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33
梁念在医院一养就养了一周。
心脏的问题都属于老毛病,其他的就是一些外伤,观察了一周没什么别的情况,医生就很委婉地表示她可以出院了,只要自己注意一点就没什么问题,
她生得白净,脸上一点点淤青看着都有些吓人,尤其是这种快要好了的尴尬时期,中间还是青紫的,外层一圈有绿有黄,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受不了,咬死蒋博的心都有了。
这人自小就光鲜惯了,忍不了自己这幅模样示于人前,索性就一直待在家里看书自习,修身养性混吃等死,反正一中的学习进度早就跟不上她了,去还是不去就是换个地方自己看书而已。
但你别问,要是问她指定不会这么说的,只会委委屈屈地表示蒋博还在学校她很害怕。
创伤后遗症懂不懂?
柔弱无依还总是会被欺负的小可怜罢了。
这是她还没焐热的新人设。
宅家刚开始几天她还会收到时雾她们询问情况的信息,但时间久了大家都很忙,再加上正好要碰上模拟考,最近几天手机就安静了。
但有一批人是例外。
一中的领导层隔三差五地就打着关心学生的名义来看她,来得还挺勤快。人贵有自知之明,凭她自己的本事自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说白了就是借看她来探探她姥爷的动向。
毕竟魏冕捐的实验楼还没竣工,她就先出了这档子事。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总不至于不捐了吧?
很多时候一个看似是关系着大众的问题,实际上牵扯的是个人的利益。
虽然说捐楼之前应该是签过捐赠协议的,但这种事情里面的门门道道还是挺多的。梁念反正搞不明白,但这不影响她吓唬他们:“说不准?”
她穿了一套休闲的居家服,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一群人脸上的反应,嘴角噙着笑,推开话题问道:“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蒋博他们?”
在知道她是谁外孙女的第二天,蒋文元就特地到学校去解释了一番,说都是误会,没有什么谁欺负谁,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会挑个日子亲自上门赔罪的。
梁念听梁听序说起来的时候觉得挺无语的:“当代人即便吃了点教训也不能好好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梁听序闲着找了两个核桃盘着玩,翘着二郎腿道:“蒋博打了你,传出去最伤的是老爷子的面子,他主动在事情传出去之前把事情归结到打闹化小,说上门赔罪也抬了老爷子的面子。北渝不是只有一个一中,事情到这个地步蒋博到今天还没主动退学送国外去,你以为是做什么?是上这个高中对他很重要吗?他是见不到老爷子的面,用这种方式在试探他的态度。”
与其说是试探魏冕对蒋家的态度,不如说是在试探魏冕对梁念的态度。
魏冕针对蒋文元可以说是因为蒋家这辈没几个有用的,蒋文元废了,蒋博也就废了,但处于魏冕的那个高度,让蒋博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是顺手的事,真正的维护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即便那个罪魁祸首是个孩子。但有些大人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他们不屑于对孩子动手,因为那体现不了能力,挽回不了面子。不会对小辈出手这是成年人的大度。
这份大度佐证的是在魏冕那重点从来不在于蒋博打了梁念,而是蒋博打了他的外孙女。
前者伤筋动骨;后者,所有为了面子的事情,只要给足了面子就好解决。尤其是他还有“和她姥姥八竿子都有点远但沾了个同姓的亲戚”这层关系拖底。据说他因为嘴甜能装而她姥姥远嫁在北渝没什么熟人,老乡见了老乡两眼泪汪汪,所以和她姥姥生前关系还不错。
到这不得不感叹一句,以为他是个心存侥幸的傻逼,实际上是粗中有细。
梁听序的未完之意,梁念懂了。
她不知道怎么吐槽:“怎么咱姥爷对咱姥情深一片的人设是到了连条狗都可以拿来加戏的地步吗?”
她姥爷是个恋爱脑,尤其是恋爱的对象死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就都成了他怀念挚爱的工具。
给蒋文元使个绊子,这梁念相信是会有的,但她突然不是很自信魏冕会完全向着自己。
她转头略过了这个话题,向梁听序吐槽道:“你有没有刷到过这么一个小视频,就是吐槽当代总裁文的,大概意思是她长这么大,连同个村的村主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小说里动不动就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然后我一想,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校的校长叫什么名字我也确实不知道。小说多是艺术成分,总之就是为了体现主角的牛批。
她抿了一下嘴唇:“早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在,蒋博打我的第一下我就得告诉他,‘你给老娘等着吧,魏冕是我姥爷!’这告诉了我们什么?少想多做,有什么背景千万别藏着掖着,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个正好能压住对方。”
梁听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嗤了一声,没让她就这么把话题略过去:“要是老爷子真的打算就当做打闹揭过去呢?”
