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
平儿拿着银子过东屋这边来,茜雪和红玉正坐着一块儿写字,瞧见她,忙起身迎接。
“姐姐怎么过来了?”
平儿笑道:“给你们哥儿送银子来了。”
茜雪疑问道:“不是还没到发月钱的时候?”
平儿把荷包打开给她瞧,“你瞧瞧,月钱可有这么多的?这是奶奶让我送来的。”
茜雪收下银子,红玉问道:“姐姐,奶奶怎么突然送钱过来了?”
平儿笑道:“正要和你们说呢,奶奶说了,荞哥儿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在外头读书,天天不是给这个姑姑买吃的,就是给那个姑姑带东西,若是银子不够使了,你们只管说话,荞哥儿还小,吃穿用度都不能俭省委屈了。”
红玉笑着应了是。
平儿俯身瞧她们两个写的字,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红玉笑回道:“这是哥儿吩咐的,让我和茜雪姐姐都要学会认字,家里的还有外头的银子用到了哪一处,都要一笔一笔记下来给他看。”
平儿笑着点头道:“像是荞哥儿的吩咐,”又道:“怪道你们整日待在屋里不出去呢。”
又同茜雪道:“袭人她们都说想你,得空你也过去和她们说说话。”
茜雪笑道:“哥儿吩咐的还没做完,哪里好跑出去玩的。”
平儿笑道:“读书识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你也别太拘着自个儿。”
两人送着平儿往外走。
又说平儿回了凤姐儿话,听说荞哥儿让丫头们记账,凤姐儿便笑着哼了一声,“我生的哥儿我还不知道?荞哥儿这样的,就是把我全部嫁妆给他,我也是不怕的。”
听说茜雪茜雪和红玉依吩咐在屋子里认字,不出去玩,又道:“这两个丫头倒都是好的,怪道荞哥儿单瞧中了她们两个。”
绕来绕去,还是夸荞哥儿的。
平儿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奶奶心里只有荞哥儿一个了。”
凤姐儿伸手点她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你现给我买金陵的点心去,我也疼你。”
安顿好家事,凤姐儿又禀了贾母,过府去瞧秦氏。
秦氏一日日虽不添病症,但一日日的瘦下来,如今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凤姐儿瞧得心里难过,陪她说了半日闲话开导,又去寻尤氏,尤氏那边已经在准备后事用的东西。①
凤姐儿听了,叹息一阵,说了一会儿话,回府回了老太太
冬月底,距离来富和赵天栋出门已过去近二十日,还没听到两人回来的消息,来富他爹来旺有些担心,便寻着一天当差的时候问赵天梁几个。
周盛截过话头笑道:“没准儿是差事办砸了,不敢回来了。”
来旺笑骂道:“好猴儿崽子,你就这么盼望你家哥儿的差事不好?”
这话周盛不敢应,只嘻嘻的笑。
来旺又拍着潘又安的肩头小声道:“好孩子,你和叔说句实话,来富他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潘又安绷着身子,磕磕绊绊的回道:“听说是去金陵买东西了。”
“果真?”
潘又安忙点头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个。”
来旺瞧他的神情不像作伪,心里信了几分,只还是不解,“怎么去了这么久。”
周盛笑道:“他们走得慢呗,您当谁都像我爹他们那样能有马骑的?”
来旺这才没再问了。
说着话,贾荞出来了,周盛几个自跟着贾荞去了。
贾荞下学回来见老太太,就发觉她情绪不太对,原还以为是秦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心里难受,不想来见黛玉,她正在屋内抹泪。
不过黛玉是个爱哭的,贾荞心里有了猜测,却拿不准,便悄悄问紫鹃:“这是怎么了?”
紫鹃眼眶也有些泛红,“早上扬州那边林姑爷写了信来,说是身子不好了,要接姑娘回去,姑娘已经哭了一天了,连饭也没吃,哥儿快帮着劝劝吧。”
猜测落到实处,明明是他铺垫已久的机会,可瞧着小姑娘低着头无声落泪的模样,贾荞心中并没多少高兴的情绪。
“表姑,”贾荞坐到炕上黛玉旁边,拉着她的手替她抹泪,劝道:“姑公身子不好了,最挂念最想见的人就是表姑,此番回去,还要坐车坐船,舟车劳顿,你若是把自个儿哭倒了累倒了病倒了,不能成行,那岂不是让你自个儿和姑公都终生抱憾吗?就是你死撑着见到了,可姑公瞧你这模样,得心疼成什么样儿?都说生病的人要心情愉快才能好得快呢,只怕见你这样,姑公痛也要痛死了。”
黛玉的眼泪成串的掉落,可到底,贾荞让人送了燕窝来,她愿意吃了。
黛玉就着眼泪吃燕窝,贾荞在一旁轻声劝着哄着。
突然宝玉慌慌张张的跑来,“林妹妹!”
黛玉抬头一见他,泪珠子又成串的落。
“林妹妹,”宝玉奔进来想捉黛玉的手,贾荞伸手拦住了,“宝二叔先别说话了,表姑好容易才好些,先让她好好吃点东西吧。”
宝玉退了一步,到对面坐下,看着黛玉哄道:“荞哥儿说得是,妹妹你先吃东西,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你和我说。”
黛玉只垂头落泪。
贾荞道:“姑公病了,表姑心里担心得不行,只这样都是劝了又劝了,哪里还有心情挑什么吃的。”
宝玉顿住,又自个儿呆呆的犯起痴症来。
等黛玉吃了两口,略好些了,抬头一瞧,只见宝玉不知怎的红了眼眶。
眼瞧着这一瞧又要勾得黛玉伤心,贾荞便问:“宝二叔怎么了?”
宝玉只看着黛玉道:“你要回扬州了是不是?”
一句话问得黛玉又哭了起来,贾荞道:“宝二叔,表姑的父亲病了,父女连心,表姑这会儿都心急如焚了,若不是还要打点行装,安排人手,只恨不得这会儿就飞回扬州去。”
宝玉又问:“那妹妹还回来吗?”
“宝二叔,”贾荞打断他的问话,“让表姑好好歇会儿吧,表姑本来身子就弱,明儿说不得就要启程出发,还要收拾行李呢。”
“可、”
贾荞伸手拉着他往外走,“无论如何,表姑都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咱们都是表姑的娘家人,这难道还能有变的不成?”
贾荞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硬拉了宝玉出去。
宝玉还想回去,贾荞道:“宝二叔,这会儿先别问表姑会不会回来的话,若是姑公好了,万事有姑公做主,是表姑能自专的?若是姑公不好了,那表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呢?你这会子非问着这个,不是戳表姑的心窝么?”
宝玉见他说得有理,虽心里还是难受,却没再纠缠了。
“宝二叔回来到叔祖父和叔祖母那里见过没有?快去吧,别叫叔祖父和叔祖母担心。”
他不担心黛玉不回来,他只担心自个儿能不能同去,以及来富他们能不能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