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亲
这一个月的训练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秋季赛。
秋季赛分为常规赛和季后赛，历时六周，只为决出一个冠军队。
参赛一共16个队伍，MRC、TWW、826曾经都是所有人公认的最有夺冠潜力的王牌战队，只是时过境迁，人员变动，一些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战队逐渐成了黑马，那些曾经辉煌的战队即使没有一落千丈，只不过没能夺冠，就会被粉丝和路人喷得体无完肤。
这对于谁来说都压力山大。
“明天比赛日了，今天就到这里，下午放假。”陆崎屿摘掉耳机，和训练室的所有人宣布。
吴佃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泡个澡。”
黎昕鑫起身，“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好好发挥。”
“好。”齐念回答道。
众人起身离开，陆崎屿把胡家晚留了下来。
“家晚，你的情况我一直没过问。”陆崎屿拿给他一把椅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说说。”
胡家晚叹口气，坐了下来，沉默片刻才徐徐说道：“我当年出来打比赛，就是不想上学。我根本不是考试的料，别人紧张我只会更紧张。”
陆崎屿靠着椅子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其他情感，只是倾听。
“然后我就跑了。”胡家晚笑着挠挠头。
陆崎屿笑着问他，“你多大啊就跑了？”
“十五岁吧。”
陆崎屿有些震惊，“这么小？我跑得时候都大学了。”
胡家晚没听别人说过陆崎屿的事，颇为惊讶，“没想到陆教练曾经也是个叛逆少年。”
“你家里人肯定不乐意吧。”
胡家晚点点头，“但是他们找不到我，我跑出来住在我哥那里，他支持我，一直帮我打掩护。”
陆崎屿又靠回椅子，“前段时间你爸妈找到你了？”
胡家晚并没有回答陆崎屿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讲着故事，“我当年还不是吃鸡，是CF，在城市赛拿了第一。之后才转型去了战队，但是刚去，我爸就找上门了。”
那天凌晨，胡家晚从战队训练结束回哥哥那里。
刚上楼，就发现房门口蹲着个人。
那个人在抽烟，并没有喊亮声控灯，只能看清人形和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
强烈的预感闯进胡家晚的脑子里，他也没有喊灯，而是慢慢走过去，开口道：“爸。”
男人站起身，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胡家晚脸上，响亮的声音让楼道里忽地亮起，照在父亲疲惫又愤怒的脸上，照在少年惊讶又无助的脸上。
“还知道回来，你和你哥瞒了我们多久？”父亲的声音响彻楼道，“还撒谎说帮你把学籍转了过来，不是打游戏的那个什么联系人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不务正业的。”
哥哥多半被支走了，胡家晚不敢看他，低头开了门，“爸，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父亲踩灭了烟头，进了房间。
两个男生住的地方实在称不上整洁——窗帘紧闭，多半是没拉开过，更别提开窗通风；外卖包装堆在垃圾桶旁边，房间散发出真真臭味。仅仅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就让胡家晚的父亲皱起眉头。
胡家晚开了灯，给父亲拿水。
“你们两个就住在这儿？”父亲卷起沙发上的铺盖，坐下去，并没有接胡家晚递过来的水，“听话，跟爸回去念书。”
胡家晚站在一边，眼神闪躲，看着父亲搭在腿上的手。
父亲压着心里的火，“你们哥俩真是一模一样，你哥十八就出来闯荡，不知道混了多久才勉强有这么个房子。现在老婆也没有，还养个弟弟。”
父亲摸向口袋，烟抽完了，只剩一个瘪瘪的烟盒，“你跑的更快，个儿都没长多高，就跑出来，还打什么比赛，打出个名堂了吗？”
胡家晚不觉得拿过的奖足以证明自己可以靠游戏生活一辈子，依旧沉默。
“说话！哑巴了？”父亲把空烟盒往桌上一砸，“当时跑得时候不是挺决绝的？我和你妈没念过书，但是都知道不念书、没有真本事根本过不上好日子。”
胡家晚心里乱糟糟的，心疼又委屈，“我也想好好学习，但是每次考试倒数我……我也不想。”
“你就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父亲站起来，语气没有刚刚那样易燃易爆，而是一只大手拍在胡家晚脑袋上，“爸知道你很聪明，好好学能上去的。”
胡家晚抬头看着父亲的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爸，你就给我个机会吧。”胡家晚颤抖地说，“就一年，一年之后我要是养活不了自己，我就去念书。”
这一年，就是胡家晚巅峰的一年。
那时候PUBG并没有那么多雨后春笋，他又年轻，自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胡家晚的奖金全部寄回了家，他也借此机会把自己的豪言壮志续了三年。
只是这三年又三年，电竞发展迅速，胡家晚没了优势，换了战队也于事无补，终于低了头，同意了家里人送他去国外的要求。
胡家晚自顾自讲完了自己的故事，陆崎屿拍拍他的手臂，开口道：“放轻松，走一步就把一步的事做好。”
胡家晚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你和家里人说过自己的现在做的事吗？”陆崎屿问道。
不出意料，胡家晚摇摇头，“他们不懂游戏。”
“电竞和其他体育比赛同一水平你知道吧。”
“我知道。”胡家晚回答，“但是话这么说，他们不会真的看得起电竞行业。”
陆崎屿突然笑了，“我爸妈也不同意，但是MRC拿到全球赛第一的时候，我妈捧着个手机，激动得哭了。”
胡家晚抬头看着他，“伯母哭了你怎么知道？”
“我爸告诉我的。”
胡家晚也笑了，“伯父支持你？”
陆崎屿摇摇头，一脸开朗，“也不同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儿子为国争光了。”
“要是我爸妈也这样就好了。”胡家晚沉吟着，神色又回归失落。
“没关系，来做你觉得值得的事。”陆崎屿双手握住胡家晚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如果你家里人完全不支持你，你爸爸找你那天，绑也给你绑回去了。”
胡家晚释然地笑笑，“嗯。”
“明天加油。”陆崎屿拍拍他。
吴佃回去舒舒服服跑了个澡；高天裕在看战队回放；黎昕鑫拉着齐念到公园散步。
胡家晚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江边，看着车水马龙，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父亲并没有记忆里那么凶，而是问他衣食住行的问题。胡家晚说了比赛的事，父亲一如既往训了他一顿，但在最后却说……
“傻小子，不拿冠军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