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37(已补)
“哪条道上混的,勒索勒到学校门口来了。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了?”
十公里外的梁听序打了个喷嚏。
北渝的冬天风很大,呜咽着从街角吹过,路边光秃秃的树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前有梁念学校里都能挨打,后有时雾放学在学校边的小巷子被小混混威胁,梁听序觉得现在的人比起有那个闲钱去建高尔夫球场,还是拨笔钱搞搞社会治安提提广大民众的思想教育吧。
他的手里拿着半截钢管,顶端沾了点血,嫌恶心,随手一扔,然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红发男生,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时雾。
她的身上灰扑扑的,马尾也乱糟糟的歪到了一侧。手腕的位置有些红肿,脚也扭了,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被梁听序这么一看狼狈得她想哭。
察觉到她的窘迫,梁听序偏过了视线,轻飘飘地问道:“他拿了你多少钱?”
“三百。”
“三百?”这年头大多人都用手机支付,竟然还有人在身边带这么多现金的?
但这也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和梁念同气连枝,出于对黎放的厌恶,看所有染红毛的都烦,抬脚往红发男身上又来了一下,听见了一声闷哼,伸手直接就往他的口袋里翻,把所有钱翻出来数了一下,零零散散一共六百五十一块钱,全都递给时雾:“不用找了。”
时雾没听他的话,只接过了属于自己的三百块钱,剩下的全还了回去。
狠狠地挨了一顿揍,还有哪个敢收,唯一一个还能清楚说话的混混点头哈腰开始赔笑,血迹顺着脸颊往下,黏着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又难看又滑稽,他的话是对着时雾说的,看着的却是梁听序的方向:“多出来的是我们孝敬您的。”
梁听序直接被逗笑:“孝敬我?打发叫花子都比这多。滚。”
他不屑地和这群烂人多话,时雾却有些不忍:“你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你同情他们?忘记他们刚刚是怎么对你的了?”
时雾不满道:“但你打的太狠了。”
不管是假圣母还是真好心,梁听序现在看见时雾这种人也烦,谁在帮她谁在害她根本就拎不清。就比如现在,帮了她还要被她指责对坏人太狠。那她刚刚还拽着那三百块钱干什么?直接给他们好了,就当扶贫。挨打了也也别叫,这样就不会把他给叫来了。
他提了一下自己的毛衣领子,用余光看了一下几个小混混互相扶着走远的几条身影,手机在刚刚打架的时候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摔坏了,所以只能用手腕上的表来确定时间。
时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一只手撑着墙,眼眶红红的:“对不起,你的手机我会赔给你的。”
梁听序莫名其妙:“轮不到你赔,又不是你摔的。”
时雾一脸歉意:“但是是因为帮我才摔坏的。”
梁听序嗤笑一声打断她:“我还没那么不讲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说话真的好累,他其实不是很在意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强行打断转移了话题:“我先送你去医院。”
他出了小巷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往里开了一段路回来接时雾,往前的一段路不好开,他打开车门遥遥问道:“要扶你吗?”
时雾:“不用。”
于是他就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等她过来。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远远的看时雾并不真切,只是听声音能够判断出是个女孩子,调侃道:“小情侣吵架了?男孩子大度点,女孩子是要哄的。”
“不是什么小情侣。”梁听序淡淡的,年纪不大,却是一种长辈的口吻,“你年纪不小了,有点分寸,不要开未成年人这种玩笑,很低级很无聊。”
他倒是无所谓,常年作为瓜田里的猹,对于这种程度的玩笑话完全不放在心上,但女孩子的脸皮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梁念。要是她脸红尴尬,作为被开玩笑的另一个人,他应不应该陪一个尴尬?
想想就麻烦。
尴尬就应该留给妄图让别人尴尬的人。而不是他这种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换平常司机肯定要跟他来个几回合,起码这趟车肯定是不会拉了,但今天他只是尬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一是男生一身打扮除了校服不看,就他脚上那双鞋就要两万多,司机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他的世面程度还看不出来是不是假货,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二是他眉压着眼表情实在太凶,感觉他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要揍他。
两人坐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时雾一瘸一拐的走到车前,人站在光亮里司机才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口。有梁听序这个煞星在,他不敢问,透过后视镜去看时雾情况的时候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安静地开着车,车轮压过一段不平整的小路,几下子颠簸反而让他强行定了心,注意到男生一直看着车窗外并且表情变得好看了一些,不像是会在他车上发疯的样子,才问出口:“放学路上碰到坏人了?报警了没?”
