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6
“雯春?”赵兰絮朝她递一个眼色。一路问着丫鬟好不易才寻着敏思,这会怎还腼腆了?
秦雯春脸颊愈发红了,低道:“还望敏思姑娘告知,三爷他……喜欢听甚曲子?”
音律。
敏思略想了想,赵寰倒无甚特别中意之曲。
“凡情真意切不矫揉造作的,该是都可。”一年内也不见正经听几回,秦家姑娘此问,倒叫敏思思忖了会子。
她自然知,京兆府秦府尹家的姑娘弹得一手好筝。
三爷与她来往,也多是为此。
秦雯春颔首,微红着脸颊朝敏思谢过。她这番放下脸面寻来,心口上哪会只有一问,但敏思既有言在先,她也识趣忍着没再开口。
三爷不过听她弹了几次筝,夸赞过几回灵透。真真算来,却是她厚着脸皮日日守在王府门口,生生弄传出了,三爷与她似有情意的风语风言。
“六姐姐也在!”小五赵醒揭起帘子,打外头进来。
微扬眉目,“替我收置着,我正比射小弓搁身上碍事儿!”他递了一柄暖玉扇给敏思,扇尾还悬着一块玉兔状玉坠。
敏思未作他想,且屋内只她一个仆婢身份,她虽非刘妃扶云阁之人,但小五爷到底是主子。
接过暖玉扇,道:“五爷,奴婢给您搁在这架案上,待玩耍过,要自个儿记得来取。”她过不久定是要回赵寰身侧候着的,哪能时刻给他看东西。
“成,放着就行。”
赵醒说罢便出去了,没过片刻外头又传来兴奋的朗笑。
“不若叫个小丫鬟略来瞧一会,敏思姐和我们去楼上坐坐?”
敏思心神微动。沉香轩中有一座三层小楼,可说乃整个园子最高的建筑,其上檐廊环绕四面皆能观景。
鬼使神差的,她十分想上去一观,甚想瞧瞧可否会望见赵寰。
去外头唤来一个三等侍女,略嘱咐了番,她即同着赵兰絮二人登上了小楼。
径直上到三层,待观过一阵景色,赵兰絮便拉了秦雯春在旁低聊着应景诗文。
“六小姐,奴婢给你们送些茶点来?”敏思细细环观过一遍,未见着赵寰身影,心头腾起些许怅然。
“不敢劳动敏思姐,让夏舒去就行。”赵兰絮甚拎得清分寸,不至于像刘妃所出的小五那般轻狂,她三哥哥的掌院大丫鬟,她可不会随意使唤。
“我和雯春正应景作诗呢,敏思姐替我俩品品,到底谁更胜一筹?”
“奴婢才疏,怎敢在六小姐跟前班门弄斧。”敏思婉拒。
“若连敏思姐姐都自称才疏,我和雯春,哪还好意思搁这儿谈词作诗?”
“是六小姐过誉。”
话赶至这儿。敏思推拒不过,道:“既如此……便由奴婢应景一首,请六小姐和秦姑娘聊作一听,可否?”
赵兰絮自无不应之理。
敏思静忖了一会,目光越过园子,望向甚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色,念道:
寒山远,轩中庭树风吹减。风吹减。闲倚阑干,愁上眉间。
世上儿郎风流数,沙场几回庙堂前。庙堂前。顾兮盼兮,心心念念。
“顾兮盼兮,心心念念……”秦雯春轻念过下阙词尾,似敏思之词,正言中了她心事,心头顿时怅然若失。
她倾慕三爷,在上京已人尽皆知。她心心念念他,却不晓他心心念念的佳人是谁。
会是冯家妙潭吗?
“好个顾兮盼兮,心心念念!”一道男声从楼间传来。
闻声识人,敏思娥眉紧蹙。
赵辙不知何时来了雪苑,也登上了小楼。
“大爷。”敏思略略见礼。
“大哥哥。”赵兰絮脸色一白,攥紧了手巾。
“你们兴致却好,竟聚在这儿赏景谈诗。”赵辙打登上小楼,目光便直直投在了敏思身上。
“且玩你们的,我去屋中坐坐,这处小藏书阁里有几样孤本。”
敏思三人对视一眼,赵兰絮出言道:“已赏了许久,我们正打算去别处看看呢。”
“哦?”赵辙微扬语气,“莫不是我搅扰了你们?”
“不不,怎会。”赵兰絮拉着秦雯春,对赵辙一礼,“小妹去别处逛逛。”
赵辙微微扬手,示意三人自去。
只是,在敏思将行至楼道口时,他忽然叫住,“敏思,先送些茶点过来。”
敏思一霎提起心,随即停下脚步,略站了站终是回身道:“是。”
适才听差去下头的夏舒,正备好茶点踏上楼间梯道。
“六小姐?”她瞧见赵兰絮。
一时,并不显宽裕的楼道错落的站了四人。敏思越过赵兰絮,从夏舒手上接过茶点。
观赵辙已进小藏书阁,她脚下微顿,即朝了屋内去。
“大爷?”
屋内书架伫立,敏思瞧望了几眼,并未见着赵辙身影。
忽地,她心头泛起不安。
放着手上东西在案,道:“大爷,已将茶点送来了。”说罢,她即转身出屋。
“啪嗒!”
