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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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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烟弥漫,万物归于空寂。

容与月目不转瞬,看着清婉逐渐消失的身影,忽然低声呢喃:“殿下,我在这里等您很久了。”

说话之间,天衍镜的空廊出现,七彩斑斓,流风肆意,转瞬之间扭曲成空廊的画壁,直到于最高之处的纯白和最低之处的幽冥,缓慢而长久的流动,逐渐消失。

容与月和昭华走在天衍镜的时间之中,他缓缓道:“后来,我就在这里建立了无银城,从未离开过半步。”

他看向昭华,生出一笑:“殿下,我知晓您想要做什么,其实也不算给您添了麻烦。”

“四极之阵,定天地乾坤,镇万物邪魍。”昭华回想起无银城的格局,淡淡道:“如此说来,确实不算。”

“所以凡人昭昭当初被劫入无银城,是你所为。”

容与月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懒洋洋的模样,散漫道:“我以为殿下已经来到了沧澜,却不想只是一段没什么用的梧桐枝。”

昭华半垂下眼帘,遮去眼底神色:“何时知晓我会来到沧澜的?”

容与月浅浅勾起唇角,说起另外一件事:“这应该是殿下在三千世界最后一次分魂了吧。”

“凡人昭昭降临沧澜之时,因果初现,我隐约便能够感觉到了。”

“殿下,您成功了。”

容与月想起数千年前,昭华怒而掷下天衍境的模样,神色怀念又有些复杂,笑意清淡,漫不经心地祝贺道。

转瞬之间,昭华和容与月又回到了浮空岛的楼阁之中,萧疏已还未醒来。

容与月看着天衍镜中不断浮现的身影,不由自主,难以自制的想要触碰。

昭华“啪”的一声,打开他即将靠近天衍镜的手,警告道:“无银祸乱,不要忘记你接下来该做什么。”

容与月眸光一闪,收回手:“必不让殿下忧虑。”

他指了指尚在昏睡的萧疏已,问道:“那他呢,殿下欲将他如何,可需要在下出手?”

“不必。”昭华收起天衍镜,语气淡淡道:“此界纠葛未了,我还需在沧澜呆上些时日。”

容与月含笑点了点头,暗中却微微挑眉,殿下这是失手了吗,有趣。

萧疏已在昏下去也没什么用,容与月便施法要他清醒了过来。

怎生得一副失魂落魄,魂归九天的模样,萧疏已醒来额间青筋隐约可见,紧紧抿着唇,绷住下颚,露出震惊惶惶,沉痛死寂的神色。

容与月笑意盈盈的凑上去:“公子这是看见了什么,这样乐不思蜀,难以回神?”

昭华先是看了他一眼,落到容与月眸下两颗泪痣上:“你如今学着别人模样,是越发失魂了。”

容与月无所谓的笑了笑,听见昭华就差责他发疯无状,也痛痒不沾身。

“我倒是想生的别人模样,这样的话同她结为夫妻的人便是我了。”

怎么能不失魂呢。

想得都要发疯了。

昭华见天衍镜已然无用,抬手打开木盒,便要将其收起来。

突然,被萧疏已一把拦下,昭华神情不解看向他。

他应当已然知晓她并非凡人昭昭,难道还不死心,平白再生出些幺蛾子。

萧疏已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强撑起一个笑,声音发哑:“昭昭,不想看看千面琉璃镜中的世界吗?”

昭华同他对视一眼,眸色幽深,缓缓翘起唇角,又讽又冷:“还不死心?”

萧疏已眼中哀求,手下力道不减,“昭昭,不见上一见吗?”哀求询问,手中力道却是不减,苍白面孔,仿佛无声嘶吼和哀鸣,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昭华目不转瞬的盯着萧疏已,眼中犹如万年不变的高山间雪,风过而湖潭难起波澜,漫不经心地浅浅勾起唇角,仿佛从未落下笑意,却又仿佛从未流露出笑意一样,似笑而非笑,世间万物都不在她心中眼中,天崩如蝼蚁覆灭,地陷如风过无痕。

“便是见上一见,又能够如何?”她顺着萧疏已手中的力道缓缓将天衍镜抬起,“你若看不清,又或不死心,我便是照上千百万次,都是枉然。”

萧疏已不敢看昭华神色,垂头落寞,声音嘶哑:“只一次,只这一次。”

天衍镜中,重新旋起七彩的光华,混沌而绚丽,直到重现人影——

将屿山上,明皇殿,云川小筑。

天之上,神女绰约风姿,高居于天外之天,垂眸俯瞰众生之时慈目又冷漠,焉敢直视。

丝毫——

没有出现凡人昭昭的半点身影。

萧疏已死死盯着千面琉璃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刺红了双眸,血丝隐约可见,一身风雪侵袭之下的哀寂。

