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钱
次日贾荞依旧上学,只回来听凤姐儿说,东府贾蓉哥哥的小蓉大奶奶病了。
又过一日,正是东府贾敬大老爷的寿辰,贾敬人虽在城外道观,可府里的寿宴仍旧热热闹闹。
东府派人来请,宝玉、贾荞、贾兰、贾蔷等人都在学里告了假。
凤姐儿因和秦氏关系亲近,还念着前日听说她身子不大好的事儿,便说要去看看她。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回:“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贾珍便连忙出去了。①
可巧贾蓉又进来给刑夫人、王夫人、凤姐儿等请安,凤姐儿又问他。
贾蓉回:“婶子一会儿瞧瞧去就知道了。”
说罢也去了前头。
吃过饭,贾蓉进来请去园子那边看戏,凤姐儿记挂着秦氏,便说要去看看她,宝玉也说要去,于是凤姐儿、宝玉跟着贾蓉去看秦可卿,贾荞跟着尤氏等人往会芳园去。
过了一会子,贾蓉陪着泪眼朦胧的宝玉过来,却还不见凤姐儿。
贾蓉道:“她们娘儿俩还要说会儿话。”
王夫人唤过宝玉一旁坐着,贾荞使了颜色给李妈,两人悄悄离席。
另一边,凤姐儿才从秦可卿处离开,带着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绕进园子的便门,一步步一边行来一边看景。①
突然,从假山石后面走出一个男人来。
凤姐儿吓得倒退一步,瞧见是贾代儒的孙子贾瑞,方道:“是瑞大爷不?”
贾瑞出去得太早,也就没有瞧见,假山背后,李妈正抱着贾荞走来,而此时,他二人就站在他方才的位置。
贾瑞和凤姐儿说完话,满脸痴迷,半身酥麻的往回走,边走边回头瞧凤姐,正回味着,突然瞧见荞哥儿,顿时三魂吓走了七魄,说话都不利索,“荞、荞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贾荞并不答话,只一双眸子幽深的看着他。
贾瑞去瞧李妈,李妈只眼观鼻鼻观口,木桩子一样站着。
贾瑞被冷风吹了一头,心跳渐次平稳下来,荞哥儿虽聪明,但毕竟年纪在那儿,哪里懂这样的官司。
遂笑道:“你母亲已经过园子去了,你也快去吧,别让她找你。”
贾荞看他一眼,让李妈抱着他回去。
凤姐儿到了天香楼,见他不在,果然正问他,贾荞慢一步过来,回说更衣去了。
次日又过宁国府热闹了一日。
第三日,贾荞照旧出门上学,神色如常的坐在学里上课,外头的赵天梁几个神情却颇不自然,有紧张的,有兴奋的,也有惴惴不安的。
用过一道点心,过了一刻钟,贾瑞到后院如厕,刚要进茅房,突然被人从后头近身,胳膊铁箍一般揽住肩,一把刀子藏在袖中抵在他的脖侧。
贾瑞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赵天栋道:“瑞大爷别叫,我们哥儿找你说话。”
赵天梁和周盛结伴过来,扰乱他人的视线。
来富跑进学里夸张大声的道:“爷们先别去茅房,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把恭桶踢倒了,后头这会儿臭得死人!”
众学生都嫌恶不已。
后院里,潘又安从一间空屋里打开门,探出头来招手。
赵天栋瞧见他,架着贾瑞过去,潘又安左右一望,忙关上门。
不一会儿,赵天梁进来,回贾荞道:“哥儿,后院估计还要收拾一阵,小的伺候您去外头更衣。”
贾荞依言起身。
赵天梁抱着他绕着家学转了一圈,周盛打开后门。
贾瑞听说是荞哥儿找他,又见赵天栋亮了刀子,心里就慌得不行,但若说怕,却并不十分怕,赵天栋和潘又安只是把他绑了,并没有动他。
贾瑞心里想着,等荞哥儿过来好好同他解释,荞哥儿到底还小。
房门开合,赵天梁抱着荞哥儿走了进来。
周盛忙把门合上。
“荞哥儿我、”
“打。”
贾荞话音落下,赵天栋立刻用不知道哪儿寻来的脏帕子堵了贾瑞的嘴,闷声往他身上擂了几拳,潘又安神色怯怯,也上手掐了几把。
周盛就兴奋了,跑过去直接上脚。
太兴奋一脚踢歪了,踢到贾瑞嘴角,顿时青了一块儿。
贾荞淡声道:“别打脸。”
却并不在意周盛踢歪的这一脚,拿起赵天栋放下的刀在指尖玩,示意赵天梁将自己放下来。
“是,”周盛笑嘻嘻的应了,一脚踢到贾瑞的大腿内侧,贾瑞闷哼一声,蜷缩成虾米状。
赵天梁加入,四人一顿好打,打着打着,屋内真传出恶臭,只见贾瑞身下流了一滩秽物。
“咦。”周盛嫌恶的收住脚,在贾瑞胸口蹭干净鞋子,“你也太恶心了!”
贾瑞眼泪鼻涕齐落,羞得痛得欲死。
贾荞这才让人拔出他嘴里的脏布,“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荞哥儿我!”贾瑞还想狡辩。
贾荞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嘴上。
“你以为你的腌臜心思,爷不懂?”
“你也是个读书人,就一点儿不知道‘礼仪’‘廉耻’?那是谁?那是你的嫂子!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 贾荞动脚在他嘴上用力的碾。
“按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若藏在心里,爷不会特特儿来寻你麻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露了痕迹,两府里的媳妇婆子,那是没有闲话也要寻出闲话的人,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这事儿,于你不过认个风流,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要怎么活?”
“你说爷打你这一顿,冤不冤枉?”
贾瑞这会儿哪里还敢狡辩,贾荞也不是会听他说话的人,只要不是他想听的回答,就是一顿打。
贾瑞唔唔着不停点头。
贾荞这才把脚移开,看着他的眼睛道:“下回,瞧见她就自个儿远远避开,若再让爷瞧见你看她一眼……”
贾荞将刀尖悬到贾瑞的眼睛上方,“爷就让人剜了你的眼珠子,听懂了吗?”
贾瑞面色青白的不停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走吧。”贾荞起身将刀递给赵天栋,由赵天梁抱着绕路回了学堂。
却说贾瑞在那儿躺着,浑身酸痛,好一会儿起不来,但下身的污秽又让他躺不住,挣扎着起身,打算从后门偷偷溜回家。
不想刚走到院中,就被人高声叫出姓名。
“哎哟,瑞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学里几个爱凑热闹的忙跑出来看,一瞧,拍手跺脚笑得不行,“嗳哟哟,原来是瑞大爷打翻了恭桶啊!”
来富又夸张疑问道:“啊?瑞大爷的嘴怎么磕破了?”
几人一愣又一想,随即笑声掀翻屋顶。
来富瞧着贾瑞掩面仓惶离去,笑眯眯的抱着手功成身退,唯留后头闻声赶来的几个学生没见到真人大呼可惜。
回到府里,贾荞道:“事儿办得不错。”
一人赏了一两银子。
赵天栋和赵天梁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钱,而周盛三个一个月才八百文钱,就这么着,就这么几天,这就得了一两银子了?
几人将银子攥在手里,都品出给荞哥儿当差的好处了。
这可是,私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