还不及她迈过门槛,双扇门页在一股大力下,被撞击着合拢。
门闩被扣上。
敏思心慌神慌,一时面如雪纸。
赵辙目含情.色一步步朝她逼近,“顾兮盼兮,心心念念。好、好,说得好。”
“爷不正应了你那句,‘世上儿郎风流数,沙场几回庙堂前?’”
“一见佳人倾心,自此难忘。”
敏思咬了下唇瓣,只觉着心头厌恶。她一步步退着,双手紧握,十指掐进掌心,“六小姐还在楼道等着奴婢,望大爷自重!”
“呵!敏思啊敏思——”说着,赵辙欺身上前,使出一招在战场制敌所用的擒拿势,一把反剪她手臂,脚勾了太师椅近前,压着她坐在了太师椅上。
扯落下她圈束发髻的绯红发带,绕腕缚住双手,并将她双手死死缚在了椅背。
“你可知,爷念得你心痒难耐?若过于自重,岂非还要爷苦苦忍着?”他轻掐一把她的白嫩面颊。
敏思挣扎不过,力气不及,甫将惊呼出声又被狠狠捂了嘴。
一双杏眼因惊惧过甚瞳孔缩颤,无力反抗又无法言语间,唯有滚落的泪珠子意表、诉说着主人惊涛的愤怒!
“想说话?”赵辙调笑。
“眨眼。”见她愤愤瞪圆眸子,赵辙有心要她合一合。
敏思被他捂得不太能透气,心头虽被烈火焚烧羞愤难当,却终究抵不过生存本能。忍着屈辱,她轻合了合瞳眸。
霎时,泪珠子更似断了线般争先滚落。
赵辙于她眼尾沾了些泪在指腹,略尝过,才松开左手,“这许多年,姿色这样好,让三弟用过没有?”
“别想着叫喊。”
“若叫得人尽皆知,搅和了今个赏梅宴,依你身份——”赵辙眼内欲色.升腾,“若让三弟用过,爷顶多受一顿轻斥,而你……你说王妃可会处置了你?反之,三弟要是没动你,且让爷动了,你说……王妃可会发落你进常武院?”
“你仔细权衡。”
“要么媚上,致使兄弟争执,王妃即便再疼你也绝不能容,王爷处亦过不去;要么,干脆就做了爷的身边人,于你来说倒不算亏。”
“所以,你喊或不喊,搁爷这儿是无妨。”
敏思听得心头寸寸冷下,怒目圆睁,“我乃三爷院里的人若闹腾开了,王爷王妃斥责下来,这关键时局,大爷就不怕与世子位失之交臂!”
“呵,凭你?”
敏思狠咬一下唇瓣,动着没被束缚住的双脚撑地,连带着太师椅一并朝后挪着。
“是要爷将你浑身上下全绑了?”
敏思心头震颤,泪珠含在眼眶,愤怒的不愿再滚落。
赵辙说罢即上前,握住她竹青衣裙裙摆,“没有绳子,就撕坏这裙裾绑你如何?”
敏思是真被吓坏了。
“六小姐还在外面!”
赵辙不以为意,“她不敢。”
“求你,不要——”
“敏思啊,爷就喜欢你斯斯文文的派头,你若识时务些、乖巧些,爷自然疼你陪你慢慢耗。否则,定要誓抗不从,三两下办了你也乃平常。”赵辙做这等事,惯来不喜强上。
“一盏茶时间,或一或二,你自个儿选。”赵辙斟倒出一杯茶,撂了茶盖在旁。
盯着从茶盏缓缓袅娜出的淡烟,敏思惊惧的面失血色。
外头。
赵兰絮于楼道等着敏思,却见人久不见回转。
她放轻脚步忍着心头猜想,亦白了一张小脸上去。
瞧见紧闭的小藏书阁,顿时寒从脚起。
“怎么了?”秦雯春跟着,看她神色异常,亦见敏思久没出来,心中同样疑问顿生。
赵兰絮轻捂了她嘴,拉着她快步下至二层,脸上焦急尽显,“怎么办,我大哥哥他……”
却如赵辙所言,赵兰絮已明白小藏书阁内发生了甚,她却不敢冒然拍门质问。
记得有一回,同如今日模样,她亲眼瞧见赵辙欺负了一个他院侍女……
莫说出声阻拦,赵辙冷然扫她一眼,直接命人看住她,事后漫不经心的笑着警告,“若让我知道六妹妹多舌,李姨娘恐是撑不过今个秋天。”
至此,赵兰絮夜夜噩梦,更被吓病了二三月。
几年前的事,今遭重演,且里头还是他三哥哥的掌院大丫鬟,她和敏思更算得亲近……
赵兰絮攥巾帕的手止不住的发颤,双眼通红,既恨自己怯懦,又恨赵辙妄为。
“怎么办,雯春,我……我不敢……”
“若我上去,他、他会……”即便再是手帕之交,有些话,赵兰絮也不好明言。
她姨娘母家本和刘家有过节,刘妃亦素来瞧不惯她母子俩,平日无事都能挑出三分错,若这会真真不管不顾彻底开罪赵辙,后果她不敢想。
赵辙那句警告,仿佛刻在了她心头,使她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能得罪……”
“我明白。”秦雯春自来知她在王府的处境,道:“她是三爷身边的人,我们去找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