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剿寨
沈英离开天帮寨的第二天,黄花山就被江湖门派包围,天帮寨被包抄。
江湖门派来势汹汹,且人数众多,天帮寨众少年抵挡不下,连在承天镖局的人一起,全部被抓。
领头的江湖人身边跟着一个逃出去的土匪,小元小风云朵等人看见土匪的那一刻都看向小雷,目光是惊愕愤怒伴以诘问的交织。
所有会武功参与过抵挡的少年俱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小雷因为投降比较早,所受轻些,只脸上挂了一点彩。小风云朵等头发凌乱,各处大大小小的伤,染红了衣裳。不会武功的小元也因为在混乱中保护年纪小的孩子,而被肩上刺了一剑,此刻面色惨白。
小雷看见那土匪的瞬间也是差点眼珠子掉出来,浑身禁不住打了个惊战。不久前,这些土匪在山下的村子给村民干活,他负责监工,不想只是在树荫下打一个盹的功夫,结果醒来就发现逃走了一个。
他隐约记得沈英当年就说过,这些土匪一个也不能放走。他赶紧去找,当然是没找到,但他回复沈英说,这个土匪趁他不注意跑了,他追上了,结果那土匪不要命地还手,他惯是使刀的,一个没留神就把土匪杀死了。为了模仿杀人的血迹,他还趁着村人不注意宰了村人一只鸡的血抹在衣服上。
沈英当时听了小雷说“杀土匪”的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小雷赌咒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并回以委屈受伤的目光:“帮主,你不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沈英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眼神掠过他的肩,她稍许笑了笑,转而问起,“你也是第一次杀人,没吓着吧?什么地方杀的,有没有被人看见?”
小雷见她没有怀疑,还问起了杀人细节,大大放心,笑容出来:“帮主放心,没人看见,我是追到没人的山那边杀的,尸体丢进河里喂鱼了。再说了,这种土匪就是该杀。要不都说帮主你真善良呢,这群土匪这些年在几个村子烧杀抢掠,作恶多端,你竟然都能不杀他们……你不知道,有的村民背地里还有些不满呢,觉得饶他们性命太轻了,不过不满归不满,他们使唤起这些土匪来,也没见谁客气的,这些土匪可帮他们省了不少田里地里的活儿,白捡的苦力,我看他们一个个其实心里乐着呢,不得不说,帮主你这个让他们干活赎罪的招儿,是真高哇。”
“平时不见你这么夸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英的眼神,看得小雷心头一紧,他赶紧想理由:“平时,平时不是没这样的机会么,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帮主的。真的,天帮要不是有帮主你,都不会有我们这些人今天,我一直想好好跟帮主说个谢来着,真的,帮主……”
“行了小雷,你的意思我明白。”沈英拍了拍他的肩,放下手,“一身的血,回去洗了澡,换身衣服吧。”
小雷于是将心放回肚子里,自认逃过一劫。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沈英对着手里的羽毛,自叹一声:“小雷啊小雷,我就算没杀过人,难道会连鸡血人血也分不清么?这些土匪,可各个对我们怀恨在心呐,放走了一个,谁知道会引出什么事来。看来,这黄花山,也不能久留了。”
事到如今,是谁把鬼刹罗在黄花山的消息走漏给江湖人,已经昭然在目。
小雷低着头,一点也不敢看小元小风云朵的眼神,他只恨不得自己挖个洞钻进去。
“交出鬼刹罗的下落,还可以饶你们不死!否则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土匪受命来盘问,提起了小雷的衣领,恶狠狠地,口水喷在小雷脸上,对这些把他们兄弟赶到山下,给被他们抢过的村子当苦力使唤的众少年,他可是无不恨之入骨,因此在江湖门派面前极力将这群少年描述成了鬼刹罗的邪恶同党,欺压良民,无恶不作,甚至于就是鬼刹罗为自己培养的继任者。
虽然土匪一些过分的渲染与谎言,被江湖门派的人一经调查就戳破了,但却知道了他所说鬼刹罗隐在黄花山很大程度上份属事实,继任者虽不像土匪夸张说出的那么多,但也确有一个是由他亲手培养。
小雷忍着土匪口水的恶心,咬牙道:“我怎么知道他,我又没见过他!你问错人了!”
“问错人了?放你爷的屁,老子眼可尖着呢,这些人里就你最没骨头,投降最快,问你才正是问对了的!你最好赶紧地交代,要是不说,老子可不会对你客气!”土匪说着,匕首一下扎进小雷的大腿。
小雷痛苦地惨叫,天帮的好多少年都闭上了眼。年纪小的孩子都吓得瑟瑟发抖。秋谈筠将女儿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小梦圆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土匪朝小雷的大腿狠狠扎去第三刀,小雷已经痛得满头冒虚汗,面色苍白如纸,但他甚至发不出太大的叫声:“……我……我真的不知道!”
