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眼
实验高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娱乐活动的，例如每年举办一次的音乐节，考虑到学业的紧张程度，学校只会组织高一的学生参加。
本次音乐节由两部分组成，分别为独唱比赛与大合唱比赛，先进行的独唱比赛是在校内比，后进行的大合唱比赛是与全市的中小学一起比。
沈慢慢身为班级的文艺委员率先报了名，她选择的参赛曲目是“你那里下雪了吗？”
独唱比赛当天，学校礼堂内座无虚席，校长、副校长、办公室主任、教导主任等校领导悉数到场，正襟危坐，担任起了评委。
前三个登台的选手演唱的平平无奇，第四个上场的选手据说实力了得，曾经在初中拿过“校园歌唱比赛冠军”，是有名的实力派唱将，她带来的“梦里水乡”胜似原唱，声音清脆甜美，不含一点杂质。
沈慢慢在实力唱将之后上台，表现的丝毫不比上一个选手逊色，虽然中间伴奏带卡了一下，但是沈慢慢临危不惧，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发挥，一看就拥有着极其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
孙虎城坐在观众席第二排正中间，很明显的位置，沈慢慢在台上可以很容易就找到他。
作家张小娴曾经说过【你做一件事情是因为你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看。有了这双眼睛,你无论做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他会怎样看这件事情？又会有什么反应和评价？】
沈慢慢一边唱一边关注那一双在远处辉映的眼睛，她努力表现只为去讨好那一双眼睛，偶尔赢得他一点赞美和注意的目光，她就会更加卖力。
他们就这样你望着我一会儿，我望着你一会儿，彼此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整个世界的扑朔迷离。
演唱完毕，学校礼堂内掌声雷动，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男生的口哨声，在这个学校领导和老师都在的场合难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沈慢慢皱了下眉，向评委席看去，一本正经的校领导们满脸严肃。
主持人报幕：“最后一个登场的是个组合，他们将给大家带来一首《笨小孩》！表演者高一三班杜梓腾、鹿仁贾、毕云涛。”台下爆出一阵笑声。
都是名字惹的祸，杜梓腾安慰跟在身后的两个难兄难弟：“别搭理他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要我说一名惊人比这些寂寂无名之徒好多了！”
杨伟在台下幸灾乐祸：“哈哈哈，避孕套，他竟然叫这么龌龊的名字。”
毛线用看缺心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不龌龊？”他不懂这二逼哪来的自信去评价别人的名字龌龊的？
杨伟：“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你个毛线啊看？”
杜梓腾唱的很卖力、很投入，最后还脱了外套，全场霎时沸腾，他们的表演把整个歌唱比赛带入了高潮。
毛线和杨伟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组织着台下的观众们为兄弟们的表演卖力加油，欢呼、鼓掌、呐喊、吹口哨一个也没落下，场面热闹非凡。
可是这一次，一本正经的校领导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厌烦，就像是看到自家的孩子调皮捣蛋，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次的歌唱比赛，沈慢慢出乎意料的没能拿到名次，原因是有评委认为她选择的是“不健康”歌曲，被扣去了一大半分数。
沈慢慢没有解释那首歌讲的不是女孩对男孩的诉说，而是女孩和童话相依相伴的日子，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不健康”歌曲。她想起了评委们满脸严肃的样子，听到口哨声时略带嫌弃的表情。
她理解他们，在这个成绩胜于一切的地方，一个成绩不怎么样的女孩子在台上演唱着他们所谓的不健康歌曲，下面还伴随着男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多少会显得轻浮吧。
学霸杜梓腾表演的时候，整个学校礼堂都快把房顶掀翻了，台下无论男女都喊着：“杜梓腾，你好帅！杜梓滕，我爱你！”但确拿了第一名。
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慢慢明白了一件事，成长过程中必然要经历些痛苦伤痕，她的所见所闻让她真的明白，想要好好的生存就必须要学会识时务，否则就会不断的面对轻视和排挤，直至世事沧桑。
虽然可能仍然不甘，仍然伤心，仍然遗憾，仍然怅惋，但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诋毁埋怨，因为她也是那样的羡慕那些得到美好收获的人。
沈慢慢没有报名参加之后的合唱比赛，她全心全力的投入到了学习中，每天早起晚睡，两点一线，课间也很少出去活动，自然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孙虎城了。
那段日子，一天天过去都是相似的忙碌平静。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不辜负这生命中的好时光。
在离合唱比赛还有一周时间的时候，音乐老师找到了她，想让她来做合唱比赛的指挥官，音乐老师问：“慢慢，我听你父母说你学过指挥？”
沈慢慢回答：“爸爸教过我一些。”她的父亲是初中音乐老师，曾经学过指挥。
音乐老师惊喜的发出邀请：“我们合唱队现在缺一个指挥官，你来好不好？只需要排练一周的时间。”
就这样，沈慢慢临危受命，成为了实验高中合唱团的指挥官。
