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
希光中学举行文艺汇演的那天，风轻日暖，樱花树在温暖的阳光中飘撒着花瓣。
开场节目是合唱校歌，其次是朗诵、独唱、舞蹈表演等等。
顾清清登上舞台时，喧闹的操场突然静下来，同学们都不闲聊了，视线聚集她身上。
少女乌黑如墨的长发挽髻，眉目清澈，白衣如雪，宽大衣袖轻笼纤纤如玉的手，裙裾迤逦舞台上，恍若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
抚琴的姿态温丽风雅，琴声似山涧泠泠流水。
有同学将顾清清的古琴演奏拍视频发网上。
1L：此贴必火，火钳刘明！
26L：好美啊，仙气飘飘，演古装剧一定火，将来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59L：这是你们学校的校花吗？
137L：有没有人知道她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好好听，想设置成手机铃声。
......
杨晨在食堂吃完午餐，躺在宿舍床上玩手机刷到顾清清古琴演奏的视频愣住。
他重复看了五遍视频，端量她抚琴时，几次微抬眼睫，眼眸漾出浅浅的温柔，望向台下某处。
眉眼间的温柔似浅浅的温柔月色。
他认识她一年多，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神色，第一次知道她会弹琴，第一次见她参加这种活动。
她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曾经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杨晨想到去年情人节那天，天曚曚亮的时候，他起床去上学，到了教室，空无一人。
淡白色的晨光透过教室窗户，落在课桌上，朦胧，寂静。他把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情书放进顾清清的课桌里。
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时，杨晨在课桌前坐下，发现桌肚里的巧克力和信封。
虽然是同一种牌子的巧克力，但包装不一样了。莫非这是她趁午休时间教室里没人的时候，悄悄放进去的？
她竟然回赠他巧克力！
她接受他的告白了？！
杨晨急忙拆开信封，干净的白色信纸上写着漂亮的字迹。
谢谢你的喜欢，很抱歉，我不早恋的。
巧克力很好吃呢，这是回礼，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如果她拒收他的巧克力，他会扔了吗？
舍不得，大概会留着，任由时光侵蚀。
她收下他送的巧克力，吃了，还说很好吃。对饱含心意的巧克力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怎么办，他更喜欢她了。
既然她不早恋，等高中毕业后，他再追求她。
......
视频又重复播放，手机里流淌出来的琴声似山涧月下的潺潺流水。
杨晨又看了一遍顾清清抚琴的视频。
长发乌黑如墨，衣裙洁白如雪，眉眼清澈如水。
她转学了，他不能每天见到她了，对她的喜欢却没有停止。
视频中她眼底泄露出来的些微神色告诉他，她有喜欢的人了。
他想要去问她，早恋了吗？
杨晨向老师撒谎肚子很疼，请假去医院。
拿着请假条，出了校门，打车，杨晨告诉司机去高铁站。
夕阳染红半边天空，将文艺汇演烘托得像盛大节日。
表演完节目，顾清清脱下洁白如雪的古雅衣裙，换上朴素的黑白色校服，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操场上看别人表演。
校服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叮铃响了一下，顾清清掏出手机查看，一条短信。
杨晨：「我在希光中学南边的奶茶店等你。」
顾清清愣了愣，回复短信：「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踌躇了几秒，顾清清勉强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找班主任请假，撒谎说亲戚在学校外面，有事找她，想要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在老师眼中，顾清清品学兼优，极有礼貌，极漂亮，老师没有多问，准了她的假。
这个时间，学生没有放学，上班族没有下班，希光中学南边的奶茶店客人寥寥无几。
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顾清清闻到空气中流淌着的奶茶的香味。
杨晨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座位上，第一时间发现顾清清纤细的身影。