“还不交代?”第四刀。
“我叫你不说!”第五刀。
“我看你小子到底有多嘴硬!”第六刀。
“我看你这条腿是不想要了!”第七刀——
“行了,别扎了……”身受重伤虚弱的小风开口,对土匪身后的一众江湖人:“我们都只知道鬼刹罗在后山居住,但是他具体身在何处,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如今这黄花山也都被你们的人包围了,你们可以自己去找。”
“鬼刹罗素来狡猾多端,二十年前就让他逃过一次,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和他联手在骗我们?”
“就是,这丫头都要死不活的人了,还引诱我们去后山,莫不是在后山布设了陷阱引我等过去?”
云朵听得气笑:“你们不择手段要得知鬼刹罗下落,现在我们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结果你们又不信了?你们这些江湖人还真是有意思。反正不管怎样,我们说的都不对是吧,既然如此,那你们还问我们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一个面容精瘦细眯眼的山羊胡男子道:“哼,随你们怎么狡辩,你们都是魔头鬼刹罗的党羽,一丘之貉,他身上造下的江湖血债,你们也少不了有份,既然他不出来,我们也不妨拿你们一个个开刀!”
没有武功内力,身中剑伤几乎半昏迷的小元撑着力气道:“暗夜杀手二十年前退出江湖,是众所皆知的事,诸位可睁眼看看我们这些人,会武功的,有哪一个超过二十岁?怎么他的血债还要算到我们头上?难道我们这些二十年前连出生都不曾的人,还能沾手二十年前的血债么?
“……更何况,鬼刹罗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当年见过的,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如果他不想现身,你们觉得拿着我们这些人做威胁,一个一个杀了,他就会因此现身么?哪怕全杀了呢?”
对于深知暗夜杀手凶残冷血的江湖人而言,少年此话绝对不假。
“……诸位都是江湖武林正派中人,难道还要如宵小狂徒一般,以枉杀无辜为乐么?”
一帮三四十个半大的孩子,此刻被赶作一堆,流血的流血,流泪的流泪。
鬼刹罗的踪迹没见到,所有结盟上山来围剿魔头的江湖人都神色郁郁。
江湖人中一个女子说:“我看这些孩子不像说谎。不如我们再商议商议。”
一个持刀男子冷笑:“什么孩子?女人就是女人,妇人之仁看什么都像孩子,我看这根本就是一群鬼刹罗豢养的小魔头!一个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怎么,你倒可怜上他们?你怎么不可怜可怜当年被鬼刹罗杀家灭族的人?”
女子身边另一个女子怫然不悦:“你这男人简直无礼,我师姐正经说话,你却在这里舍本追末,专生取闹!”
一个稍有威严的蓄须中年男子道:“吵什么吵!”
“就是,吵什么吵,知道你们两派素来不对付,但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铲除江湖上最后一个暗夜毒瘤鬼刹罗,可不是来听你们这些男男女女吵什么架的。”
蓄须中年男子道:“大家说回正事。”
才被批评了,持刀男子似乎想找回些体面,便率先说道:“既然人在后山,我们就去后山,今日来的这么多武林高手,难道一起还会对付不了一个鬼刹罗吗?那鬼刹罗到处藏身这么多年,如今龟缩在这黄花山中,只怕也已经是垂垂老矣,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他这话引来一些年轻人的附和。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道:“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当年武成派那可是名震一方的大派,被他们十一个暗夜杀手覆灭,你们是没见到,才敢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持刀男子说来年纪也过而立,自问不是老者口中的不知天高地厚,反问道:“那依您所见,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什么呢?难道鬼刹罗自己送上门,就比我们去找到他,更容易战胜么?”
“你!”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一时没有能驳斥的话,只得重重一哼,以示不屑置辩。
有人也不得不承认道:“干等着,的确也不是办法。”
最后,有威严的蓄须中年男子拍案而决:“既然终究是要去剿灭他的,诸位一道上后山!事别二十余年,今日我武林正派也是时候与此魔头一会此面了!”
虽然一众江湖人气势腾腾,然而还是将天帮的少年们押在前方开路,就怕连正主都未得见,就陷在什么山林陷阱里。
就连腿被扎坏了,完全不能走路的小雷也被扛着,似乎是要让鬼刹罗亲眼见见,他的“徒子徒女”已经一个不落被缚,识相的他最好自己站出来,别在暗地里计算什么陷阱诡计。哪怕退一步,就算有陷阱,最先受害的,也是他自己一方。
江湖人们筹谋得很好,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鬼刹罗就在后山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