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昏黄的路灯下,张忝录骑着银色死飞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卡一卡的活像断了条腿一样,骑的比摩托起劲多了。
——被扇了一巴掌后争取到的。
周御插着兜走在后面,不时剜一眼张忝录的背影,她算是今天才认识了这个王八羔子,以前都是装的,什么默默无闻勤勤恳恳低调内敛不争不抢礼貌待人……都是装的!
有点神奇,大吵一架后还能心平气和地一块儿回家,明明都上升到阶层高度了,周御脑子里复盘起刚才的对话,张忝录骑着车转了回来,在她身前响了下铃:
“前面有家自助火锅,尝尝?”
周御看都没看,“你去,车给我。”
“没到你家呢,”张忝录蹬得快了点,生怕周御反悔,他扬声问,“等我录完demo,你就同意我进乐队,好不好?”
“怎么,唱你编的那首?”
“啊,适合你。”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来唱,我给你打配合,”他说,“绝对无人能敌。”
周御皱了下眉:“我一搞贝斯的,你别想当然行么,乐队主唱不是谁都能上的。”
“最后一次重要演出了,不要来点儿有意思的么?”张忝录笑着说,“你肯定行,我信你。”
今晚的张忝录好像磕了药一样,整个人不复平常稳重的样子,总是蹦出来一些嚣张的话和晕晕乎乎的词。
更贴近十八岁的少年了。
周御懒得跟他掰扯,带上耳机开始放歌。
张忝录没再出声,等两人晃到拔青街,周御还没来得及出口分道扬镳,就见他突然开始站起来狂蹬,飞一般掠过周御身旁,朝着远处冲去。
周御:“……”
半晌后,她铁青着脸拿出手机一看:
+86189xxxxxxxx:明天给你骑过去。
她咬牙哐哐一通打字,把备注改成了:十米混凝土城墙。
第二天,周御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不顾周瑞的灵魂拷问叼着片面包直接去了学校。
不过,意料之外的,除了当天中午在车棚见到的自行车外,她连着三天都没再碰着张忝录。
不是丁艺跟她告状张忝录“鸠占鹊巢”坐了她的凳子,她差点就要忘了这人其实是个厚脸皮神经病的事实。
星期五课间操。
周御被楚华年扣住背写古诗词,当然,其他人也没被放出去撒欢,只是比蹲在地上抱着凳子挠头的周御强了点,暂时还坐在凳子上安心啃书。
张忝录就是在这个时候犯病的。
他走到四班门口,堂而皇之地敲响敞着的教室门,打断了被楚华年征用的宝贵课间操,并礼貌地询问:
“老师,我找周御有些事儿,你们什么时候下课呀?”
整个班级顿时停下了背诵,四十七双充满感激的目光齐齐照射在他身上,无一不在鼓励他多说一点。楚华年瞅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最近缺了很多课,课代表,给他张纸和笔,你过来把《赤壁赋》给我背写一遍。”
周御幸灾乐祸地暼了他一眼,顺便趁楚华年不注意,按住前排人敞着的课文飞快往纸上抄了一堆,跟便秘的人突然吃了泻药一样通顺。
张忝录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纸笔垫着墙就开始写,一看肠胃就十分健康。
周御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纸递到楚华年跟前,搬起凳子往座位走去。楚华年拦住她,一边检查一边问,“他找你干什么?”
“老师,这句话的主语是他,你得问他,我不知道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楚华年收起纸,状似无意道,“本来这种孔雀开屏的行为,我应该顺便劝一句要理智。但考虑到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就不多这个嘴了。”
“…您考虑的真全面,不过您想多了,我们其实不太熟。”
“哦?”楚华年也不纠缠,摆手让她回去,“那看来是最近的谣言太猖獗了,都传到我那儿了。”
“老师。”张忝录走过来交作业。
周御怀疑他其实是个复读机,不然怎么可能随时随地说背写就能背写出来。
他把笔还回去,转头对周御说,“这两天弄了个初版,你看一眼?”