她和曾经一样，不仅穿校服外套，还穿着校服裤子。
很多女同学爱美，只穿校服外套，不穿丑陋肥大的校服裤子。
曾经她穿深蓝色的校服，很好看。
转学后，穿黑白色的校服，依旧很好看。
杨晨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好久不见。”
顾清清礼貌笑笑：“好久不见。”
杨晨为她拉开奶白色小圆桌前的椅子。
“谢谢。”顾清清在奶白色的椅子上坐下来。
奶白色的小圆桌上有一杯珍珠奶茶，黑色的粉圆饱满圆润，像一颗颗黑珍珠沉在杯底，漾散香醇的气味，一口未动，他特意给她买的。
顾清清目光从珍珠奶茶上飘过，停在桌对面的杨晨脸上：“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晨本想问她是不是早恋了，嘴突然不受控制：“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顾清清浅浅一笑：“当然可以找我的，我们曾经是同学。”
水红色的夕阳余晖在白色小圆桌上缓缓流淌。杨晨沉默了几秒，低声问：“你参加文艺汇演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顾清清“嗯”了声，坦然承认。
杨晨眼里波涛汹涌，攥紧手：“你说过，你不早恋。”
顾清清充满歉意地看着杨晨：“真的很抱歉，那时候我拒绝你的理由不是敷衍你，是真的。”
“在古代，我如今的年龄已经可以嫁人了，所以我一直觉得高中生谈恋爱不是早恋，”顾清清轻轻一叹，“可如今时代的大多数老师和家长不那么认为，既然父母不希望我早恋，那我不会早恋的。”
“我是有了喜欢的人，我没有和他交往，也没有向他告白，我会等高中毕业后再向他告白的。”
杨晨垂头沉默不语许久，水红色的夕阳余晖从奶白色小圆桌上，缓缓流淌到桌脚。他抬起头，展开笑容：“你知道么，你是我的初恋。”
顾清清睫毛微动，轻声说：“真的很抱歉。杨晨，你很好，未来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那你也是我的初恋啊，”杨晨笑着问，“我可以用一杯奶茶换你的手机吊坠留作纪念吗？”
顾清清对杨晨充满歉意，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请求。
她解下手机上系着的桃花吊坠，粉晶雕琢而成，温柔莹润的粉色。
喝完珍珠奶茶，顾清清向杨晨告别，迎着夕阳回学校。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
文艺汇演舞台上的歌声随着微风飘来。
高晓松作词的老歌《同桌的你》。
“同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清清惊讶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楚衍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手里拎着透明的袋子，能看见袋子里装着一杯珍珠奶茶。
顾清清眼眸泛起涟漪，是巧合，还是他看见了？
她不希望他误会。
楚衍拎着奶茶走近顾清清：“同桌，你要喝吗？”
顾清清迟疑了两秒，伸手接过奶茶。
她另只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花香味的糖，轻声问他：“要吃吗？”
楚衍懒懒“嗯”了声。
顾清清弯了弯唇角，把花香味的糖都送给他。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
她和他在歌声中并肩走着，夕阳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楚衍撕开糖纸，将桃色的糖扔进嘴里，浓郁的桃花甜味在唇齿间漫延开来。
“不趁热喝吗？”他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
顾清清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喝了一口，温热香醇的奶茶在唇齿间流淌。
“好喝吗？”楚衍问。
“很好喝。”顾清清莫名觉得这杯奶茶很甜，好像放了许多糖。
“这杯好喝，还是之前那杯好喝？”楚衍漫不经心，好像随口一问。
顾清清脚步一顿：“...这杯。”咬了咬吸管，向楚衍解释：“在奶茶店和我坐一起的男生是我曾经学校的同班同学，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
楚衍懒懒哦了声，走了几步，又问：“他向你告白过？”
“我拒绝了，”顾清清犹豫了片刻，补充，“今天又认真拒绝了一次。”
楚衍勾起唇角，咬碎嘴里桃花味的糖：“同桌，明天你还想喝奶茶吗？”
顾清清被他唇角的笑感染，也笑了：“如果明天你还想吃糖的话，那我也想喝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