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道料理
山崎一郎在走上犯罪道路之前,经过一段痛苦的挣扎。他甚至在答应了那名黑衣男人后,准备只在学校不远处随意蹲个几天,碰不到目标对象就放弃。
谁能想到他的运气这么好,蹲守第一天下午就碰到了目标对象。
等他反应过来时,松平葵已被他撸上了面包车。老旧的车子慢吞吞地向前行驶,载着瑟瑟发抖的女孩,三位各怀心事的绑架犯。
为了缓解内心的烦躁,山崎一郎与山崎二郎打起了抓鬼牌,用童年最喜欢的糖果当做奖励,凭借对二郎的了解无情地收割着糖果。
钻石般闪耀的糖果划过舌尖,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他长大了。
糖果从他的身旁转移,落入松平葵的手心,被珍视着放入嘴中。
也许味道并没有变化,糖果依旧适合小孩子。
车停在了山崎农场前,高大的三郎拿起手电筒照亮前进的道路。几年的荒废足够侵蚀曾经铺好的路灯电路,昔日的繁华只能在记忆里找寻。
这座带给三位绑架犯美好记忆的农场,曾在泡沫破碎后不得不面对破产的危机。经济的低迷下危险的不仅仅是产业,也有对未来迷茫的人们。
好在,当年的山崎老爷子足够幸运,在迷蒙中找到了前进的道路,打着一盏灯,带领一群失去希望之人,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凭借山崎老爷子的努力与认真,山崎农场火了起来。
可惜,山崎农场的主人还是敌不过年龄这匹向前飞奔,失去缰绳的野马。时光也丝毫不给他这位70岁的老年人留一点情面。
莫须有的谣言、破产、一个个辞职离开的员工,紧接着就是老年人年老后的病痛,与一场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的摔跤……一身肌肉的老头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闭着眼全凭医疗机械吊着一条命。
无子无女的山崎农场主能活到现在,还得感谢他那群昔日的熟客与好友支助,再来就是——
他老年时收养的三位孤儿。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呢?”
放学后意外的奔波,让女孩原本梳理整洁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在冷色的月光下成了一只可怜的猫崽子。
这不由得让老大一郎思维发散,想起小时候爷爷讲过的睡前童话:贪玩的幼猫被蝴蝶吸引,跑进了危险的森林深处,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随着妈妈离开,只有那只黑色的小猫迷失了方向,呆在树洞里瑟瑟发抖。
因为那是讲给小孩子听的童话,所以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结局。可怕的森林并没有伤害小猫,森林里的小精灵帮它找到了猫妈妈。
可现实又不是童话,眼前的小女孩也没有小精灵。
她肯定很害怕,就像那只只能躲在树洞下的黑色小猫一样。
月光染上了一丝暖色,山崎一郎抽了抽鼻子,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因为我们需要一大笔钱。”
女孩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或许刚才说出那句话已经花费了她全部的勇气。
小小的,脆弱的猫崽子。
山崎一郎后悔了。
*
“双2。”小弟山崎二郎甩出一对2,手中的纸牌只剩下最后几张,鬼牌并不在他那,因此抽卡更加小心谨慎。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另外二人的脸色——失算了,都被遮住了,根本看不出什么。
山崎一郎心不在焉地随手抽走了老三的牌,一张象征着安全的梅花4。他看了眼手中的牌,并没有配对的纸牌。
手握鬼牌的山崎三郎心态最稳,他随意地抽走了二郎手中的纸牌,打出了一对。
“啊。”轮到二郎了,他的声音出卖了他,他抽到三郎手中的鬼牌了。
山崎一郎心事重重,完全没注意二郎的反应,随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纸牌:“啊。”抽到的刚好就是鬼牌。
山崎三郎眉头皱也没皱,快速抽走了一郎手中的鬼牌,快速洗牌后又回到了昔日的沉默。
二郎偷偷看了眼他,吞了吞口水什么话也没说。
手指搭在三郎手心的纸牌上,随手一抽……又是那张熟悉又可恶的鬼牌。
山崎二郎眉角抽抽,自觉地挡住了一郎伸过来抽鬼牌的手,把写着数字的纸牌放到了他手伸过来的方向——这场牌局才算能继续下去。
山崎二郎没能成为最终的赢家,但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每次加上三郎后的游戏只有一个结果,胜利者只会是山崎一郎。他可不想跟这位大哥的死忠粉展开争辩,事态变得拧巴受苦的只会是他。
山崎二郎不想被(物理)说服。
散乱的纸牌安静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山崎一郎总算从无尽的思想斗争中活了过来,他眼睛一亮,头一次没有使唤小弟二郎,争着去收拾残局。
把纸牌放到架子上的时候,山崎一郎装作很自然地落下一把小刀(儿童款,未开刃,主要是吓唬松平葵用的),脚轻轻一推,那把刀便跑到了松平葵身旁。
山崎二郎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吐槽,装作没看见地盯着桌上的花瓶。
收拾出一团被子的山崎三郎沉默地把锁住的门锁打开,顺便把手电筒放在门口的地面上。
看到一切的眠眠:演都不演了是吧。
用心感受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小林寻,眠眠也不再管这三位已经放弃绑架行为的大人,飞到松平葵手掌心旁就开始传递信息。当然,她并没有告知松平葵这群大人的小动作。
【救援马上就到,不要担心。】
这么晚了,还是让小学一年级的松平葵在这群不算坏的大人眼皮子底下比较好。偷偷跑出去,迷路了怎么办呢?
