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文章纷纷写了周澄凄惨的家世,而吉德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不仅破例将周澄纳入麾下,甚至还为了她不惜与MOSUN死磕到底,可周澄辜负了这份信任,在MOSUN拿出证据后,她承认了抄袭,并彻底退出这个领域。
这几篇文章并没有一边踩的趋势,而是把每家的难处和好处都分析了出来,导致网友没法开骂,三头忙活着。
一会儿去夸吉德老板心地善良,但是下次别再轻易相信别人了。一会儿要给周澄开辟捐款渠道,但又让她本分做人。一会儿又到MOSUN查查尔甜的信息,说她的设计完美考虑了女性所有的需求。
那几天互联网确实热闹,而在这份沸沸扬扬下,没人在意周澄退出了大众视野。她的家世是真的,被吉德破格招聘也是真的,只不过她天资平平,在一众大牌设计师身旁工作压力巨大。
这次吉德给的遣送费比她老老实实工作十年还要多,况且家里很需要钱,跟现实相比,背一个“抄袭”的名号算不了什么。
.
这阵热闹过后,MOSUN出事了。
起因是邹一彤心态崩了,去找王经理哭诉,王经理把门关上骂了她半天,再次出来时,她神情涣散,无精打采。她的助理见状,拦了好几个前来探望的人。
“邹姐说她想休息。”
“我刚刚看她状态不好。”
“已经没事了,她说不想让别人打扰。”
“那行,我们晚点来。”
晚点再来人的时候,邹一彤已经奄奄一息,桌面上放了一把刀,血流了一地。
此时小姐妹之一把着她的右手,又摸摸她的鼻息,急得乱转,“怎么办!”
助理拨通了120,跟小姐妹说别急,小姐妹吓得脸色发白,“怎么能不急,她快死了!”
另一个小姐妹过来,倒是冷静许多,“她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助理:“她被王经理骂了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说起王经理,他对小邹可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他就是运用典型的职场PUA控制她,你没看她最近神儿都飞了,除了王经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这种人心理最脆弱,猛地被他这么凶,她能受得了吗?”
办公室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王经理也过来了,有人抵了抵说话那人的胳膊,她闭了嘴。
救护车很快赶来,把邹一彤带走之后,这个爆炸性话题在MOSUN炸开,大家都说邹一彤寻短见是因为王经理,但谁都不敢把这话捅到上面去。
与此同时,助理一直关注着邹一彤右手的伤势,得知她再也不能拿笔之后,巧妙地掩起了脸上的雀跃。
大家都在防着王经理的PUA手段,没人调查那把刀为何出现在邹一彤的桌子上。
MOSUN放出了招聘启事,在没有招到合适的设计师前,助理代替邹一彤坐在了那个位置。
原本以为这个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但祝长夏找到了尔甜,神色有些紧张,“我看见了。”
“什么?”
“那把刀。”
.
凌晨两点,尔甜又做噩梦了,那串车牌号在眼前闪过,可下一秒就蒙上了一层血,她猛地醒来,没时间消化噩梦带来的惊恐感,努力回想那串数字到底是什么。
但十分钟过去了,梦中的景象越来越远,她泄了气地往后躺,身子因床垫的震动而弹了几下。
起起伏伏的触感慢慢地把她带到了那个午后,车子的颠簸、眼前的黑暗、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她睡不着了,点了下手机,有两条消息。
看完之后,她立即给尹见春回了电话,“上影死了人?怎么回事?”
“你现在还没睡,要不要过来看看。”
尔甜挂了电话立马去了片场。
年后,上影投资了一部科幻连续剧,这种题材国内鲜少有人投资,觉得风险大于回报,而且国内特效水平总体不高,如果想拍摄出令人满意的作品,还得高价聘请国外团队。
投资这部戏之前,戴已整理了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开支过大、道具过重、演员不配合......唯独是没想到会死了人。
这件事质控有意低调处理,但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死者家属带人来闹事不说,就连秋贤社的记者都跟过来了。
保安把记者拦在外面,“里面机器损坏正在处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记者好不容易嗅到一股风浪,说什么也得进去看看,“只是机器损坏有什么大不了,干嘛不让我进去。”
几个保安没跟他废话,直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丢在了门口。
可是顾此失彼,忙着驱逐记者的空隙,死者家属涌进去了,足足有十二口人,一人手里攥着一样设备,嚷嚷着不赔钱就砸。
说着有个人还砸了一台摄影机器以示警告。
这机器是为了拍这部戏新买的设备,价格昂贵,是摄影师的心头肉,此时见它被砸,摄影师连忙冲了过去,正要指责对方,被质控叫人拦住了。
家属之一喊:“我儿子今年才二十四,正是赚钱养家的大好时候,在你们剧组拍摄死了,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家属之二也不示弱:“就是,小时候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还没过几天享福日子他就见阎王去了,这事儿你们得负全责!”
家属之三补充:“我们一家都靠他养活,这下他死了,你们得替他养,不然我就报警!”