天衍镜被锁入木盒之中,昭华轻叩了两下,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容与月。

容与月见状,撑着笑,眸下两颗泪痣随着眸子弯弯,隐晦难见的点了点头。

“萧疏已,你执念太深,难得其果。而我本非你要寻觅之人,因缘巧合之下来到沧澜终非我意,停留于此一是因为沧澜天道,天道有私,众生灾殃;二是因为我确实曾与凡人昭昭有故,只望你早断执念。”

天衍镜的结果已经出现,虽然见不到昭华的执念,只能窥见将屿山上昭华的身影。但也清晰明了,她并非凡人昭昭,萧疏已所求不过徒劳。

昭华看着萧疏已仿佛被风雪僵冷的神情,微微皱眉,她到如今都还是不明白,情缘已断,为何萧疏已仍旧苦苦追寻。执念于心,越发荒诞可笑。

万物有时,终归天命,天命已定,时序常常。

求其一,而顺其因,万物如是。

浮空岛的夜宴空前热闹,灯火通明之下丝竹不绝,比起先前拍卖会时候的氛围轻松不少。

昭华无意于此,乘着夜色,同萧疏已离开了无银城。

云鹤作车马,悬浮云间。

容与月相送城外,一路之上,仍然可见东市大火弥漫,却又仿佛被困在方外之境中,没有半分惊慌传来。

昭华半掀车帘,冷疏散淡:“容与月,无银城乃你之恶果,你既然用四极之阵定住它,如今也该让它永远消失在天地之中,也省得日后恶归洪荒,祸乱天下。”

容与月含笑,颔首称是:“我守荒城数百年,但求一隙生机。”

说着,他袖中翻出一个玲珑温润的白玉锦盒,递给昭华:“唯愿殿下成事之时,允她一线生机。”

昭华顿了顿,接过白玉锦盒,道:“好。”

容与月躬身:“多谢殿下成全。”

弯腰之时,神色尽敛。语罢,容与月转身立于无银城之上,手中是天衍境,脚下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和自数千年前便不曾消弭,延续至今越演越烈的恶。

容与月是生出自我意识,脱离本体的天衍镜灵,如今天衍本体归位,灵与身重合之时,天地之间便再无容与月这个人了。

数千年前,他曾用自己定为四极之阵的阵眼,从而建无银,划四方,造浮空之岛——

终得,定住千年之前,漫天枯骨黄沙之中战死英灵的魂魄。

至今,仍不曾消散于天地之间。

却也仅此而已了。

容与月的身影浮在半空之中,连同身下的无银之城越发飘渺。

他看着昭华二人的车马越行越远,良久,他缓缓开口,喃喃自语:“清婉,此去愿你重来一世,不复昨日。”

生生渺渺,不复昨日,不遇吾。

天衍镜从木盒之中拿出,接触到容与月的那一刻,天地风云乍起,黑云压城,狂风自浮空岛而下直抵斗兽场,威势越发可怖,袭逆整座城池。

容与月身影越发飘渺不可见,他却痴了一般,眸下泪痣入血,眸中似笑还悲,声声泣血:

“生而逢良辰,顺颂时宜。”

我祝颂你,万事顺遂,一生无忧。

无银城四方市之中,身负恶念之人哀嚎痛哭,惊惧恐慌,连同深埋了不知多少枯骨的四方市一点一点化作沙烟,归散在卷风之中。

威严辉煌的无银城城墙,卷风散过,也化作烟尘吸入风中。风势抵至城楼,便一点一点收拢,缩小,直到最后归拢到浮空之岛,凝尘在容与月脚下方寸。

容与月眼中的泪,洇红了眼尾,连同两颗血色泪痣越发迤逦惊人: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韶华之年,得遇良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白头偕老。

天衍镜中的七彩斑斓渐渐旋成一点混沌光芒,容与月缓缓阖上眼眸,他的眼泪划过泪痣,落尽尘埃之中。

辉煌神秘的无银城和浮空岛主,都化作风沙一同泯灭在了天衍镜的风暴之中,无知无觉,无时无念。

云鹤车马之中。

昭华把玩着容与月交给她的白玉锦盒,神思恍恍。

她没有打开去看,但也能够感知到里面装了一个人的魂魄。

人死而灵识魂魄消散归于天地,容与月如此强求,不惜放弃也许自天地诞生之初,天衍这一次的自由……

真的,值得吗。

她想起了万年之前将屿山凤凰啼鸣,万鸟来朝的热闹,还有凤凰少主领着一群小凤凰同她一起在后山玩闹的情景,已至而今凤凰山万里,孤寂万载,不见凤凰踪迹,。

她垂眸收敛了神色,将白玉锦盒收好,掀开车帘,云鹤车之外是万山青翠,猿鸟啼鸣之声偶尔传来。

拼了命去求一个圆满,便都值得。

昭华淡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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