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他也不是七岁的小孩，而是二十二岁的成年男子，再也不会轻易从马上摔下来，然而父亲却……
罗培想到这里，轻叹一口气，抬头对上了路元宵的目光。
他一愣，连忙挤出一个微笑道：“娘子回来了。”
路元宵眨眨眼，她刚才没有看错，罗培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她顿了顿，假装没注意，举起手中的衣裳道：“这个还给你，对了，吏部尚书夫人邀请我们夫妇二人七日后参加马球会，你别忘了告假。”
“娘子，无需告假，七日后本就是百官放假的日子。”罗培接过衣服，挂回了衣柜道。
“那可真巧。”路元宵嘟了嘟嘴道。
“娘子，你嘟嘴的样子真可爱。”罗培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路元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笑了笑掩饰尴尬。
“那娘子要和我一起，打马球吗？”罗培问。
路元宵摇了摇头，摊开手道：“我不会打马球，你想打自己打吧，我给你加油打气。”
罗培愣了一下，眯了眯眼打量着路元宵，问：“娘子不会打马球？”
路元宵眨眨眼，脑袋飞速旋转，道：“啊，相公你忘了，我十岁才被接回宫里，这八年，我也没有亲生母亲疼爱，像打马球这种娱乐活动，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心教我，是学过，但是没学会。”
她说我，观察着罗培的神情。
罗培轻轻点头，没有继续质问，却道：“没关系，以后我教娘子。”
“啊这……”路元宵刚想拒绝，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拉近关系，让他放松警惕的好时机，便欣然答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在心里坏笑着，开始盘算她的小计划……
***
一大早，林云坤怒气冲冲来到林千雪的院子，冲屋里喊道：“雪儿，你出来！为父有话同你讲！”
林千雪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揉着眼问：“怎么了爹？这一大早的，你不是上朝吗？”
林云坤支开了下人，背着双手，来回踱步道：“为父怎么听说，你有意嫁给新科状元程戌？”
“哦，这事啊，怎么了？”林千雪毫不在意道。
“你怎么能嫁给他？你不知道那些谣言吗？”林云坤拍着手背，道，“他一个妥妥的凤凰男，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什么都不是！”
林千雪撇嘴道：“爹，他可是状元！再说了，凤凰男怎么了？现在没有待嫁的公主了，丞相的女儿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他肯定不会像抛弃他前面那位夫人一样抛弃我的。本来这件事我只是想一想，但既然爹你知道了，那你老人家准备去提亲吧！”
“胡闹！”林云坤气的握拳用力打在石桌上，指着林千雪道，“你呀你，你都没和那程戌接触过，就看了张画像，觉得他是状元就想嫁给他糊涂啊！雪儿啊，你平时怎么闹都可以，但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再说了，他这个状元，啧啧啧……”
林千雪哼了一声道：“爹，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路元宵找了探花，那我必定得找状元，不能让她比下去！”
林云坤气的差点喘不上气道：“你和五公主比什么？你既然和她比，那状元明摆是五公主不想要的，你还捡人家不想要的，你说这比什么？五公主还得笑话你捡垃圾。”
“这……”林千雪猛然清醒，刚才还迷迷糊糊，这一句“捡垃圾”相当提神，但她思索片刻，头铁道，“什么捡垃圾，那是她路元宵有眼无珠！我不管，除非你能给我找个比五驸马强的夫婿，否则我就要嫁给程戌！”
她说完，跑进屋里，插上了门。
林云坤坐在石凳上，连连叹气，自言自语道：“女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看来得请人来看看了，可不能任由她胡闹。”
他眯了眯眼，虽然程戌是他的人，但是在他心里，程戌不过是一枚棋子，可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林千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着林云坤的话，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自己就是很气。话已经丢出去了，既然如此，那就找机会接触一下这个程戌，她决定，也邀请程戌去马球会……
***
皇家马场内，罗培正在教路元宵骑马。
“哎呀！”
“啊！”
“不行不行！”
路元宵几次险些从马上跌落，还好罗培及时冲过来稳住了马儿。
“不学了，不学了，太难了。”路元宵惊魂未定，拜着手道，“从小到大，这种带有危险性的运动都不适合我，太可怕了。”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抚摸着胸口。