说着他们朝剧组挤,大有住在这儿的趋势。
保安们忙着疏散人群,记者见缝插针,躲在摄影棚后面,透过刚才某个家属砸出来的缝隙往里看。
尔甜急忙赶来,尹见春跟她说了大概,她问:“怎么死的?”
“还不清楚。”说着他的头往摄影棚后面侧了侧,两人都看见了缝隙处的黑色手机。
.
面对这群不讲理的人,导演也束手无策,问质控怎么办,质控说等。
人已经送去医院了,现场除了家属砸坏的东西之外,并没有过多破坏,质控蹲在那片血迹处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吊威亚的时候安全保障做好了吗?”
“做好了。”工作人员回答,“质哥,这方面肯定没问题,昨天吊威亚的机器刚刚保养过。”
“在哪保养的。”
“就厂家。”另一个工作人员接口,“质哥,这次我们都吓坏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啊,还溅了我一脸血,不过这跟公司关系不大,听说是他自身的问题。”
“他自身有什么问题?”
这时一个人小跑着过来,把那名演员的资料递过去,并简单口述了一下他的情况。
他叫何平,高中毕业就出来做替身演员。这活儿不像专业演员那样要说台词,只需要在不露脸的地方完成特定的动作就行。
本来这场戏是事先演练过的,确定没什么危险性,才开始拍摄,但没想到当时何平体力严重透支,在穿着几十斤重的服装吊威亚时,没抓稳道具杆,重重地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后脑勺抵住了头盔,才造成了意外。
而身体透支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一大家子。
何平是弃婴,在何家吃不饱穿不暖,还没念过几天书,早早就出来打工赚钱。而赚来的钱他不敢多花,全汇给了何家小儿子。
小儿子今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家里兴奋至极,让何平在外多赚点钱,何平说已经很努力了,他们说还不够,让他空余时间打份零工,他就找了份搬砖的工作。
就这样他下了戏去工地,工地结束后又赶回来,连轴转了三天,人垮了。
说到这里,质控让那人别汇报了,基本情况已经了解,让戴已报警。
“啊?”戴已一脸疑惑,“哥,这人还不知道死没死。”
“让警方过来调查,该问责的问责,该赔偿的赔偿,流程走得清楚漂亮一点,别躲,钱能解决。”
“那钱解决之后呢?”
质控没说话,眼神朝地上碎掉的机器一带,戴已就明白了。
他们这边有责任,请警察来光明正大地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与此同时,对方的责任也摘不掉,一台毁掉的机器,几个因机器碎片而刮伤的人,还有一旁因他们乱挤而摔碎的补光灯......
如果真要扒皮开肚,何家那一窝子事也免不了要拿出来过过水。
戴已说知道了,在对方再次喊着要报警时,她说:“已经报了。”
对方怔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又挺起腰,让他们等着。
吼到现在,没人关心一下何平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是质控给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力抢救,费用他来出。
天蒙蒙亮,医院来电话了,说人抢救过来了,他说知道了。
这才让戴已去跟家属协商。
家属之一:“警察马上来,你们不赔钱就等着坐牢。”
戴已:“人在我们这里出的意外,钱是一定会赔的,这点你们放心。”
家属之二:“我们要三十万。”
戴已笑了一下,“我们老板已经准备了两百万,要是真出了人命钱立马到位,但现在人抢救了过来,赔款只能按受伤程度给。”
家属之三有些结巴:“两......两百万?”
家属之四冲了过来:“啊?没死?”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没死?”
戴已点头:“人是抢救过来了,但手术费用以及后续医疗开支大概超两百万,不过这些都是我们老板报销,至于受伤补偿到底赔款多少,要等警察鉴定之后才能知道。”
简单沟通完,戴已走了,那一家人还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被两百万吓着了,还是由于何平那条捡回来的命而不甘着。
后来,在警方的疏导下,他们相继离开。现场慢慢恢复平静,缝隙处的黑色手机也准备收回去,可在它消失之前,尔甜一把抓住那只手腕,尹见春则把缝隙踢得更大些,“好久不见,蒋记者。”
蒋杨拍了拍头上的灰尘,尴尬地笑了笑,“好、好巧。”
尔甜把手机扣了下来,蒋杨并不认识她,但见她能跟尹见春在一起,应该是个厉害人物,一时不敢去夺。
尹见春走到他面前,“蒋记者出来吃夜宵?”
蒋杨心里有些着急,随便说了两句敷衍的话,看向尔甜,她已经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质控紧接着把手搭在蒋杨的肩膀上,掌心在硬挺的面料上摩擦了两下,蒋杨本就躬着的身子显得更加矮。
“蒋记者,”他把人摁在地上坐着,随后自己也坐在一根倒落的横梁上,点了根烟,呼出烟雾的时候继续说,“今晚没有月亮,躲在这儿也不怕被人踩着。”
“嗨,我就是闲来无事,到处乱逛,看这里人头攒动的,就想着来凑凑热闹。”
“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望伤者,要不要再去凑一场热闹?”
