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井太阳（03）

10

我在给白雪梳毛，向井太阳风风火火地闯进马厩，然后被白雪蹶了一蹄子。

他捂着被蹶的肚子低声骂了句脏话。

“你在骂白雪。”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我听见了。”

“它每次都踢我！”向井太阳说。

“那是因为白雪不喜欢你。”我将工具丢回水桶，安抚性地摸了摸白雪的头，勉强阻止了针对青梅竹马的下一轮袭击，“你应该反思一下它为什么不喜欢你。”

“那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不喜欢我，”少年龇牙咧嘴，“我又不是它。”

“所以白雪才不喜欢你，笨蛋。”

我将污水倒进马厩旁边的下水槽，提着空桶走回向井太阳身边。

“所以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他小声抱怨，“凭什么啊。”

凭你死活不说喜欢我。我想。

“我很忙的，”我一边给白雪顺毛一边回答道，“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回去打棒球吧。”

“好嘛，”向井太阳不敢太靠近白雪，他只能蹲在马厩门口看我，“今天有女生跟我告白了。”

“那挺好啊，”我说，“长得漂亮吗？”

“你应该认识吧，女子篮球部的前主将，我之前好像见过你们一起逛街。”

我当然认识。我想。她在跟你告白之前还自以为光明正大地跑来问我可不可以。

我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单音，“然后呢？”

“什么然后，”向井太阳说，“你以前不是老说我幼稚，肯定没有女生喜欢嘛，你看，怎么就没有了！”

我：“。”

还是不要告诉他其实对他有意思的女生不少，只是我的存在感太强，她们都不敢表现出来好了。

反而是我这边——可能因为性格太差，除了初一开学时有不明就里的男生看在脸的份上给我递过情书，但后来就没有了。

我将放在白雪头上的手收回来抱在胸前，拧着眉看着向井太阳得意洋洋的脸，“你有女生喜欢，”我说，“关我什么事？”

11

向井太阳又被我问住了。

我看着少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然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不会在想不通的事情上纠结太久，于是差不多两分钟后，我亲爱的青梅竹马再次仰了起头，用他惯常得意洋洋又蛮不讲理的语气对我道。

“怎么就不关你事了？可是有女生喜欢我唉！”

我：“……”

果然还是要做个标签贴在他身上吧。我想。贴个“藤宫一花专属白痴”的标签。

“有女生喜欢你关我什么事？”我干脆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她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

向井太阳大声回答道。

“可是有女生喜欢我唉——她喜欢我就和我有关，和我有关的事怎么就和一花没关系了？”

很好，这招叫胡搅蛮缠。

“和你有关的事就和我有关？”我给白雪套上缰绳，决定暂时性放弃这个白痴，“我们是连体婴吗？”

“连体婴有什么不好？”向井太阳说，“一花和我做连体婴的话，我一定会让一花也成为超级厉害的投手！”

我在心里骂了句有病，牵着白雪出了马厩。

“你不许跟过来！我怕自己被你蠢到吐！”

12

我骑着白雪在马场里溜达了几圈，向井太阳可能还在纠结“为什么和向井太阳有关的事就一定和藤宫一花有关”的问题，好半天都没有出现。

我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向井太阳是个笨蛋，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也确实没有想到他的笨蛋量级比我以为的还要离谱。实际上，在这以前，我觉得只要稍微暗示一下就能让他告白。

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因为他是个笨蛋。

可是我不能先说我喜欢他，如果说了，那就是我输掉了。先告白的人是低姿态的一方，为了始终占据有利位置，我绝不能先向井太阳一步表明心意。

我拉着缰绳示意白雪放慢速度。

向井太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草坪的入口。在我的指挥下，白雪不徐不疾地走向向井太阳。

……然后它转了个身，试图再蹶他一蹄子，好在向井太阳闪开了。

“你谋杀啊！”

少年大声嚷嚷。

“不关我的事，”我空出一只手做投降状，“白雪讨厌你，它想踢你而已。”

对方咕咕哝哝地又小声骂了句什么，白雪打了个响鼻。看得出他们确实不怎么对付，为了防止惨案发生，我不得不弯下腰耐心地劝白雪。

“今天先休战好不好，”我说，“你都给了他一脚了，再有第二脚他明天真的不能打棒球了。”

白雪又打了个响鼻。

“你跟我说话都不这样，”向井太阳得了话题，睁大眼睛咋咋呼呼地抱怨起来，“它比我重要吗？”

我为难地看了看好像依旧有些暴躁的白雪。

“白雪确实比你重要，”我说，“我又没给你花钱。”认养白雪的花销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奖学金，另一部分则是我父母给的。和寻常宠物相比，饲养马匹的成本更高，而我给向井太阳花的钱最多也就是跟他分享一下零食。

从这个角度讲，白雪确实比他重要，沉没成本都不一样。

“那你给我花的钱比它多我就比它重要了？”向井太阳不可思议。

我又思考了一下，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那还是白雪重要，你又不能骑。”

向井太阳：“？”

13

我和向井太阳吵了起来。

原因是他不能接受自己不如一匹马。

我说白雪又漂亮又矫健被它比下去你又不吃亏，可向井太阳不乐意，他说我必须是一花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比他重要的哪怕是白雪也不行。

他真的是个幼稚鬼。

我拽着白雪的缰绳和向井太阳大眼瞪小眼，说实话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无聊，如果向井太阳愿意说喜欢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把他的重要程度排在白雪之前。可是他不说，那至少目前肯定是白雪比他重要。

我很想说“那你就说喜欢我啊，只要你说喜欢我，我就承认你比白雪重要一点点”，可那样跟我先告白没多大区别，所以我不能说，而向井太阳又是个不明示就绝对get不到的白痴。

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可能是我的暴躁情绪影响到了白雪，当我和向井太阳吵到“我连自己的手套都能借给你用凭什么就不如白雪重要了”的时候，白雪抬起马蹄狠狠地踹了向井太阳一下。

马蹄的落点非常巧妙，从结果而言，向井太阳是因为这一蹄子摔倒了。

然后我的爱马再次优雅地迈开它的步伐。

……从向井太阳身上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