加入合唱团的那天，是沈慢慢闭关学习后第一次见到孙虎城，他还是那么的好看，随随便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裤站在人群里就不同凡响，有种王子般的矜贵。
她想：一见倾心，再见倾城。大抵说的就是现在的她吧，她看到他的每一眼都可以称为红尘中的惊鸿一瞥，然后步步沦陷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
杜梓腾同学看到沈慢慢进来后兴奋异常，心中冒火，眼睛放光，他之前因为沈慢慢没参加合唱团，本也不想参加了，无奈的是，他之前的歌唱比赛用力过猛，以至于表现过于突出，老师强制要求他必须参加为学校争光。
被强制为了学校荣誉而战的还有高一一班的孙虎城同学，老师指定要他朗诵旁白。
沈慢慢就位后，老师给大家介绍：“这是高一四班的沈慢慢，她将出任我们合唱团的指挥，由于她今天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训练，咱们先表演几遍，让慢慢找找感觉。”
沈慢慢坐在礼堂前方的椅子上，一边认真的听大家唱歌，一边闭着眼打拍子，她安静的活在自己的心灵世界里，宛若幽兰般静美，怪不得人们常说一个女孩最美的样子，就是一身静气。
沈慢慢只听了一次大家的演唱就神色自若的登场了。
杜梓滕曾经认为指挥就是一个大叔站在前面拿个小棍儿自我陶醉的划来划去，没想到指挥的样子也可以这样的迷人好看。
沈慢慢的手臂随着音乐节奏在空中挥舞，手指微微上翘，柔软的腰肢一会转向左边的同学，一会转到中间，一会又转向右边的同学，随着声部切换的越来越快，她的腰肢也转动的越来越快……
有了沈慢慢的精准指挥，无论是高中低声部，还是快慢声部，大家都唱的更标准了。
在花开满园的五月，鹤城的校园合唱比赛开始了。
那天，他们来到了市礼堂，礼堂内坐满了中小学生，实验高中作为这里大家都向往的最优学府无疑是最惹人关注的。
沈慢慢那天穿着白色连衣裙，高高的马尾辫上系上了蝴蝶结。坐在后面的杜梓滕眼睛都看直了，和两个小弟连连称赞：“这是什么万年难遇的神颜啊！”
两个小弟对杜梓滕的这副尊荣见怪不怪，反正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杜老大对沈慢慢的花式追捧。
鹿仁贾想着杜老大总是这么偷偷意淫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于是问：“老大，你这些话怎么不当着沈慢慢的面去说？”
杜梓滕眼角一斜：“你不记得沈慢慢说的话了？”
鹿仁贾：“啥？”
杜梓滕：“她说让我离她远一点。”
鹿仁贾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了：“……”
候场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虎城站在了沈慢慢的旁边，她发现她只及他的肩膀，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慢慢。”孙虎城柔和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自己的名字从喜欢的人口中说出来，沈慢慢此时心里的蝴蝶应该有上百只那么多，把她的心脏都快撑爆了。
“嗯？”她故作镇定的轻声应道。
“一会到我念旁白，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提示？”孙虎城开口，也不看沈慢慢。
沈慢慢应声抬头看他，不知道是因为要上台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孙虎城的额头上尽是碎碎的汗珠。
“……就是给我个暗号。”孙虎城接着说。
“那我冲你歪下头？”沈慢慢轻声问。
“行！”孙虎城应声，听不出语气有任何波澜。之前到了孙虎城朗诵旁白的时候沈慢慢都会给他手势，沈慢慢想也许是他想信号更清晰些吧，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约定，她一定会守约。
终于到了实验高中的表演时刻，舞台灯光刷刷亮起的一刹那，晃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所有演唱者都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指挥官沈慢慢，她站在追光下，纯洁神圣。
杜梓腾想：沈慢慢怎么浑身上下都那么的柔软，指挥起来就像在跳一段极美的舞蹈；沈慢慢的眼睛怎么那么的晶莹剔透，每一个眼神都可以精准的表达出歌词意境；沈慢慢的皮肤看上去白皙光滑，好像吹弹可破的搪瓷娃娃；沈慢慢的头发光可鉴人，随着音乐摆动的马尾辫就像小鞭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抽打着他的心。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此时此刻，他无比确定沈慢慢生下来的使命就是为了毁灭所有雌性生物，这可能会引来一些惨烈的战争，他一定要变成超级英雄守住她。
“黄河，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用悲壮的呼吼唤起来顽强不屈的炎黄子孙，去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这是第二首歌曲前的开场旁白，沈慢慢觉得以孙虎城的聪明才智，应该衔接起来并不困难，但她还是按照他的要求给了他所谓的暗号。
她歪着头，含笑的看着他，满眼的柔情蜜意。今天的孙虎城朗诵旁白时爱国情怀表达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淋漓尽致。
沈慢慢觉得今天好像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游离在她和孙虎城之间，就像王菲歌里唱的那样“犹疑在似即若离之间，望不穿这暧昧的眼，似是浓确仍然很淡。”
对，那种感觉是……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