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她的那一天
杜梓滕坚持护送沈慢慢,其实早走伏笔。具体还要从他遇到她那一天开始说起。
1997年,那是一个夏天,香港回归,举国欢庆,沈慢慢被选作鹤城第二中学学生代表参加市里的“庆祝香港回归”汇报演出,表演经典曲目“东方之珠”。
作为整个演出的核心环节,音乐老师使出浑身解数对这个节目进行反复雕琢,那段时间,每到放学时间,沈慢慢都会去学校排练室进行排练,排练室有一面墙的窗户都正对外面,前后门也都有窗。到了排练时间,每个窗前都会趴满围观同学或羡慕或爱慕的看着里面的人载歌载舞。
杜梓滕初中就读于鹤城第一中学,那天他碰巧来二中参加篮球比赛,无意中在水房隐隐约约听到沈慢慢如夜莺般婉转悠扬、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天籁。
杜梓滕关掉水龙头脱口而出。“你们觉得这声音怎么样?”
与他同行的好友说:“声音好听是好听。但是……”
杜梓滕:“但是什么?”
好友撇撇嘴继续说:“但有一个普遍的规律,声音好听的人,长的必难看!”
杜梓滕:“我不信。”
“不如打个赌?输的请客。”好友建议。
“可以。”杜梓滕点头。
杜梓滕与同行的两个好友飞跑出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他们顺着声音找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绕过礼堂,绕过阶梯教室,在一首歌快要唱完的时候,三人终于在排练室窗前看到沈慢慢挺拔美丽的身姿。
她在伴舞的簇拥下转过身的瞬间,杜梓滕的内心发生很大的震动,只觉得天地都在她身旁变了颜色,他的目光瞬间痴傻,全身开始发烫。
好友1:“这姑娘可以啊!
好友2:“二中校花没跑了!”
好友1:“我觉得可以碾压咱们学校校花唐乐乐。”
杜梓滕即欢喜又绝望,原来迷恋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心情。
后来杜梓滕去现场看了她的正式演出,除了为她倾倒,他还没来由的感到骄傲,为祖国、为沈慢慢而骄傲!
但是美好的东西,自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惦念,演出结束后,沈慢慢的追求者数量再次暴涨如潮。
数量多了难免就鱼龙混杂,甚至有一些早早辍学的社会闲散人士也把目光锁定了她。
这些人不喜欢上学,又不到法定务工年龄,整日游手好闲的聚集在各个初中附近耀武扬威,常年在市里的学校文艺汇演活动中搜刮猎物。
他们以此为荣,面对只能苦逼学习的书呆子们优越感爆棚,内心道:“看我的生活多精彩,不用学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汇演中表现出挑的女孩们最怕的就是这些人,沈慢慢对这些混混更是尤为反感。他们守在女孩儿放学必经之路上,一旦女生落了单,就会乘虚而入上前纠缠。
沈慢慢在初一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小混混慢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跟着步行的她磨叽了一路,说要和她做朋友、一起玩之类的话。
她怕以后被跟踪,也不敢往家的方向走,就走去了班主任的家里,她想在避免纠缠的同时与班主任报备下相关情况,以免哪天这些混混找到她的班级,让老师误会她不学好。
那天晚上是班主任亲自把她送回了家,之后放学她就不敢再落单了,虽然有时还会察觉到有人盯着,但也没有人敢再上前造次了。
这次庆祝香港回归的文艺汇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汇演影响面都广,市电视台还在电视上对演出盛况进行了转播,所以盯上沈慢慢的人就更多了。
其中有一个难缠的主叫李默,一肚子坏水儿。因为在社会上混的时间最长,资历最老,被小混混们奉为老大。李默在某台球厅吹牛逼的时候,杜梓滕正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台球。
李默扬言:“周末打台球的时候,我决定带个新妹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还停留在一个姑娘的腰间。
姑娘也不介意,《古惑仔》里的老大们哪个后面不是跟着一堆的妞儿,李默人长得帅,打架厉害,家里开舞厅的,能入他的眼在他们这个圈子就是一件长脸的事。
跟班儿好奇的问:“谁呀?”
李默靠在台球案子上,嘴里叼着烟说:“二中的沈慢慢。”
听到这个名字,杜梓腾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只听李默的跟班向他汇报情报:“据说那妹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初一时候,王鑫就跟过一次,人家说了和咱们不是一类人,不愿意和咱们玩。”
李默眯了眯眼睛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跟班儿又说:“那妞儿舅舅是公安的,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李默把烟头一扔说道:“咱们又不违法乱纪,明天她放学路上,咱们去和她友好交流下。”
“你的意思是围了他?”跟班问。
李默还没回答,面前忽然落下一个黑影,黑影声音低沉的说:“别招惹她!”
李默抬头一看笑了:“哟,这不是一年干一次,干一次歇一年的滕哥吗?”
杜梓腾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两手插兜站在他旁边说:“你开条件,别招惹她。”他知道这些人,混归混,还是讲原则守信用的。
“沈慢慢是你马子?”李默不答反问。
杜梓滕的脸竟然破天荒的红了。
“哈,平时不是挺屌的嘛,怎么流氓学霸还纯情上了?”能在名字前灌上流氓这种前缀的人忽然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李默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取笑过后,李默说:“既然让我开条件,那就干一架?你敢不敢?”
