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村光舟（06）
21
随堂小测的成绩出来了。
情况非常不妙，我原本就在及格线边缘大鹏展翅的分数变得更加大鹏展翅甚至隐隐有蹦极的趋势。
我抱着满江红的试卷陷入沉思。
“是因为那个吧，”相熟的女生说，“未来最近不是在谈恋爱吗，会不会占用了太多时间？”
虽然并没有告诉身边的人我在和奥村光舟谈恋爱，但偶尔互发LINE时被熟人问起在和谁发消息我也不会隐瞒自己有个男朋友的事实。
“是这样吗？”我想了想。
其实奥村光舟并没有占用我太多时间，毕竟棒球部的训练量非常大，而奥村光舟又是个标准的棒球笨蛋——除了最开始几天被濑户拓马架来陪我吃午餐，他几乎再没怎么主动和我相处过，我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所以我才觉得有哪里搞错了。
奥村光舟明明应该和棒球过一辈子。
22
我去了A班。
奥村光舟看见我便走了出来，甚至还带上了他的数学作业。
——所以我都说不会抄他的作业了啦！
23
我说我想分手，奥村光舟平静地说好。
转过身的时候我听见他嘀咕了一句“果然还是不行吗”。
或许因为交往本身就很儿戏，所以分手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流程。奥村光舟没有挽留我，我也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回到教室后濑户拓马跑过来对我说过几天还有练习赛，奥村光舟会担任首发，问我要不要去看，我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回应。
“不用了，我已经和奥村分手了。”
他一愣。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吧，”我说，“比起我，奥村更需要棒球。”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像是在抱怨男朋友不爱自己的作精女生。实际上，奥村光舟与我相处的时间长短并不太能够左右我对他的评价：我知道他很有才能，性格也还算是稳重，至少比起讨厌，我对他的“欣赏”可能更多一些。
我只是不明白。
他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既然如此，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交往呢？
就算是玩，他也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对象。毕竟我非常无趣，既不会穿着好看的裙子陪男朋友去游乐场，也不会打卡一样去看棒球部每天的练习，连给奥村加油这种小事都需要别人提醒。
我是个不合格的女朋友。
奥村光舟也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
我们半斤八两。
24
洗澡的时候我盯着花洒淋下来的水流发呆，水珠溅在浴室的瓷砖上，留下几道浅淡的痕迹。
我和奥村光舟分手了。
我又开始想这件事。
其实奥村光舟也没有那么不好吧。
虽然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和其他人比有些怪异，但我想他应该只是比较笨拙。无论是蛋糕、作业还是别的什么，他一直都有试图为我着想，反而是我，因为是“被交往”的那个，总是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心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付出。
糟透了，我这种人。
我突然想起奥村光舟在棒球场上冷静又意气风发的模样。按照濑户拓马的说法，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温柔的性格，可能是为了和我好好相处，奥村光舟一直在勉强自己。
于是我突然有些难过。
我不是奥村光舟的女朋友了。
以后或许会有另一个女生站在他身边，也许她的数学成绩比我还烂，烂到必须抄奥村光舟的作业的程度，又也许她会喜欢青道门口甜品店的小蛋糕，所以奥村光舟会在晨训结束后偷偷溜出校门给她买甜品，他们会在练习赛后的短暂休憩时间里手拉着手走出校门，奥村光舟的视线也再不会落在我身上。
那些曾经被我忽视，成为理所当然的“优待”都会消失，不再独属于我。
我都还没和奥村光舟牵过手呢。
我想。
除了互相喊了对方的名字，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
稍微有一点点后悔。
倘若知道会变成这样，或许我应该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抱抱他，反正他应该不会拒绝我。
奥村光舟的怀抱是什么样的呢？
熟识的女生对我形容自己男朋友时总喜欢说被他抱住的时候很有安全感——虽然我觉得奥村光舟大概不会反手抱住我，他只会局促不安地垂头看着我，双手悬在半空中犹豫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可我还是想抱他一下。
我不清楚这样的苦闷是否能够被叫做“喜欢”，可是这一刻，我明确地意识到我不想让另一个女生取代自己在奥村光舟心里的位置。
但是他不需要我。
他不需要我，我本就该还他自由。
我将水流开到最大，仰起头让它们砸在自己的脸上，终于还是咬着嘴唇哭了出来。
25
我是顶着黑眼圈上学的。
因为满脑子都是奥村光舟的事，我失眠了。
似乎是奥村光舟说了什么，濑户拓马不再主动同我打招呼，他看了看我憔悴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趁着第一节课开始前快步离开了教室。
“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前桌扭过头惊叹道，“生病了吗？”
“有点失眠而已。”我说。
“真少见啊，你居然会失眠。”
“打游戏遇到猪队友了嘛，”我扯了个不太高明的谎，“因为他们又菜又跳，我被气得睡不着。”
前桌一边笑一边说这个失眠理由很有你的风格，我坐下来开始整理课本。
桌子上没有小蛋糕或者牛奶。
人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我和奥村光舟交往也才不到一个月，只是因为他每天早上都会让濑户拓马给我带点东西，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不在家里吃早饭的习惯。
烂得可以啊我。
越是思考就越能意识到，在短暂的交往中，我和奥村光舟是不对等的，我被动地享受着他的优待，却连正面回应都不肯给他。
最后甚至是我甩了他。
这样果然不行。
哪怕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哪怕他确实不需要我，我还是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他，告诉他他的付出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只是我发现得有些晚。
就算他最终决定和我撇清关系也无所谓，是我先做错事的。
我猛地站起身，在前桌“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去哪”的背景音中往A班教室跑去。
奥村光舟和濑户拓马站在A班教室门口，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我那位前男友的表情依旧是那种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平静，于是我再次意识到他确实是不需要我。
受打击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这么想着，我有些泄气。
说不定我不该过来。我想。已经分手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只会给他添麻烦而已。
要不然还是回去，都快上课了。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这个瞬间泄去，我慢慢停下脚步，又强撑着表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准备往回跑。
我在做什么啊。我想。丢死人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离开的意图，身后突然传来少年快速移动的声音。
手腕被人抓住的时候我有点懵。
“不要走，”他说，“未来，不要走。”
我突然又想哭了。
26
然后我听见了濑户拓马略显迟疑的声音。
“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是走廊上是不允许奔跑的哦？教导主任正在往你们身边赶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