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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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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取用水源乃营后重地,日夜皆有一队精锐甲士镇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便是白日间,各路厨营要拉车取水,同样是在精锐甲士的盯督之下动作。

进不能进,退没法退,敏思两难的站在林道中。

总不能回了营帐,在营帐中擦洗……哪里成呢,同营之人随时可回来,帐中亦无半分私.密性。

正在她踌躇时,几声由远及近沉稳地的脚步声,响在她身后,继而停止。

她一刹警觉,猛地回望。

四目相对,敏思瞳孔微缩。站于她身后的并非他人,正乃半月未见,她心心念念又气恼愤愤,不知该拿甚么心绪面对的赵寰。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接着,瞧清了路,急急就走。

“白斯。”

赵寰甚知敏思脾性,明白他这一声出口,她定然会停下。果不其然,赵寰面前,敏思向来拎得清轻重,‘白斯’这名既从三爷口中唤出,便已说明,她在厨营做火头兵一事,无处掩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会纵然躲掉,亦是徒劳。

见她停下,赵寰三步并两步,迈至她身侧。

他略略皱了眉峰,上下打量她。片刻后,只觉心头那股子,自她没了消息后的担惊受怕,于此刻,眼见了她安好无恙,总算稍舒出一口气。

敏思挪动双脚,欲离他远些。她面上染满了气恼并羞赧的红,毋须别个提醒,一阵风来,她身上快发馊的味儿,自个儿就能闻到。从来,她从未在三爷面前如此狼狈过。比起她不愿为二爷妾,违命犯上,王爷要赐死她那回,还甚。

双臂环抱的木桶,若非坚固密实,许是,都能教那纤葱十指,僵持尴尬的抠出一个破洞来。

稍思忖一刹,敏思咬了咬贝齿,仍欲离去。她管不了许多,先撇开目今这份狼狈,方是头等紧要。

“跟我来。”扫过木桶内的干净内衫,赵寰岂能不知她所想?想握一握她手,牵了她去上游水源地,又怕她脸皮薄,当着一二个来往林道的其他士兵,不愿意。也怕她恼怒未消,若激得她不许他触碰,便得不偿失了。

到底打晕了她,命赵笙送她走,是他理亏在前。

赵寰径直朝上游水源地而去。

日日拉水车往返之地,敏思甚是熟稔,一句没出声,只默默跟住了他。她思着,即便如何恼愤他当日之举,今也没畅畅快快洁洗了身子重要。

不晓分说,有赵寰领着,镇守在水源地的精锐甲士,没一个敢出声拦问。在赵寰示意下,更是巡远了些,一点不敢朝他二人所处之地胡望。

敏思环抱木桶的双臂将将松下,那木桶便教赵寰取了去。

“三……不用。”至口的一声唤,让她咽了回去。她想起还未原谅他,此次,也绝不轻易原谅他,“我自己可以。”

“就在这等着。”

赵寰不顾她阻拦,拿出木桶内盛的干净内衫,即打了桶水回来。

环视一圈,他把木桶搁在一处山石后头,又于山石左右瞧过一番,防着蛇虫鼠蚁等物。待一切周全后,他才唤了敏思来,虚虚推了她一把,让她避在山石之后擦洗。

他背过身子,“此处是整座大营吃用的水源地,比不得下头。今夜,便且将就吧。”

机不可失。好不易得来的擦洗机会,敏思自不会矫情的要先与赵寰算账。飞快解开衣襟系带,拧了巾子,急急地寸寸擦洗起来。

许是因知晓赵寰守在外,愈发深浓的暮色中,她面颊绯红。

“可还要?”

“若使完了,就把木桶递我。”依赵寰看,只一木桶水,如何都不够敏思使用。

敏思仍未吭声,默默擦过一阵,到底抿紧了唇、绷紧神经,右手握住桶沿,将木桶递了出去。

耳听了一阵水声,赵寰强压下心中涟漪,教自个儿目不斜视。接了木桶,立刻又打来一桶水。

“你走远些。”

敏思轻道。

赵寰应过,脚步匆匆,急忙拉开与那山石之间距离。

又是好半晌,山石后才响起窸窸窣窣声音。

已然换过干净内衫,擦洗尽了身上汗腻,一身清爽的敏思,轻垂眸,瞧过掩在浓郁暮色中半隐半现的木桶,踌躇一刹,接着,如来时一般双臂环住木桶,轻手轻脚,绕出山石,欲在不惊动赵寰的可能下,快快、偷着离开。

咔嚓。

脚下该是踏到了一截枯枝,敏思轻屏呼吸。

赵寰耳尖听见,顿时回身一望。

“你……”

见她欲悄走,赵寰大步走回。

既已教他发现,敏思没甚可多言的。索性,更大大方方绕开他。

“敏思。”

心头气恼汹涌而来,敏思不理他。

“你听我……”他大掌轻扣在她肩头,拦住了她。

“听甚?你要解释?”敏思改作单手环桶,挥开赵寰,“有何可解释?无非一番为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三王同争天下,是敌非友啊!若我真去汉地,我俩之间……你教教我,该怎么办?还是,那一纸诺言本就儿戏,只是张瞧我可怜,权且安慰我的假言假语?!”

