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村光舟（04）
12
午休的时候濑户拓马架着奥村光舟来我们班。奥村光舟依旧是他那副平静的、仿佛被欠了五百万的脸，以至于我觉得他决定和我交往肯定是脑子被驴踢过。
谁见女朋友还一脸不高兴？我又不是没头脑。
“光舟平时这个点都是去练打击的。”濑户拓马说，“可是他今天来陪你吃饭了。”
我：“……”
倒也不用替你的好哥们儿挽尊，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根本不是自愿过来的，不然也不会板着一张脸。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和我交往？
他和棒球过一辈子不就完了。
我捧着便当盒老僧入定般坐在这对幼驯染对面，依旧不明白奥村光舟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从坐下到现在他都在和濑户拓马聊棒球的话题，压根就没怎么往我这边看。
我叹了口气，突然发觉便当盒里被妈妈放了自己最讨厌的青椒。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吃青椒。
这种苦不啦叽的蔬菜就应该离开人类的餐桌！
这么想着，我条件反射地举起筷子把青椒夹住递到奥村光舟嘴边。他吃的是面包，也没有自己的筷子。
奥村光舟一愣，于是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打算把筷子收回来。然而在动作之前，他就先我一步低下头，就着筷子吃掉了那块被我认为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的青椒。
少年的耳朵尖似乎开始变色了。
濑户拓马吹了声口哨，然后被奥村光舟用眼神警告了。我不是很能get到他们之间那种不需要语言就能交流的电波，但我也不太在乎。
很好。我想。至少现在，我找到了和奥村光舟交往的理由。
他能帮我吃青椒。
13
放学后同班吹奏部的女生问我要不要去棒球场，我问那边有什么吗，她说有学校来青道打练习赛。
青道的棒球一直都很出名，毕竟是传统强校，加上棒球算是国民级的运动，校内不少棒球部成员在国内都算名人。
我对棒球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对方的再三邀请——倒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是单纯觉得一个人去看练习赛有点奇怪。
我们站在铁丝网围住的球场边缘看着男生们在场内挥洒汗水。其实我看不懂棒球，就跟有些人看不懂我的游戏一样，我也不太懂什么专业术语，只能在比赛间隙欲盖弥彰地陪着女生喊了句“加油”。
濑户拓马转头看了看我，见我看他，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奥村光舟。
我微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又补了一句。
“奥村！加油！”
奥村光舟看了我一眼，他没说话，甚至连点头示意都舍不得做。
“别在意，”同行的女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奥村他一直这样，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估计也就只有他女朋友能给点好脸色了。”
毕竟是受欢迎的人，奥村光舟有女朋友的消息在年级里传播得很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人在猜他女朋友到底是同班的女生还是外校的了。
不过棒球部的训练强度非常大，除了休息日，他们几乎是无法踏出校门的状态，因此并没有人真的观察到奥村光舟闲暇时和哪个女生很亲密。
那不是废话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在我面前都没几句话，还能跟谁亲密？
我忍不住反驳了她的话。
“不是哦，他对他女朋友也这样。”
对方闻言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对女朋友很温柔呢？”
我怎么知道？我想。因为我就是奥村光舟那个倒霉的女朋友。
14
练习赛一直打到太阳下沉。
解散时我听见身边几个来看比赛的球迷讨论选手们的表现。
“奥村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其中一人道，“感觉配球比平时强硬了不少，而且出棒也很积极。”
我没懂那是什么意思，于是扭头看向同行的女生。
她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不懂……可能是在说奥村有刻意耍帅吧？”
“那你在看什么啊，”我忍不住吐槽，“这不是一窍不通吗？”
“我是来看帅哥的嘛。”女生理直气壮。
高一时她就喜欢拉着我往棒球场跑，不过那个时候她是为了御幸一也，甚至为此加入了吹奏部。只可惜到了御幸一也高中毕业她都没能跟帅哥说上话，倒是把看棒球赛的奇怪习惯保留了下来。
“你看谁，”我问，“棒球部有帅哥吗？”
“奥村不就挺帅的嘛，”她回答道，“不过我最近觉得小凑学长也很帅啦……是那种可爱的帅气。”
她说的是大我们一届的小凑春市。
“你的审美点总是很奇怪。”我评价道，“完全搞不清你喜欢的类型。”
“因为未来很专一嘛，”她说，“你从高一就喜欢奥村了，到现在还喜欢他。”
我一愣。
“我高一就喜欢他，我怎么不知道？”
“高一你明明有给奥村送过饮料，运动会的时候。”
我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哪件事。我确实有给奥村光舟送过饮料，不过和喜欢没什么关系。
15
青道的运动会安排在秋天，那时候东京还没有凉快下来。我不喜欢出汗，因此躲在阴凉的地方昏昏欲睡，快睡着的时候，金色头发的男生出现在我面前，他半垂着眼睛看着我，问我有没有运动饮料。
我一个激灵。
“运动饮料？”
“嗯，”他说，“借物赛跑。”
少年将手里的卡片翻过来，于是我看见了他的卡片内容，确实是运动饮料。
其实奥村光舟要完成这个很简单，他可以随便在操场里找个拿着饮料瓶的人借，因此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找到我——借物赛跑不允许用钱买东西，他也不能去小卖部买一瓶。
我想了想，告诉他说我刚好打算去小卖部买冰棍，可以顺便帮他带一瓶，奥村光舟说好。
于是我给他带了一瓶饮料。
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看到了才会被误会我给奥村光舟送了饮料。
不过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他：我有轻微的脸盲症，记住某个人的长相往往需要好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大部分情况下，我区分同学都是靠听声音或者记住他们的发型。正因如此我才会喜欢打游戏，毕竟游戏不用认人脸只用认文字ID。
好在这并不太重要，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唯一奇怪的地方只有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找我借饮料。
16
我站在铁丝网旁边，濑户拓马走过来问我怎么没回家打游戏，我说来看比赛，他问我你觉得比赛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比赛怎么样。我想。我又不懂棒球。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穿着运动服的学长也走了过来，因为他的嗓门儿很大，我很快便认出了对方是那个吵闹的泽村荣纯。
“我知道了，”投手学长指着我，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道，“你是那个——”
……奥村光舟到底在棒球部说了什么？
我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泽村荣纯补全了自己的发言。
“濑户的女朋友，对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