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泡水×2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梁念极擅长明知故问,两人之间除了蒋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交集。但出乎她的意料,花好开辟出了第二选择,她递给她一个发卡:“还给你的,这个发夹很漂亮,但我用不上,你戴起来很好看。”
是一个很精致的蝴蝶发夹,戴在耳朵两侧的时候看起来的时候像是精灵耳,很衬梁念的发色。就是上回旧器材室里她送给花好的那个。她记得当时金峰突然出现,场面很乱,好像是掉在地上了。
本来是一对的,但她那次给花好的时候因为情急另外一个勾在她校服口袋的线头上了,只掏出来一个,那个时候主要是想释放一点善意,让花好不要那么紧张,现在再回头想想,确实不应该。
拿自己用过的东西送人本身就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更何况一对的东西只送了一个,任谁想都觉得小气吧啦的,虽然她没有任何看不起她的意思,但确实容易遭人误会,换她自己估计都要发个小脾气,不怪人家有情绪不想要,特意送回来还给她。
梁念为自己错误的决定感到懊恼,抬手收了回来:“这个我用过一次,确实不适合送人,我没有别的意思的。下回送你别的吧,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少女的手指纤细,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好好保养着的,花好盯着梁念的手看了一会儿,刚刚她接过发夹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有过短暂的触碰,温暖柔软的触感似乎依旧留在她的皮肤表层。
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但没有嫉妒没有羡慕,甚至因为面前人的眼神过于明亮纯粹,让她在她面前连自惭形秽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她想,真好,原来美好的人带给别人的也是美好。
“不需要的。”她因为这份善意感到紧张,结巴着向梁念道谢,“这个太贵重了。”
她上网查过,这个发夹是M.T的新款,一对要一万多块钱。看到价格的时候吓得她差点把它扔出去。
她的世界里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一万块钱买一对发卡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随随便便的就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陌生人。
这几天被关在家里,最难的时候也想过把它卖了赚一点路费好跑路。但想到梁念在旧器材室扶她的时候,她又舍不得卖了。
就好像是她糟糕的人生里唯一一点具象化的善意,凭借着它,她好像又能继续活着。
但这份善意太贵重了。
花好的声音像是掐在喉咙里,只有凑近才能听清:“我没有等价的礼物可以回给你。”
因为自己的条件太好,有些事情梁念是不明白的,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花好真正的意思,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昂贵礼物会让一个沉默老实的人产生压力的。
但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花好竟然敢和她表达自己的想法,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那种不敢说话的样子给她的印象很深。
所以说,暴力真该死啊。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可能依照一个人的想法进行发展,双方的意思都很重要,大小姐表示理解且尊重,她把发夹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给她:“吃吗?这个可以收吧?”
“可以。”
花好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的有点乖,模样憨憨的,过长的刘海用一枚铁丝夹夹上去了,露出的一双眼睛漆黑明亮,接过糖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我现在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比起一个发夹带来的善意,花好觉得自己似乎更加贪心,她归还发夹的用意,只是想让梁念觉得她想和她交朋友的原因并不是图她的钱财。
因为表达得过于拧巴,这个三路十八弯最终传递出来的交友意图让梁念有些想笑,突然问她:“站出来指控蒋博的时候你会害怕吗?”
花好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你哥哥跟我讲,你是在帮我们。”
蒋博的事情在梁念把魏冕说通之后,没有因为她姥姥的原因手下留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演变到双方背后势力的较量,显然蒋博肯定落了下风,但她没有接受魏冕的意见直接让他解决,除了不想让蒋博有种陶醉的自我感动外,她选择让花好她们这些受害者借着这次事情的东风把自己一直被欺负的事情说出来,将受害者从她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明着因为花好这些人被退学,像蒋博那样的人,这比让他死更难受,而掺和在梁念挨揍这件事里同样是受害者身份的花好她们,成了梁念这边的人,更直白的说是魏冕外孙女这边的人,因为梁念,她们同样沾了魏冕的势,蒋博之后不敢再找她们的麻烦。
她想帮她们所有的人,这一次没有用拖累任何人的方式。
“我哥哥?”