“你发……”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了个弯,“等人齐了一块儿听吧。”
“那去趟楼下的音乐教室,我听一下你的音域,看看用不用再调整一下,”张忝录说,“还有你的用嗓习惯,发音位置……”
“停。”周御打断他,“听了再讨论其他的,我能不能唱了另说。”
“你能不能唱我听听你的基本功就知道了,不用讨论。细节可以扣,但这首歌只有你唱才能有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张忝录坚持自己的想法。
“人好好一首恢宏大气的情歌被你给改编的跟吞了几斤□□一样撕心裂肺爱而不得,我本人没这水平,还是您来吧,”周御微笑着说,“张老师。”
张忝录说:“原版对你来说味道不够,你得来点儿刺激有激情的感觉,最好再来点儿对自由的挣扎,就像鹰隼。”
周御的脸色有点奇怪,她对张忝录的创作思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羞耻,尤其是他坦然地说出来还被楚华年听到,这件事就更丢脸了。
旁听全程的楚华年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狰狞,就好像那几斤□□其实是她吞进去的一样。她不咸不淡地开口,“张忝录可以走了,周御你还欠我十六篇古诗词没背写完,在你还完之前,不好意思,你们只能暂时搁置老师和学生的游戏了。”
周御:“……”
“十六篇?”张忝录看起来有点想笑,但他硬生生用意志力控制住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后,他赶在周御发火之前转身走向门口,“你先忙,再联系。”
统考要做的准备不少,张忝录上午去学校,下午上补习班,一天下来脑子里过得东西加上需要应付的作业,实在是算不上轻松。
编曲又是十分费精神的脑力活儿,虽然跟周御大话说得很漂亮,但他这整整一周,过得都很急,充实到每天不到后半夜躺不到床上,躺床上了又激动地满脑子乱想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
整个人跟打了高浓度鸡血一样,张林生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菜,林秀云订的蔬菜水果生鲜都快把冰箱堆满了,张林生紧急叫停,减少了一半量并表示这么吃下去要成胖子。
张俊杰想省事直接雇个保姆,他爸终究上年纪了,每天这么劳累不是个事儿,而且不是短时间,到明年六月份呢,到时候别顾头不顾腚,老的再给累倒了。
但他想也知道这事没门儿,张林生可受不了别人来伺候他一日三餐,别说他身体好的很,就是拖着条腿,他也能把他孙子给喂饱了。什么保姆,做的菜能有他的合胃口么?
没看到俩月过去了,他大孙子又往高窜了一截儿吗?
周六一早,张林生遛弯回来,见张忝录坐在餐桌前对着个电脑一动不动,十指翻飞。
“上午好不容易能休息,不睡觉起这么早干什么,”他问,“吃饭了没?”
张忝录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吃了。”
“吃什么了?”
“吃了俩葡萄。”
“你没见着我给你研究的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汉堡包?”
“见着了,”张忝录笑出声,“夹了牛排的三明治。”
“那是新鲜牛肉压成的肉饼,比那些假肉做的火腿好吃健康多了,别看了,一天盯着个电脑,去把汉堡包吃了。”张林生推了他一把。
“吃吃,我等会儿吃,”张忝录连声说道,看了眼时间,“我出去一趟,回来吃。”
他套上外套,合上电脑,抓起车钥匙往出走,“爷爷我妈寄回来的鱼到了没?”
“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让拿了,我回来不顺路就没过去,正好你捎回来吧。”张林生摆摆手,“骑车慢点,注意路。”
“昂——”
早上九点。
凌晨带来的冷意初消散,阳光抬上半空,潮湿的空气被融化,暖意逐渐回归大地。
张忝录停下车看了眼安静的大门,过去尝试推了一下,推开了。
轻轻敲响客厅的门,周瑞走过来给他开门,看到是他,很讶异,“小张?”
“瑞哥。”
他跟着进屋,低声问,“周御没起?”
“没呢,”周瑞坐回沙发翘起腿,动作跟周御如出一辙,“能睡到中午。”
“…我下午有课,只能上午来找她,要不您帮我喊一下她?”张忝录斟酌语气,“我上次没经验,早上吵到她睡觉了,劈头盖脸给我骂了一顿。”
周瑞十分赞同他的谨慎,“不瞒你说,我去,我也挨骂。”
“……”
“急吗?”周瑞想了想,“主要她一惊醒就头疼,有个这毛病,我也就由着她睡懒觉了,睡不好能对着我拉上一天脸,一般人真遭不住。”
“…神经衰弱吗?”张忝录愣了下,“还是偏头痛?”
“不知道,缓过来就好了,她不肯去医院,我也没辙。”周瑞说,“以前…小点儿的时候总是做噩梦,大了后有什么事儿也不跟我说了,估计是神经衰弱吧。”
“不急,等她醒了我再过来。”张忝录站起来,“我先走了。”
“哦,那行。”
周瑞目送他走出院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