两人身上都穿着校服,他又加了一句:“跟学校的老师讲了吗?受到欺负一定不要害怕,坏人就是以为你害怕才更加嚣张,要告诉老师和家长……”
喋喋不休的又开始了。
梁听序会陪时雾去医院是因为他从小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把一个浑身是伤的女生单独丢在马路上,但他并不想生出更多枝节,嫌麻烦,面无表情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打的。”
“嗯?”司机懵了。
“我说她身上的伤是我打的。”他冷笑了声,“再多说一句话,我连你一起打。”
“……”
“……”
—
“叩叩叩”。
敲门声从屋外响起,梁念以为是梁听序回来了,放下题册过去开门:“你丫的……”
话没说完,对上的是一双过于漂亮的黑色眼睛,正对着光,像是两泓清泉,一笑就荡起细细的水波。她的小脑袋短路了一下,然后飞速运转:“你丫的…丫的…压的小饼干放哪了?”
“小饼干?”
“哦…哦!是你啊,哥哥,你还没回家吗?我还以为你是梁听序呢,我们前几天做点小饼干,他说要帮我压饼干上的图案的。”一句话被她起死回生,她低头又盯着沈聿淮手上的饭菜,“你给我送饭来的?”
“嗯。听说你闹脾气不肯吃饭?赶走了三波给你送饭的人?”他半歪着头笑意淡淡地看着她。
梁念偷偷的看他给她带的是什么菜,嘴上毫不承认:“是谁传的谣言!明明是他们给我送的饭菜不好吃,好吃的话,我是可以勉为其难吃一口的。”
梁念还没忘记他刚刚在魏冕眼皮子底下是怎么打趣她的,反应过来也没打算给他好脸色。
“这个,还有这个。”她一边嫌弃一边摇头,“你送的这些,我也不是很喜欢。带走吧带走吧。”
“嗯。”沈聿淮垂眼看着她的表情,低声又笑,“所以这些饭菜都不合你胃口,但辣条可以?”
这些重油重盐,刺激性的东西她一向是不被允许吃的,梁念从房间里走出去,“嘭”的一声把门带上:“瞎说,我从来不吃辣条,垃圾食品,毁我青春。”
沈聿淮想说都闻到你身上辣条味了,叛逆还嘴硬:“吃了两根?”
梁念:“…没吃。”
沈聿淮的表情很严肃:“那就是三根。”
她其实大可以咬死不承认,他怀疑又能怎么样?还能进去搜不成?她笃定了沈聿淮做不出这种事,但看着他的眼睛,嘴硬的话偏偏又说不出口了。
梁念干笑,语气弱弱的,伸出一根食指然后折下来:“半根。”
俩人挨得挺近,谁也没说话,半晌,她的头顶挨了个毛栗子,没用多大力气,但梁念瞬间又理直气壮了:“你打我,我要闹了嗷。”
沈聿淮:“你背着我吃辣条,我也要闹了。”
梁念怒了:“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学我耍无赖!”
沈聿淮学着她的口吻:“那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
她是真的要闹了。
“我就是解个馋嘛。”平静下心情,她开始卖惨,捂着心口,现在要是有个小手帕她能直接拿来擦眼泪,“这些东西我都没吃过!就偶尔想尝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你能不能不告诉我姥爷?他会断我零花钱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缺钱花?”
“豌豆公主”好歹是个公主,不缺钱花,但谁会嫌零花钱多,某种意义上就是缺,所以斩钉截铁:“缺。”
沈聿淮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眼尾略微上挑:“行,那我给你保密,作为交换,你得先吃饭。”
梁念愤愤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他闷笑了声,放低姿态,“我是在求你。”
“……”
好的嘛,你是会的,搞得人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