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却无常（四）
桓竹月睁眼时，隔音密室中仅剩她一人。
她揉了揉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刚刚不是在送城主最后一程么，她怎么睡过去了？
难道是刚刚离那魇梦蝶太近，自己沾染上了蝶粉，意外进入了城主的梦境？
桓竹月轻叹一声，起身出了隔音密室。
屋外细雨绵绵，和现实没有什么两样。
在城主府转悠两圈，在主殿中寻到了穆惜容。
此时她变成了三岁幼童，扎着两个小揪揪，肉嘟嘟的脸蛋，十分可爱。
她身旁两个丫鬟正陪她玩耍，不远处城主夫人正在掷笔绘画。
见到桓竹月时，城主夫人手中的笔未停，一脸淡定如常：“你是何人？在此作何？”
桓竹月回头望了望身后，确认她在问自己，才答道：“夫人，我是谢知玉，您不记得我了？”
不待城主夫人开口，一旁的小穆惜容忽而上前抱住了桓竹月大腿，奶声奶气：“仙女姐姐。”
桓竹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弯腰将小穆惜容抱起，顺手挼了挼她肉乎乎的脸。
“小惜容，真可爱。”
城主夫人朝一旁丫鬟使了个眼神，一旁的丫鬟立时小跑上前，“谢姑娘，小少姬该去睡午觉了。”
穆惜容却脑袋枕在桓竹月肩头，手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丫鬟还在尝试抱走小穆惜容，惹得她一阵咿咿呀呀呀。
桓竹月抱着穆惜容走进几步。
桌上画的正是刚刚在奔跑玩耍时的小惜容。
城主夫人接过了小惜容，朝着桓竹月身后的丫鬟挥手示意退下。
随即坐在椅子上，问：“谢知玉，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桓竹月淡淡一笑，“知玉的母亲是您表姐呀！”
城主夫人淡淡笑道：“我就说怎么这般耳熟。你爹娘近来可好？”
桓竹月点点头，应道道：“尚好。”
“阿兰，惜容。”忽而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
来人一身紫衣锦袍，二十七八模样。
想来此人便是年轻时的城主，与隔音密室中所见到的城主完全是两幅模样。
小穆惜容见着城主，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立时朝着他张开双手索要抱抱。
城主笑呵呵的接过小惜容，视线停留在桓竹月身上。
他一脸疑惑的望着城主夫人，“阿兰，这位姑娘是····？”
城主夫人淡淡一笑，“她是我表姐家的孩子，谢知玉。一眨眼，就这般大了。”
城主闻言对着桓竹月点点头，随即低头逗弄起怀中的小惜容。
小穆惜容此时还是个幼童，谢知玉也才七八岁，但城主二人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场梦境与先前那场梦境对比，显然逻辑十分不严谨。
难不成与城主的灵魂缺失有关？
他的记忆不全，魇梦蝶所能调用的记忆较少，所以造出的梦境存在逻辑漏洞。
这么想来，也还算合理。
上次她入梦境之时，魇梦蝶屏蔽掉了“魇梦蝶”这个概念，为何这次她的思绪竟这般清晰？
难不成入他人梦境，思绪都是清醒的？
桓竹月不确定，但看着城主一家三口乐呵呵的模样，她默默离开了主殿。
城主在这人世间仅存的眷念，还是留给他吧。
桓竹月在城主府中闲转一圈，整个城主府基本没有什么人。
现实中常见的丫鬟仆役，在这梦境中一个也未曾见到。
看来是城主仅剩的记忆，只剩城主夫人与穆惜容了。
行至一偏屋，忽而听到水声，还有几声哼哼之声。
大半个城主府也为瞧见半个人，这么偏的位置，怎么会有人？
桓竹月循声找去，越靠近那屋子，越熟悉。
看见屋中的那池汤泉，她才想起，是她初来吉城时，传送法阵意外传进的那方汤泉。
屋中水汽弥漫，汤泉中的一抹红衣格外惹眼。
桓竹月：！！？？
这梦不是城主的梦么？
为何他会梦到封念丞！
“小竹月~~~~你来了～～”
封念丞身形停在桓竹月下方，仰着头扬起一抹笑意，声音更是极具魅惑。
二人离得近，桓竹月也看的更清。
他身后的墨发在水中铺散开，衣襟渐松。白皙的皮肤大部分藏于红衣之中，小部分隐入水下，惹人遐想万分。
“小竹月~~~下来陪吾可好？”水下的封念丞声音妖娆得婉如一只勾人的狐狸。
桓竹月蹲下身，轻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封念丞忽而抬手勾起桓竹月裙摆，声音软软弱弱：“小竹月~~~你可是专程来寻吾的。”
他慵懒的语调在配上低沉的声音，听在桓竹月耳里，仿若一捧迷药。
桓竹月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指尖滑过他的脸颊，指腹滑过他的唇瓣，一路向下，抚过他的脖颈。
忽而，手腕一转紧扣住封念丞脖颈，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幻化成封念丞的模样？”
封念丞是四境之人，他不会、更不可能用这种露骨的手段勾引自己。
岷川在他眼中是下界的蝼蚁，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又怎会屈身取悦一只蝼蚁。
水中的封念丞紧扣住桓竹月手腕，整张脸憋得通红，“小竹月~~~吾是你的阿丞啊！你不认识吾了么？”
桓竹月嗤笑一声，手上力道渐增，将封念丞脖颈掐得发出几声“咯咯”声响。
“我猜，你还舍不得死！”