披着毛毯的松平葵眨眨眼,向后动了动,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木屋外,除了虫鸣没有任何声音,月光温柔地抚摸着每一片土地。眠眠从松平葵手旁飞到窗前,小手轻轻抚摸上玻璃。
她闭眼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小林寻,全身不动声色地发出一阵微弱的暖光,在小小的木屋内发动着使人安眠的能力。
【只要你相信,那我就一定可以做到。】
小林寻绝对的信念化为眠眠的力量,让这位刚刚诞生不足一月的守护甜心变得格外强大。
也正是这份强大,让对感受情感特别敏感的眠眠最先发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事物。
她睁大了双眼,水蓝色的眼瞳中盛满了对所感之物的迷茫与慌乱。
守护甜心可以看做是诞生之人的另类投影,但他们也拥有属于自身的个人意志。有的守护甜心比诞生之人还要幼稚与迷蒙,需要诞生之人的迁就与引导;有的则是更加成熟,能够起到领导他人的作用。
每天都需要十多个小时睡眠的眠眠属于后者。
所以,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没有什么能比带有恶意的人类更加可怕的事物了。
烈火、硝烟、铁腥味,还有咸腻汗味下的点点兴奋。
指向性明显的甚至能感受到散发这等味道之人皮下紧绷的青筋——那是毫不掩盖的暴力。
【等等,不要来——!!!】
正往山崎农场赶来的小林寻猛地抬起头,还没等她的喉咙发出不安的尖叫,眼瞳中便倒映出一团火热。
剧烈的爆炸声让脑袋嗡嗡作响,笹垣润一凭借警察的本能扑倒在两个孩子的身前,带着他们顺着可怖的爆炸气流冲出巡逻车,在地上翻滚好一阵才停下。
火舌瞬间吞噬了这座森林,灼热侵蚀着三人的活动空间。笹垣润一作为孩子们的“安全垫”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头顶处缓缓流下一股血,顺着俊俏的脸庞缓缓滴落。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忍着全身的疼痛揪着发蒙的两个孩子跑向远离火势的地方,在行动中暗暗计算着身体所收到的伤害。
小林寻被撞得生疼的机体过了好久才恢复,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她紧紧抱住幸平创真,蜷缩成虾状。幸运的是除了轻微擦伤外没有别的伤口。
幸平创真到底是五岁大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破完全打乱了思绪,没当场流下眼泪已是控制力惊人。他紧握着一只拳头,另一只手紧紧回握着小林寻的手,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慌乱。
“别怕,我可是警察。”
笹垣润一的话语坚定而又沉稳,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把孩子放下后,没有丝毫停顿地掏出手机,联系了他的上司与消防队。
小林寻抬起头,看向面容坚毅的笹垣润一后便没再说话,她把平常经常用的手帕掏出,小心地为笹垣润一受伤的手擦掉泥污。尽可能擦干后才把备用手帕拿出,给他的手打上不算牢靠的包扎。
笹垣润一愣了愣,没有拒绝小林寻的行为。
他深呼出一口气,摸了摸配枪,鹰隼一般地紧盯火墙的对面。
或许是对自身实力的坚信,又或者是想看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引发爆炸的罪魁祸首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嚣张地露出一个充斥着血腥味的笑容。
黑夜与他一身黑的装扮遮挡住那人大部分面容,小林寻即使深知现在情况的紧急,仍旧忍不住暗暗吐槽对面犯罪分子对黑色墨镜的执着。
她下意识想挡在幸平创真身前阻挡来自对面恶意的视线,却不料幸平创真比她先一步踏出步子,颤抖着身体遮挡了小林寻的身形。
小林寻看着全凭本能行动,整体仍旧懵懂慌乱的小男孩,沉默地向前一步与其并肩。又通过半拥抱的形式把发抖的他推向她的怀抱。
“别怕,创真。”她说,“我可是姐姐啊。”
火焰的颜色照亮了小林寻稚嫩的面庞,把她那双总是充斥着星星的眸子映照着更胜一丝坚毅。
“别怕。”——话语拥有着魔力,发抖的幸平创真停止了颤抖,他看向小林寻的脸庞,几个呼吸间就调整好了一切。
他又变回了日常中的幸平创真,与小林寻总是不停争斗料理的幸平创真。
“抱歉,刚才被摔晕了。”他露出一个笑容,“不服输”这种感情再度上浮。
“我才没有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