曾经她也梦想驾马在草原里驰骋，英姿飒爽，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现实敲醒了她，不是那块料还是别硬学，别为难自己。
罗培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没事，娘子不愿意学就不学。”
路元宵嘟了嘟嘴道：“我还是乖乖当一个观众，看他们打马球吧。诶，你是几岁学的打马球？”
二人坐在马场边的方桌前，罗培看着那些马儿，道：“七岁。”
“七岁？”路元宵眨眨眼，道，“果然要从小学起，我记得我七岁学骑自……呵呵，我是说七岁那时候不怕摔，学啥都不畏惧。”
她傻笑着，又险些说漏嘴。还记得她七岁那年，读小学一年级前的夏天，她爸爸骗她说大家都是上小学之前学骑自行车，这是必备技能。于是在她爸的哄骗下，摔了又摔，学会了骑自行车。十七岁那年，她爸想教她骑摩托车，被她拒绝了，毕竟她到了二十岁才敢骑电动车。
现在一回想，隐隐觉得身体痛。
“娘子，跟我说说你十岁之前的事情吧，你入宫之前的事情。”罗培微微一笑道。
“呃……”路元宵绷紧神经，问，“你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
这家伙不会是怀疑她的身份，在给她挖坑吧？
“我这是想多了解娘子一些。”罗培一脸真诚道。
路元宵打了个寒颤，本想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但是想了想，她可以借此套罗培的话，反正他也不知道十岁之前的她，那就胡编乱造好了。
她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开始胡说八道……
良久，路元宵口干舌燥，饮了一杯茶道：“那你呢，你也说说你十岁之前呗，我也想多了解相公一点。”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罗培。
罗培轻轻叹气道：“十岁之前啊……其实从八岁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真正开心过。”
路元宵愣了一下，问：“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罗培眼神迷离，心不在焉道：“八岁那年，鲜血淋漓，我的父母再也没有起来……”
路元宵捂住嘴，她听到了什么？她把这些信息串在一起，大脑飞速旋转，小心翼翼问：“所以，他们在你八岁那年就过世了吗？”
但是又觉得很奇怪，他之前说是因为父母双亡才卖掉家业进京赶考，那他的父母应该是近几年过世才对，怎么又变成了八岁？难道是什么亲生父母和养父母这种情况吗？
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快要挖到男主的秘密了。
罗培忽然坐直了身子，紧盯着路元宵，一副警惕地模样道：“抱歉娘子，刚才我好像说了胡话，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他说罢，起身整理了衣服，往马车走去。
路元宵愣在原地，看着罗培走到马车时才回过神来，她一边跑一边喊道：“别介你展开讲讲呀，展开讲讲！”
她心里咬牙，这种在关键时刻停住的感觉，真让人心痒痒。
回府的路上，罗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路元宵紧挨着他，双手托腮，歪着脑袋一直盯着他，还在期待他能继续讲……
***
丞相府的书房，程戌站着，林云坤背对着他，一直没有开口。
程戌先开口道：“大人，你找下官来，可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林云坤叹了口气，转身道：“是有一件事，小女……倾慕于你。”
程戌一愣，眉眼舒展，一脸喜悦，还未等他开口，林云坤又道：“我听说马球会你也去？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在身边，不希望她早早嫁人，所以我希望，如果她对你表明心意，你可以拒绝她。”
“这……这不好吧……”程戌不情愿地说道，“我怎么好拒绝林小姐，那样肯定会伤了林小姐的心。”
“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拒绝就好了。”林云坤冷言，看着程戌。
程戌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那冰冷锋利的目光，他连忙应道：“是，下官记下了。但若是林小姐执意要嫁给下官怎么办？”
“放心，如果她执意，我不会让她出这个门的。”林云坤不耐烦，道，“你只要拒绝她就行。”
程戌应着，离开了丞相府。
回到府邸的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林云坤那个老头表面赏识他，心里却瞧不上他。眼看着他失去了做驸马的机会，如今有了能做丞相府乘龙快婿的机会却只能拒绝，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