梁听序那小崽子还敢在外面说是她哥哥啊?
梁念听完心里直骂他装逼:“那是我弟弟,就上次跟蒋博打架不是见过吗?他比我还小呢,他跟你说是我哥哥啊?看我回去怎么揍他。”
花好摇头:“是另外一个,我见过你叫他哥哥,之前每天在校门口接你们放学的。”
她又说:“蒋博打我的证据监控视频就是他给我的。”
“沈聿淮?”
花好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没回答,但从梁念到北渝一中开始接送她上下学的人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而且这么讲起来,梁听序去找花好那天被她的电话叫回来的时候是他送他回来的就也说得通了。
“他去找你还给你监控?”
梁念的眼睛睁得很圆,完全想不到他的动机是什么。
花好道:“他跟我说,一个人在做好事的时候不应该让她觉得孤立无援,很多时候让好人心寒的不是坏人做了什么,而是她想帮助的人最后也成了坏人对准她的一把刀。”
她听沈聿淮讲起了苏暮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梁念觉得心寒,这不该是个好人的感受。
梁念因为她的话哑了一瞬,最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伸出手一条一条数给她听:“所以有共同的立场敌人,能够一起在背后骂他,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喜欢真诚勇敢的人,在你决定站在我身边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虽然听起来花好是被沈聿淮说通的,但不管怎么样的承诺和保证都是需要人去相信的,她不觉得花好被欺负了这么久,没有人跟她说过去反抗,但显然没有一个人真正帮助过她,能够一直去相信并且站出来去反抗一个一直霸-凌自己的人,不是谁都能有的勇气。
“朋友”和“喜欢”这两个词让花好有些局促:“和你做朋友的门槛很低。”
“不。”梁念环抱住自己胳膊,吹来的风让她觉得有些冷,“这其实是一个很高的门槛。”
因为前面都是虚的,是哄花好玩的,她交朋友真正的门槛是“她喜欢”。而“喜欢”本身就是玄了又玄的东西。所以她其实没什么朋友。
梁念把原本已经收起来的发夹重新塞回去给她,她还给她是为了告诉她她并不贪图她什么,而她又塞回去给她则是想告诉她,她并没有觉得她是想贪图她什么。
梁念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表情却很生动,她握住她的手:“真诚勇敢的人配得上全世界,所以和你做朋友是我在高攀,我觉得很荣幸。”
——
雪在傍晚停了一会儿,到了晚上又开始下起来。梁念早早关了窗户,带着耳机躺回床上,耳机里放的是一些助眠的白噪音,但她此刻没有一点点睡意。
她调了一个早上五点十分的闹钟,然后就一直盯着沈聿淮的丑头像看。
两人加上微信之后只是互相发了一个“你好”的表情包。她想着怎么打开这个话口子,在消息输入框里输入又删除,最后中规中矩地发了一个“在吗”
总感觉大半夜地问这话好像很欠揍。
她准备撤回,对方却回了一个“?”与梁念的撤回行为同时发生,于是她看着问号上面那句“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么搭配着看,好像更欠揍了。
沈聿淮估计是看她半天没回消息,又发来一句:怎么了?
梁念拧着眉,盯着这句话又看了半天,有些别扭,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也不能说突然吧,反正在和花好说完话之后,她就想和沈聿淮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考虑了一下,觉得长时间的沉默即便是隔着屏幕也挺尴尬的,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上回从洛艺幼儿园回来说好的检讨什么时候给我?
她很行,她超理直气壮的。
对面又没了动静。直到梁念以为他不会回她消息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沈聿淮:明天。
年糕:明天什么时候?
沈聿淮:明天早上接你上学的时候。
梁念扔了手机,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一圈,她的心情有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兴奋,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很矜持地把手机捡回来,回了一个【可爱】的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