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佩逃生
在剑光刺中老虎之前,一道黑气更快地裹住了老虎全身,老虎消失不见。
小女孩扛着少女停在了一处屋脊上,看见天空御剑而来的一群白衣道人。
简直想放声大笑,天不亡她呀哈——
然而还没等笑出声,忽然感到灵魂一阵紧缩,啪地一下,房顶上裹着烂布条的小女孩不见了,一只呆住的小猪现了身,一堆烂布条垮垮地搭在它小巧的猪身上。
连佩:这是……妖力耗尽了?靠。
不过算了,危急时刻总算过去,这会儿变回原形也没什么。
连佩安心地在房顶上蹲了下来,守着昏迷的段嫣然,不忘竖起终于不再是摆设的耳朵听听天上白衣道士们的墙角。
她听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从中得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那九尾狐妖在此设了血罗大阵,练了尸兵混入战场,利用两国交战大肆杀戮敛取血气……”
“……这妖孽,自从得了嵩城山的混阳珠,行事越发放诞了!”
“……凌越,方寻,你们先带人去解决散乱城中的尸兵,我与你们两位师叔先在此破阵。”
“是!”
随后便见几十个白衣弟子御剑飞往各处,空中只剩下三个人,两个仙风道骨的白衣道士,一个落拓不羁、腰上还挂了只酒葫芦的灰衣道士。
三个道士开始施法。
他们踏剑凌空,拉开一个三角,手上速度极快地掐着繁复的法印,口中娴熟地默念着让猪完全听不懂的法诀。
大功告成之时,三人三手一指,中心灵风大作,吹得三人衣袂焕飞,一道闪着耀目白光的圆盘从从三人中央出现,越变越大,透出三道皓白的光束直指天空厚厚的层云,层云被白光一照,逐渐消散,很快显出背后一个巨大的黑红圆盘。
黑红色的圆盘一出,空气中压来的血腥味便重得仿佛有血水从天空倾倒下来。
连佩感觉自己吸进去的一口,全是血,受不了干呕了几下。
白色的圆盘越变越大,朝天空黑红色的圆盘覆压而去,两只圆盘仿佛在相互角力,只看谁更吃得下谁。
可能是九尾狐妖已经离去,黑红圆盘后继无力,最终被三个道士操控着的白色圆盘彻底覆盖,劈里啪啦挣扎了一阵,仿佛电闪雷鸣,随后彻底爆开,消散。
“此阵果然不愧为邪典之最《血罗经》所出,那九尾狐妖如今尚未修炼大成,便已有如此威力,如非有周玄师弟的友人正在此城中,发现异样传信于我千山,那妖孽只怕更要屠尽一座城来祭这血阵。”
“利用妖邪之术在人间造此大孽,这狐妖如此犯我道门底线,究竟是何图谋?”
“无论她是何图谋,面对此妖,我千山作为道门之首,扶天地正道,必杀之无赦。”说话的白衣道士看了眼落拓的灰衣道士,“不仁师弟,你平时多在人间行走,不妨多多留意此妖?”
灰衣道士不仁在施法结束后便又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慢慢解自己的酒葫芦,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小妖,你为何在此?”
躲在屋脊后偷偷听墙角的连佩大吃一惊,好家伙,妖道天生两极,自己这下作为一只妖怪,被道士发现了,要命!
小猪心脏一阵发紧,赶紧表白道:“我没有做坏事!”
那道士揣测道:“莫非是那骨妉的手下,在此借机修炼?”
连佩大大懵头:“谁是骨妉?”随即反应,该不是那九尾狐妖的名字吧?
连佩赶紧撇清关系:“天地良心,我根本不认识骨妉。”
“装得还挺像,这世上的妖,大多狡猾邪恶。”那道士一改对同门的谦和,说话冷冷的,仿佛阴曹的判官,要给一只小小的即将步入黄泉的猪妖定刑。
连佩:你大爷的!我他爹的给你脸了!你真牛叉你看不出你祖宗我有一个人的灵魂?话都给你说尽了?敢情我活该被你搞死呗?
连佩愤愤:“我虽是妖,却也没做过坏事,你们号称道门中人,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看我是妖,便判我是恶,难道这世上的人就全都良善么?”
说完就后悔,因为她能感到这几个道士修为很强,说不定动一动手指头就能灭了自己,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没办法收回,连佩有那么一瞬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还以为自己是在法制社会呢,跟谁都敢呛两句。
“我知道你们是除妖的,就算我今天被你们除掉吧,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此天地间容不下妖,根本就不会诞生妖。你们一定要杀我,我如此弱小,没法反抗,我只有一句,我不服。”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连佩直接打算破罐子破摔,就像她话里说的,这几个道士要杀她,她没法反抗。
“不过你们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对凡人总该仁慈些,这个姑娘是我的恩人,你们将我杀死后,她身边无人照料,还劳烦你们帮忙将她送回京城段府。她唯一的亲人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她醒后情绪可能会有点激动,如果你们修道的人有什么能用的清静清心经之类的,就帮她念念吧,就算你们不认为我是个好妖,总该相信这个无辜的少女是个好人。无论如何,我先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让我把话说完……动手吧。”小小的猪妖,低下头也不再看谁,以非常悲痛辛酸的口气说。
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了这些年,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机缘化成人形,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她不服,很不服。
如果老天爷就是要如此捉弄她,又何必生她出来!