杜梓腾想了想说:“行,咱两单挑。”
李默跟班儿惊讶出声:“呀呵!竟然同意了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默也很意外,斜眼瞄着杜梓滕说:“您的逼格不是很高大上吗?一向不屑于和我们这些社会青年往来玩耍,之前我想竞争下每年被你干一次的机会都不给,今儿怎么不用竞争就肯干我了?”
李默跟班们:“……”这话说的大家面红耳赤的,只觉得跟着他有点颜面扫地!他们之前按李默的指示给一中下过很多次“请战书”,但人家从不应战,理由是一中只在鹤城各个中学之间互相切磋武艺,从来不和社会青年玩。
杜梓滕淡淡的说:“我不喜欢打架,每年打一次纯碎是为了培养实战经验。”
李默:“多干几次经验不是更丰富?”
杜梓滕:“对于我来说,一年一次经验足矣!”
“呵!你这装的一手好逼的本事我等真是自愧不如!”李默觉得杜梓滕实在太可气了!他必须找机会整治下他不可!
压了压火气,李默接着说:“那妞不得了啊!你都肯为她突破规则。不过,单挑能不能改群殴?我那些跟班们都想领略下你们一中武术队的雄风呢!”他有自知之明,单挑杜梓滕他毫无胜算,毕竟人家学过专业散打。而且这样只会为这个装逼王再一次提升逼格!
听李默这么说,他的跟班也在一旁跃跃欲试,连连附和:“对呀,对呀,打群架多热闹。”以杜梓腾的名声和影响力肯和他们约架,那在这个圈子里也是个很轰动的事,到时候好好宣传下,定然会吸引不少围观群众。
谁知杜梓腾很坚持的说:“我想一个人和你打。因为这是她的事,也是我的事,不关别人的事。而且……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闹大。”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满城风雨的让她难堪。
李默:“你意思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干我?”
“是切磋武艺。”没文化真可怕!杜梓滕万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李默的跟班们因为自己老大匮乏的语言体系而感到无地自容。
“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你们一中武术队肯跟我们打,我以后认你做兄弟。那妞,我帮你搞定。”李默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能不死心的继续劝说。
“不必,咱两单挑,我让你三招,而且你可以带武器,我赤手空拳,我赢了,你们以后别招惹她。”杜梓腾拒绝了他的好意,打算送他一些人情。
“草……”李默觉得他被杜梓滕的话深深地侮辱了!这实在是太羞耻了!深呼吸数次后,他歪头想了想,忽然很诡异的笑了,然后一脸轻松的说:“我听你的单挑,但是地方得我选。”
杜梓腾无所谓:“行。”
李默:“明早10点,你到这门口,我让人来接你,你只要敢跟着去,我保证以后我们这些社会人都不惹她。”
杜梓腾应的爽快:“成交。”
李默和他的跟班们互看了几眼,好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完整收拾一中这个流氓学霸的计划。
他拍拍杜梓腾的肩膀,然后搂着身边的姑娘带着众人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还仰天长笑了下,就像武侠片里面的大侠一样豪迈!心中暗道,装逼老子也会,这感觉,真特么的爽!
第二天早上,杜梓腾准时来到约定地点,10点的时候来了三四个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猛男,猛男们把杜梓滕塞进了一辆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晃晃悠悠开了好几个小时。把杜梓滕带到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地,然后把他扔下车,就跑了。
杜梓腾看着冒烟的车屁股,傻站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四周张望了下,这里竟然是被一圈树木包围的坟茔地,一座座高高耸起的坟包竖立在眼前,有的前面有墓碑,有的没有。
此时的天快要黑了,坟地里的风吹过来,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杜梓腾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就一个人伫立在坟地中,没有地图,没有目标,不知道何去何从……
“妈的,竟然被李黑犬耍了!”杜梓腾暗骂,他还是高估了这群社会二流子的道德底线。孤立无援的他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他从黄昏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夜深。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索性脱了外套铺在荒草堆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快天亮的时候,他起来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当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从云层背后透出来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在微光中伸向远方的公路。
阳光一点一点将他照亮,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的他蹲在路边等了一上午,终于拦住了一辆又臭又挤的野鸡车,狼狈不堪的他就和野鸡们坐在卡车后面赶回了家。
第二天,杜梓腾养足了精神去篮球场找李默算账,却没见到人,他抓到他的跟班儿问:“你们老大李黑犬呢?”
李默的跟班儿掩口葫芦:“他家送他去广州工作了,短期都不会回来了。”他们这些闲散人群,到了年纪家里也不会让他们一直混下去,早晚还是要遭受社会的毒打的。
“草,他特么故意耍我的吧。”杜梓腾愤愤地说。
李默的跟班说:“也不算啊,他走时候交代了,你既然去了,以后你那妞儿我们都不会惹了。”李默人虽然走了,但影响力和面子还在,他的话在他们那还是很管用的。
所以,沈慢慢剩下的初中生涯再没有小混混来跟踪她,但杜梓腾却一直心有余悸,到了高中,他有了天时地利的便利,便开始自己护送她放学。
殊不知,他的行为却唤起了沈慢慢对那些小混混不好的记忆。沈慢慢初识杜梓腾,把他定位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一类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