梁念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他的打算关我什么事。”
不管是谁打算翻篇,她都不会认的。
除非蒋博能够承认自己欺负同学,向每个被他欺负过的人道歉,保证下次不犯,否则这种模糊不清没有诚意的行为,梁念是不会接受的。
“我去验过伤。”
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报警告他,但这是下策,毕竟苏暮选择去给他做伪证了。她除了伤情鉴定外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无法证明是蒋博主动欺负她。
魏冕告诉她他会处理,所以梁念一直放着这份报告没有拿出来。但如果魏冕处理的结果她不能认同,她也是没有可能会吃下这个亏的。
“那我就买热搜找水军,蒋氏太子爷仗势欺人霸-凌女同学,连买几个顶流营销号搞他。”
她有钱有闲,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痕迹,蒋博欺负过的人也不可能只有苏暮一个,有人肯带头,总有人会愿意站出来,顶多就是多花点力气和钱。
“校园霸-凌”属于社会热点,“霸-凌女同学”更是热点中的热点,这么喜欢欺负人,那她就无偿替他们炒作一下喽。
“利用社会舆论?”
“诶—”梁念打断他,笑眯眯的,“我是在揭露事实,怎么能用利用这个词呢?明明是在向舆论求助。”
梁念的思绪回笼,这群领导帮子一贯是会和稀泥的,支支吾吾地打太极。
连蒋文元都能心存侥幸,怎么就不允许他们摇摆不定呢?
她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官话,觉得无趣。
最后直接找了个借口送客。顺便跟门口的保安叮嘱了一下,让他每天找个理由,别强硬拒绝让人下不来台,也别放人进来。
又过了几天,梁听序问她有没有看见门口保安小吴发的朋友圈。
她没道理连个保安的微信都有,但梁听序这个八卦头子有,他翻给她看。
拍的是一张穿着西装拎着果篮的人走远的背影。配文:高中写作文都没像现在一样编过,一天一条拒绝理由,谱写当代一千零一夜【得意】
梁念噎了一下,她突然有点明白过来梁听序有些不经意间说出来的烂梗来自于哪了。
—
翌日,梁念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佣人隔着门和她说有人找她。
梁念在北渝并没什么朋友,慢吞吞地起床。出门的时候远远地在长廊上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外套还没她腿高的小汤圆。
眯着眼睛还没看清楚人,小汤圆就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她这小身板没抗住,被她一扑连着后退了两步才被人从后面托住。
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腼腆小朋友,没了第一次见面的青涩,表达喜欢的方式还挺简单粗暴。
“洛艺?”
她扶住对方,回头又看了一眼托住自己的人,是沈聿淮。
两人的交集基本都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她住院的时候他来探过病,她出了院之后没去过学校,自然就没了再见过面的机会。听梁听序说,因为沈聿淮工作越来越忙的原因,他已经不给他们当司机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小艺说要过来找你玩,没打扰你吧?”
“不会。”她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她在家无聊得都要窝成蘑菇了。捏了捏洛艺的小脸,问道,“喝可乐吗?”
“她牙长得不好,不能喝可乐。”
“这么惨啊,那糖也不能吃了?”梁念牵着洛艺往自己房间走,房间多是一些木质家具,能闻到一股好闻的檀香味。
她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木箱,还上了一把铜质锁,又从靠近窗户的盆栽下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展示给洛艺看:“想吃什么自己拿。”
这是偷偷地藏了一个零食箱,连梁听序都不知道,各色各样的零食都是小包装的,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一扭头,发现沈聿淮还站在她房间门口没进来:“你站那干嘛?充门神吗?”
“我可以进来吗?”
他在征询她的同意。
梁念明白过来,觉得有些意外:“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进来就好了。”
门进来的这段其实是个单独的小房间,专门用来见朋友的,不算隐私空间,睡觉休息的地方还得靠里。
冬天人懒,暖气开着恨不得把自己埋被窝里。之前都在睡觉,所以从里到外的窗帘拉得很紧,她起身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一股冷风吹进来,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抖,咳了一声,抬手拢紧身上的外套。
从她的房间看出去视野很好,但天气变冷,几棵树枝头上光秃秃的,看起来有些萧瑟的意境。
魏冕向来是推崇这种花开叶落的自然之美的,家里的一草一木不喜欢移动,也不喜欢别人干涉。
等把所有窗户打开之后,再看过去沈聿淮坐在椅子上偏着脑袋盯着她忙活,完完全全一副客人的样子。
于是梁念撸起袖子又搬出茶具打算给他们煮个茶。煮到一半,沈聿淮就被魏冕叫走了,歉意地表示下回再尝尝她煮的茶
小朋友能喝茶吗?于是她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又猛地想起今天是周二。
“你们幼儿园不上课吗?”梁念开始找洛艺说话。
“我舅舅给我请假了。”
“哦。为什么请假?”
“因为我不想去。”
洛艺年纪不大,话也不多,但表达起来语句是很流畅的,不像别的同龄小朋友一样颠三倒四,两人并不存在沟通的问题。
“班里的男生掀我的裙子。”洛艺咬着唇瓣,像只三瓣嘴的兔子,眼睛里带着一种天真的不解,“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但我不喜欢。”
梁念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全部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