她忽然运作起四蹄的力要跑,却一头撞上了透明的墙壁,咬牙无赖道:“你们半晌不表态,难道不就是要放我走的意思么?”他大爷的,话说这结界什么时候设下的?
“哦,对不起,忘了你在结界里,听不到我们说话。”说话的白衣道士面目清和,貌似不到三十岁,声音温润又好听。
混蛋,现在不是欣赏男人的时候啊喂!
那说话好听的男人一挥手,连佩便感到四周隐隐的压迫消散了,怪不得之前心中一直感觉不畅快,连说话都有些口不择言,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困起来了,说不定还被施了什么口吐真言的“邪门法术”,该死,她什么时候才能修到这种境界。
“我与两位师兄商议过了,你刚刚化形,身上还带有雷劫的气息,渡劫天雷是天道之内赏善罚恶的力量,一般妖族非死即伤,而你这小妖被劈了一顿下来,反倒还隐隐增强了实力,这是天道对你的认可。”
小猪星星眼:啊,这个好看的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他怎么会这么帅啊?头上有圣父的光环啊有木有!好宣!
“加之你灵台清明,妖息纯净,可见不是作恶之妖。所以,我与不仁师兄都决定放你生路。”
小猪挑了挑眉,懂了,三个道士私下举牌投票,两个道士都觉得可以不杀她,唯独……
沈行修感到那小猪妖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冷斥:“过往不作恶,未表来日不作恶。你身为妖族,今日侥幸逃得命去,自当时刻警省,若敢他日放肆,作下恶来,我千山必不再饶你。”
“哦,多谢道长,教诲。”连佩很没有诚意地回,随后又对另一个白衣道士和灰衣道士虔诚道:“多谢二位道长深明大义,小妖在此,不胜感激。若有来日,定当图报。”
周玄笑一笑,不仁道士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说:“这小家伙,有点儿意思。”
最后连佩想带段嫣然走,那唯一刻板的道士却觉得让一个凡人跟一个妖怪在一起太危险,何况现在那小妖妖力不继,说不定会吸食凡人鲜血以自补。
不知道这家伙是哪只眼睛看她一头猪长得像吸血蝠?
连佩对这位怎么看她怎么像个坏妖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行,那就有劳这位道长,将这位姑娘送回燕京段府,管家的名字叫段良兴。”
段良兴名字虽然不大中听,实则年甲六十多岁了,是段家三代忠仆。
段家在姑梁城别府的管家张浩,正是他的徒弟。
沈行修与周玄、不仁等三人,在道门千山的地位举足轻重,自然不会亲自去送一个凡人回家,于是派了自己的徒弟凌越带两个门中弟子将段嫣然送回,并留下一张凝神静气的药方。
老管家段良兴泪眼婆娑地接过药方,又备下重礼要谢过这些道门中人,凌越等人没有受,行了一个道家礼,便御剑飞去了。
段良兴与段府一众仆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才擦着眼泪吩咐小厮去抓药,又要照看小姐。
漠胡人此番与妖孽为伍,私许妖孽参入两国战争的行为,引发了诸国众怒,各国纷纷出兵讨伐漠胡,漠胡各部落都被征讨得元气大伤,漠胡王连夜发下乞罪书,称一切都是大军统帅齐齐格尔的擅作主张,自己事先毫不知情,已将齐齐格尔枭首并传送诸国示众,同时愿意归还前才攻下的燕国边城姑梁,并赔偿燕国与诸国损失。
虽然在决战中燕国死伤了二十余万士兵,牺牲了从上到下数百个大军将领,但这场针对漠胡的讨伐战役,也算是以前所未有的曲折方式达到了最终目的,漠胡国近五十年之内都没有力气在燕国边境挑衅了,各种割地赔款都够他们赔个三四十年。
再加上此番他们利用妖邪之术混入人间战场,除了几乎屠尽了燕国二十余万大军,更造成无辜百姓死伤不计,不公不义,各国对他们再也没有好印象,只怕恨不得漠胡国消失了才好,毕竟凡人都是血肉之躯,各国之间交战的原则就是绝不容许混入妖道之力,妖道之力何其奇诡强大,一般人对上,根本毫无还手之机,这样的先河一旦打开,所谓人间,恐怕就再也不是凡人的天下。
此为各国君主所深深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