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切的开始，大概要从那幅画说起……

稠云当空，风剪纤凝，闷在厚厚云层背面一整天的太阳，从云层纤薄之处洒下万丈金芒。

最后一节课下课前，高老师叫应璇带个人去她办公室，把他们班数学、地理小测验试卷以及五班的作业本捧来。

她是教导处主任，办公室在综合楼上，得穿过一条宽阔的主校道，经过综合教室才能到。

应璇不是数学课代表，要不是前几日课代表打球的时候扭伤了脚踝行动不便，这件事本伦不到她来干。

她长相属于甜美系，奶奶的腮帮子，笑起来有两颗小梨涡，仿佛能融化人心。

这么多学生当中，高老师格外喜欢她，才将这好差事交给偏爱的学生。

秋季开学进入紧张的高三阶段，一点不能马虎，老师看得格外严，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几乎不让出教室。

应璇清脆的应了声，拉着她的小姐妹赵瑜一道去。

“真好！能出教室换换压抑的气息！”

小姐妹俩手挽手走在路上，路过综合教室时，赵瑜扯住应璇问：

“欸，最近学校搞了一场书画大赛，你有没有去看过？”

应璇抬头就看见敞开的综合教室讲台被搬到一边，黑板上、旁边的墙上，或挂或立着各种书画作品。

大赛已经过去两周了，前两天刚出了结果。这事她知道，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去瞧。

她摇摇头：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你那么喜欢画的一个人，竟然还没去看过。”

她嘿嘿一笑，捏捏她的手：

“这几天好些学生都在讨论一幅画，是高一的一个女生画的一幅洛神图，简直了，太好看了！”

应璇转头看了小姐妹一眼，露出一丝类似于嘲笑的笑。

赵瑜秒懂她的意思。

“怎么，我一个门外汉又不像你懂画，就单纯觉得好看啊，有什么问题！”

应璇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课，不做他想：

“你一个人去高老师办公室拿东西吧，我进去看看，你拿好来找我。”

“欸你……个没良心的！”赵瑜跺脚。

教室里空出来大片地方，一进门门边立着一张广告立牌，红底黑字的喜报用毛笔写着获奖名单。

一等奖某某某的什么画、二等奖某某某的什么画作，按照排名一直排到后面的五名特等奖。

应璇不在乎名次，只在乎赵瑜说的那副洛神图。

门外书声阵阵，门内一片寂静，夕阳斜照，洒下一片光，透过门头上的高窗打在一幅挂在黑板正中间的画上。

半片薄纱后藏着半张芙蓉面，怀里拥着一簇开得正浓的荷花。螓首微收，眉眼低垂，漾着星光的眸子里糅进半寸媚态。

这么个娇羞美人，任谁看了不心动。

应璇痴痴的望着这幅画。猜测着是怎样的人才能画出这样色彩多元，艳而不俗的画来。

目光不舍地挪到右下角的落款——惊月

这名字也妙！

名字上方是班级：高一（六）班

目光又挪回画面上，还想仔细欣赏一下，赵瑜出现在门口：

“还没看好？要下课了，我们出来的时候长了，得快点回教室了。”

应璇没应她的话，赵瑜急着几步跨进来，把试卷和作业本腾到一只手上拉她走。

两人刚走不久，下课铃声响了。

一道狭长的影子投进综合教室，扫过众多画作，最终站在了最中间那副《洛神图》前。

柔和的下课铃声落下，寂静的校园骚动起来，一根骨节修长的手指落在“惊月”两个字上，轻轻抹了一把，好像是要把什么印记烙进心里。

放学铃声落了，寂静的校园肺疼起来，他往喧闹之处走去，融进人群里。

应璇木木愣愣回了家，迷迷糊糊吃了晚饭，连妈妈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放学前看到的那幅画一直盘旋在脑中，心中懆郁难受，总觉得那画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怀揣心事，一夜多梦，天亮了，应璇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站在洗漱台闭着眼睛刷牙，脑中忽而闪过一个画面，不知是昨夜的梦境还是往事浮现。

她陡然一惊，想起来了！

不顾满口牙膏渍跑出房间大喊：

“妈，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应璇妈妈正在吩咐保姆中午做哪些菜，看她满口喷白沫子，推远了她；