正在她要一股作气掐死这个封念丞之时，他手上忽使巧力，将桓竹月扯进汤泉之中。
借着桓竹月落水之际，他身形一闪躲进了汤泉之中。
桓竹月周身威压全放，手中九幽玄天伞瞬现。
“你逃不掉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桓竹月一边说着，一边谨慎打量四周。
倏忽，一汪泉水朝她突袭而来，她抬伞遮挡之际，那抹红衣已逃出了屋外。
桓竹月愤愤拍打几下水面。
刚刚就应该冲入水下抓住他，太过小心反而让他给逃了。
桓竹月换身衣物，刚准备去找找那人，便与东方染云撞了个对面。
东方染云视线落在她湿发之上，“你在里头作何？”
桓竹月双眼微眯，手中九幽玄天伞瞬现，立时朝着东方染云袭去。
东方染云眉头紧蹙，轻身闪过，“要造反么？”
那语气让桓竹月有些瞬间摸不准，此人是不是真的东方染云。
她一手执伞，十分谨慎地望着前方的东方染云，“你怎么会在这？”
东方染云瞥了她一眼，“本尊睁眼便在此处。”
桓竹月打量他片刻，抬伞为他挡雨。
“师尊，这城主府有异常，务必小心。”桓竹月淡淡提醒一句。
“嗯。”东方染云应了一声，视线却朝灵泉内瞥了一眼，“本尊刚听到屋中有声响。可是你在里边？”
桓竹月点点头，“嗯，里边有一池灵泉，弟子刚在里头洗了个澡。”
东方染云眉头紧蹙，“洗澡？”
“师尊可是有什么问题？”桓竹月视线落在他脸上，观察着他面部表情。
东方染云睨了他一眼，“你这般看着本座作何？”
桓竹月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无事。走吧~~~”
二人在城主府转悠许久，直到天色渐沉，才回到房里。
那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竟寻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东方染云坐在椅子上，指尖稍动取出一本书端坐在一旁安静查看。
过了许久，他忽而开口问道：“我们是被困住了？”
桓竹月下巴垫在拳头之上，“算是吧。”
东方染云看书的手顿了顿，“困在何处？”
桓竹月淡淡应道，“别人的梦里。”
二人不在言语，一直到深夜。
东方染云忽而收起书籍，朝内屋走去。
片刻后，桓竹月便听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
桓竹月起身跟了进去。
屋内东方染云已褪去外袍，此时正往身上扔清洁术。
待数个清洁术扔完，乖巧地躺好准备入眠。
桓竹月坐在床边，提醒道：“师尊，我们本就在旁人梦中，所以不需要睡觉。”
他刚躺下，又撑起身子，眉头蹙成一团，“为何不能睡？”
为何呢?
桓竹月想了半天也寻不出一个不能睡的理由来。
只好道：“那师尊，你睡吧！”
东方染云闻言往里边挪挪身子，随即拍了拍床。
桓竹月微微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唇间扬起一抹笑意，“师尊，弟子不困。你睡吧···”
东方染云忽而又坐起身，望着她半晌，却是不说话。
桓竹月十分配合：“师尊，怎么了？”
东方染云又躺了回去，他指尖稍动，床上的帷幔落了桓竹月一头。
桓竹月拨开帷幔，问道：“师尊，怎么了。”
东方染云侧过身：“无事，本尊乏了。”
她倾身上前，揽着他肩问道：“师尊，可是生气了？”
东方染云闻言转过身望着她，“嗯。”
桓竹月嘴上上扬的幅度大了许多。
东方染云指尖勾起桓竹月的一缕秀发，脸上不由的染上一抹红晕，眼中情愫满满。
他绕着秀发的手，一路向上游走，攀上她的肩，捧住她的脸。
随着二人慢慢靠近，东方染云气息越发的沉重。
桓竹月垂着眼眸，他那乖巧没有攻击的模样当真是诱人极了。
但东方染云唇要碰上之时，她忽而侧开了头。
东方然云声音轻柔低沉：“怎么？”
桓竹月笑意终于抵达进眼里。
她突然擒住他的双手，一个翻身跨坐在东方染云腰上，顺手扯过帷幔将其双手束在床头。
“师尊，难得这么乖。弟子只是要顺您心意才是。”
她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东方染云喉间，“师尊，可要在乖一些，否则，这簪子可是要刺穿你的喉咙的。”
身下的东方染云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本尊···”
“嘘~~~”桓竹月手指点在他唇间，将他未出口拦回在了口中，“师尊不让弟子走，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东方然云嘴角扯出抹笑，“放肆，你先放开本尊。”
桓竹月视线紧盯着身下的东方染云。
他抬起手轻触他的眉宇，划过他鼻梁，“师尊，你当真是好看。只可惜仅一副皮囊像他而已。”
东方染云被束住的双手挣扎得越发猛烈，先前那勾人的情愫散得一干二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出现，我心中的疑惑便从未消过。只不过你幻成了他的模样，陪你玩玩也无妨。”
桓竹月说着手中发簪在近几分，他脖间已有血渍渗出，“你猜，梦中的你死了，现实中的你还醒得来么？”
那东方然云却是冷哼一声，“我要是死了，你以为你出的去么？”
桓竹月笑道：“当然，那魇梦蝶是我带来的。我醒来后，我就告诉穆惜容，杀害他阿父的人是她的母亲。你猜她会不会疯掉。”
身下的东方染云恶狠狠地瞪向桓竹月，“你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