，莱依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
明论派的学者更喜欢空阔的地方，这样方便她们观察星象，森林里瞥见的夜空虽然精彩，但是因为树木的遮挡，总是看不清大片的星空——除非爬到树顶上去，而以莱依拉柔弱的体能，这注定是个巨大的挑战。
另外，提纳里注意到，冰盾内莱依拉的眼睛，其实是闭着的。
梦游？有可能。
可这也太远了吧？直接从教令院跑到了化城郭！谁没事会往城外跑啊！
上一个这么会跑的人是赛诺！
耳廓狐惊讶，耳廓狐震撼，耳廓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眼看冰冻的效果就要过去，两只蕈兽即将展开行动，提纳里搭弓射箭，迅速解决了那两只水蕈兽，边上是还在炸开的草原核。
好在冰盾护着莱依拉，没有让她受到草原核的伤害。
提纳里跑到冰盾跟前，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
但还没等他仔细观看，莱依拉就倏地睁开了眼睛。
提纳里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当然，不是因为莱依拉的眼睛，平心而论，莱依拉的眼睛非常漂亮，虽然总是带着倦怠的感觉，但是如星星般金色的眼眸，搭配她渐变的深蓝色头发，总有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他后退的原因只有一个：梦游症的莱依拉睁开了眼睛。
虽然说这不是他主修的范围，也没怎么接触过类似的患者，但是生物的本能告诉提纳里，这时候睁开眼睛的莱依拉，不是很寻常的情况。
他的指尖微颤，莱依拉——准确的说是莱依拉的第二人格——却已经率先开口了：“我记得你，阿弥利多学院的毕业生，‘生论派’代表提纳里。”
又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是应该去防沙壁那吗？
高高的防沙壁虽然难爬，但是顶端的风景异常美丽，遇到没有风暴、没有沙尘的日子，就是观察星象、绘制星图的好时机。
“你是……？”
提纳里的心神一紧，眼前的莱依拉落落大方，跟自己在学院争霸赛第二场所遇到的那个饱受困扰、不太自信的少女完全不同。
“我是她的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很干脆地说道，“这孩子不太会照顾自己，每天压力很大几乎把自己逼疯，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
“我的目的只有保护她一个，不过眼下的情况在我意料之外。”第二人格也很好奇，莱依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显然，眼前人给不了她答案。
“她好像不知道你的存在？”提纳里抖了抖耳朵。
他的好友赛诺曾经说过，在艾尔海森还是代理贤者的时候，有人提交过关于“梦游怪人”的报告，说是梨多梵谛学院有个“天降论文”的学生。
结合眼前的场景，“梦游”的限定条件，这个学生很可能就是莱依拉。而按照“天降论文”的说法，莱依拉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况。
“嗯，她以为我是星空的赐福。”第二人格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考虑到眼前人有个大风纪官的好朋友，她又补充说道，“不过我没帮她做过作弊的事情，论文报告什么的其实她自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我只是帮她收个尾。”
“不过就算没有我帮忙，收尾对她来说也是轻轻松松。”
“原来如此。”
“继续待在这里不合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吧。”第二人格显然也知道森林的危险性，所以她才好奇为什么主人格会放弃防沙壁跑到这里来。
“我搭的帐篷就在附近，我们过去吧。”提纳里说着，看了身边空无一物的莱依拉一眼，“你没有准备过夜的物资吗？”
第二人格眨眨眼睛：“她以为是在学院里睡觉。”言下之意就是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备下森林过夜的物资？
“好吧，那你等会儿先用我的。”提纳里估计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不会太长，不然莱依拉的体能吃不消，等到第二人格回去，莱依拉就会陷入睡眠，让一个柔弱的女子躺地上受凉显然不符合提纳里救死扶伤的要求。
“好。”第二人格没有拒绝，她也知道莱依拉的情况，森林里的湿气重，莱依拉又是冰系神之眼拥有者，放任不管的话容易生病。
对于刚刚订购完《蒸汽鸟报》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专栏而导致生活费捉襟见肘的主人格来说，生病是一种奢侈的事情。
至于主人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睡袋里……提纳里会给她解释的。
等到了地方，提纳里点燃篝火，第二人格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希望你把我的存在告诉她。”
“本来她就不够自信，若是将我的存在透露出去，便会有人在她跟前说些搬弄是非更加打击她的话语，虽然她不会被这样的话语打倒，但我舍不得。”
本来就有人怀疑莱依拉的论文不是她自己写的，消息都爆到代理贤者那去了，如果第二人格暴露出来，就会引来更多的质疑和流言。
莱依拉很坚强，坚定了信念就不会转移，当年面对诃般荼的威严，都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动摇，指出星象理论里的问题，现在自然也不会退却。
只是……她不希望莱依拉受到这些没必要的伤害，除了性格方面，她从来没有做过莱依拉能力之外的事情，或者说，莱依拉做不到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换言之，她能做的，其实都是莱依拉自己能做的，只是那孩子没发现自己的潜能，对自己不够自信罢了。
提纳里思考良久：“好。”
第二人格提到的问题自然也在他的考量之内，虽然他不管教令院的事情，但赛诺是教令院的大风纪官，抓各种学术不端的行为。身为他的好友兼医生，有线索自然要汇报给他。
莱依拉的情况特殊，提纳里也不知道要怎么算。思来想去，打算给她一个机会，或者说，他想亲眼看看，在没有第二人格出现的情况下，莱依拉表现出来的水平。只有经过现实的证明，才有资格作出审判的事情。
“你出现的契机是什么？”提纳里问出这个关键。
“一般是她睡着的时候。”第二人格说道，“不过也不是她每次睡着我都会出现，她……很习惯熬夜，经常连着好久都不睡觉，每天看起来都很疲惫。我出现的时机不太固定，一般是她压力巨大到坚持不住不得不入睡的时候。偶尔也会反过来，压力骤然减轻，疲惫感上来的时候我也会出现。”
前者意味着莱依拉有困难，难到她连续熬夜都坚持不住，庞大的工作量压在她的肩膀上，需要第二人格来帮忙；后者则是困境出现了思路，柳暗花明到心顺平安，以至于疏忽了自己的状况，骤然间陷入了睡眠。
这两者，第二人格出现的原因都是担心莱依拉来不及完成时间范围内的事情而影响到学业。
如果时间充裕，莱依拉醒后依旧能完成内容，那她便不会出现。
她将这点分析也告诉给了提纳里。
“行。”提纳里大概有数了，所以想观察莱依拉主人格的行为，就要控制第二人格的出现，而避免她出现的最好方法，就是莱依拉的情况稳定，既没有长期熬夜导致的精神不济，又没有庞大压力带来的不安，甚至于骤然放松带来的懈怠。
所以，要给她自信，给她安心，给她习以为常的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