“哎哎，锅里还有刚煮成的粥呢，你别把牙膏渍喷进去了。”

推她出了厨房才问：

“怎么了，一大早的，一惊一乍的，昨晚的事情想通了？”

应璇妈妈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昨晚那三魂没了七魄的样子，一看就是遇着想不通的事情了。

应璇顺手抽了两张餐桌上的纸巾擦嘴。

“妈，我昨天在学校看到一个高一的学生画了一幅洛神插画，画风笔触和舅妈的画很像很像！”

保姆把锅端上桌，应璇妈妈取碗成粥的动作一顿。

“一大早的，怎么提起舅妈了。”她脸色淡淡的。

舅妈已经去世八年了，应璇家里是做生意的，大清早的，提起个故去多年的人，有点忌讳。

她把盛好的粥递给女儿：

“会不会是苻老新收的弟子？”

应璇觉得不太可能，苻大师自从舅妈去世之后，就对外宣称过，不再收弟子。

绝对不会是苻爷爷另外的弟子。

应璇从小跟在舅妈身边，目睹各种不同的颜料在她的手底下神奇地变成各种画作，为此惊叹不已。

常年跟在舅妈身边，耳濡目染的，她对画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曾尝试拿起画笔试着作画，或许是天分缺失，她画出来的东西，真的是让人无从夸起。

她很在意作画者的身份，草草喝了两口粥，就叫司机送她去学校。

应璇妈妈从冰箱拿了一瓶酸奶准备让她带着，一转身，人已经拎了书包跑出了门。

瞧着女儿那火急火燎的身影叹息一声。

这都多少年了，女儿对嫂子的崇拜丝毫没有减弱。

她拿起电话打给爸妈，叫他们把先前嫂子的画作收拾出一两样来，她叫人过去搬。

到了学校，郎朗读书声中，应璇什么书也读不进，脑中一直绕着“惊月”两个字。

中午不等下课铃声结束就跑出了教室，往高一年级的教学楼去。

高一的小孩没有高三的紧张感，下了课，好些人都不急不忙收拾着自己的书桌，应璇跑到门口，跟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学生问了句：

“同学，请问书画大赛第一名是你们班的哪位同学？”

正在收拾文具盒的同学一抬头，一脸的青春痘，听见应璇的话，笑着说了句：

“这都是第几个了，咱们班要出名了……”他回身往教室中间位置喊了一声：

“周月苒，又有你的崇拜者来找你了！”

周月苒正低头把书塞进桌肚子里，似有感应般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一个看起来大了两岁，个子很高的女生站在门口看着她，满眼都是善意的笑。

被她的笑容感染，周月苒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女生就这么隔着年级和空间相视而笑。

很奇怪，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周月苒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像是认识了好久好久的人。

她走到那个女生面前问：

“有什么事吗？”

应璇上下打量仅有两步之遥的小女生，长相文静，内敛，静秀。从初中刚升上来，还未脱掉周身的稚气，但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宁静的感觉，很像很像一个人。

“那幅洛神图就是你画的？”

周月苒点点头，两个女生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来自对方的笑……

好多同学都看到了应璇，午休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在议论上午下课时来找周月苒的高年级学姐长得有多好看。

转而又夸起周月苒的画有多出色，吸引了好多人来班上打听的人。

说起这件事，有一个女生突然提起：

“对了，中午你们都还没来，班上来了一个长得超级超级帅的大帅逼过来，也是来问惊月是谁。你们不知道，我当时都看傻了，我们这学校，竟然还有这种尤物，唉唉，想想就心动啊！”

周围的同学看她一脸花痴，都不信，什么样的人，能帅得过当下流量小生吗。

那女生急了：

“你们等等，我正好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的，顺手给他拍了张照片，就是只拍到背影，好可惜。”

周月苒听了也有些好奇，凑过去一起看。

这同学拍的时候估计是太慌张，没对好焦，成像的时候糊了。

“啊~这……就是你拍的帅哥啊，都扭成这样子了，哪看得出来啊。”

“是啊，欸，不过看他的腿好像是挺长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会儿，上课时间到了，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