“不......”蒋杨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夜深了,我该回家睡觉了。”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被几个保安强行抓了回来,质控指了指保姆车,蒋杨就被几只胳膊硬生生扭了半个圈,给塞进去了。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蒋杨在里面拍窗户,被一个保安厉声警告后才安静。
尔甜掂着蒋杨的手机,“但凡干这行的,肯定都有实时备份,就他录下来的这一段,估计那头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质控:“敢冒风险来偷拍的,肯定是想敲我一笔,谈判条件没提出来,这视频就没那么容易放。”
尹见春:“好端端的,怎么闹出了这个事儿。”
尔甜把自己手机递给他,让他看上影官微。
是一周前的消息,上影将在东南亚开分部,这个消息在业内激起了一阵浪,因为无论国内电视剧发展得多迅速,始终没有走出国门。
上影若是在东南亚扎稳了根,名声鹊起不说,还能把自家演员往前再推一步。
看完之后,尹见春说:“你觉得这事儿不单纯?”
尔甜:“单不单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条消息要是放出去,上影再想开分部就难了。”
“如果真不单纯,怀疑对象很好确认啊。”尹见春看向质控,“你在圈内最大的对家是谁?”
这话一出,地上落叶随着风挪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质控朝尔甜看,尔甜则立马看向了尹见春,“你今晚出门没带脑子?”
两秒后尹见春才反应过来,却还是说了句没脑子的话,“那除了CI,谁还这么想让上影倒闭啊。”
“别把这盆脏水往我家扣,话说得清楚点。”
“对不起,你两家关系如胶似漆,情同手足。”尹见春举双手改口,“我不观察圈里的风向,你们有怀疑对象吗?”
尔甜:“如今国际上的娱乐巨头是HIBERY,总部在美国,分部众多,没调查出具体数量,可听风声,估计对方也要来旌朝发展。”
说完两人都看向质控,他双手合十,抵在鼻梁处,轻轻摇头,“如果HIBERY真要入驻旌朝,为什么不对CI下手,却专挑我家?”
“你怀疑我?”
尔甜本来就没睡好,听见质家出事大半夜跑过来看望不说,还顺手抓了那支手机,现在却落得一个“挑事者”的名头,气立马就冒了出来,刚要骂人,就听质控说:“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尹见春挑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旌朝内存在某个人,想用此方式,挑拨你们两家的关系,怀疑一旦成立,你们两家势必会因此翻脸,毕竟人命关天,闹出去后,不仅质控的事业会受到牵扯,上影也有可能遭人抵制。”
一旁的工作人员还在清理场地,空气中渐渐凝结出了血腥味儿,质控捏起一片落叶放在手里轻轻转,尹见春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但冒出了两个字就被他制止。
落叶还在转着,他的眼神突然瞥向保姆车,“何平一点出的事,秋贤社就立马赶过来了。”
尹见春:“你是说你家有人通风报信?”
“不一定是内部人员。”尔甜说,“如果真有人挑拨离间,肯定知道出事的时间范围,对方提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秋贤社,曝光了可以离间我们两家,没曝光就能制造内鬼的嫌疑,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没那么简单。”质控把那片落叶踩在脚底,看向尔甜,“上个星期在新闻里看见了你爸,要参选?”
尔甜点头。
尹见春说:“我爸也有这个想法,给生意多谋条出路。”
旌朝是五年一度的选举制度,很多选客都在想法子拉票,而想要获得人心,就少不了财力辅佐。尔家和尹家都准备往这个领域安插人手,方便以后走动。
尹见春又说:“质控,质叔国外的生意忙活好了没有,我爸没个出谋划策的人,他要是愿意回来,那这届选举就没有悬念了。”
“那里一窝浑水,我家从不掺和这种事,再说了,我爸不参与也没问题,你们两家可以一起商量。”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质控看出来了,问:“怎么,你们两家支持的不是同一个人?”
“我爸有几笔生意是舒郁礼给走的,交情本来就不错,遇到选举大事肯定也会以他为主。”尹见春看向尔甜,“竹阿姨跟周访是老同学,尔叔又跟周访公开露过几次面,立场也就表明了。”
质控没多做声,而是打开了新闻界面,上面赫然出现几张选举热度最高的脸,他的指腹在屏幕上蹭了蹭,随即又锁屏,起身,“走了。”
“质控,”尔甜叫住他,“你有话就直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
“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不说,但你明明能看出这里面的关系网,你不点明,我家就永远在这件事上见不了光!”
两家一直跟各大媒体打交道,自然知道秋贤社的真正靠山是谁。顾倪蔷嫁进周家的时候就是INX周刊的掌门人,因为这层关系,周访也慢慢渗透到了娱乐圈,只是秋贤社是顾倪蔷的暗网,除了早年熟知的人之外,并没有人清楚这里面的真正关系。
周访要是想成功竞选,必须有正面导向的曝光度,秋贤社就成了他拉拢人心的一大法宝。
多年前,秋贤社就开始稳步地输出周访的正面报道,可如今各大竞选人员争锋而出,这种力度还不够,他必须得闹出一桩牵动人心的大事,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面,那样一来,知名度有了,人心有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尔家用钱去砸。
总能给他的竞选砸出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