“赵寰!”

”你——”

“可恶……唔唔……”

赵寰吻封敏思双唇,双掌抵搂于她肩腰,紧紧拥着,似要将人揉进血肉。

“唔……赵……寰,三爷……你放开……”敏思双颊及耳后,一刹红极,像晕开的大红胭脂。

“你放……”

赵寰吻得且深且久,敏思从未经历,只觉窒息得厉害,快憋得喘不过气儿来。

“呼吸。”赵寰略松一瞬,提醒过她一声,又深深久久的吻住了她。从双唇到鼻梁,再吻到眉眼及耳后。

钳在她肩腰的双掌如铁似火,让敏思挣扎不能,心上亦灼得厉害。

赵寰只知,有几颗眼泪从她眼眶滑出,凉凉的,略咸。唇上扫过,使他骤然惊停了继续埋首、欲探向她脖颈的动作,理智回笼。

霎时松开。

“敏思,对不……”

敏思委屈着,却比他快一声道:“别让我走,就让我留下,留在这大营中可好?”经历了才刚如绵似死的深吻,甚么气恼,甚么强堆起的心防及不原谅,此刻全作烟云消散,化作了一汪柔柔春.水。

“……三爷?”敏思小心翼翼,唯恐赵寰心肠甚硬,出口的,仍是一句不容商量之言。

些许消人烦热的晚风,习习曳动山草。赵寰久久沉默。

他手臂一抬,顺势将敏思搂入怀中,让她靠住他胸膛,终是道:“我会分心的。……你若留下,我无法做到无后顾之忧。”

眼泪似断线珠子,一颗赶一颗落着。敏思低泣了阵,轻轻拭过。原以为,上次早流尽了一生眼泪,却才知,真到了伤心处,仍会汹涌难止。

“你尽骗我、诓我,我安分待在厨营里,哪里就与你添了麻烦?这半月来,你不知,我不是也好好的?”

赵寰哪里受得住她哭,忍心教她落泪难止。心中剪不断理还乱,一团乱麻,搅得五味杂陈。

“他们已寻来武阳。”

“谁?哪个他们……是汉地,还是王爷之人?”敏思止了泣,但仍难止住抽噎。

赵寰下意识搂紧她,沉声:“都有。”

“所以……”敏思从他怀中坐起,离开他宽实胸膛,“你仍要我走,对吗?”

“敏思。”赵寰替她挽了挽耳发,轻道:“天下烽火难息,庶民水深火热,你我……怎能只顾儿女情长。”偏生最该互诉衷肠,却逢无法儿女情长,赵寰同般心痛泣血。

“桐关、灵梽已夺回,只等上下游两头雨势一歇,金江水怒一止,我就要领军渡金江。趁齐昌王称帝分封后的内乱,趁齐地边防不稳,赶着齐地大将云轲被斩……这趟能威慑齐地众兵将的消息,渡江伐齐。”

“敏思。我知你不怕,但我怕呀。”双拳难抵四手,尽管他可以周全安排一众暗卫、众多好手,明明暗暗护卫她,可他一旦身赴齐地,鞭长莫及,久不能回,凡有意外,他便顾全不了她。任凭再多功夫好手,能抵挡得了赵地之主么?

她乃他心尖上之人。但于他父王……他父王只会从三地纷争中,权衡考量,来决定敏思命运。

赵寰丁点儿都不敢,拿敏思性命去赌。

“敏思……刀剑无情,你便权当我自私吧。”敏思半声不应,见无法说动,赵寰当即改了话口,拿自个儿紧着的心,去戳她心窝子。他从来都晓,在他安危一事上,她素来退得无甚退路。

“三爷。”敏思收了抽噎,眼中再无眼泪,“我走。会走的,过了今夜立刻便走。绝不教你难做。”

很早她就知,三爷是翱翔天际的雄鹰,绝无可能久居内帷,心中只揣那点子儿女情长。他胸中,从来都是载着山河万里,家国天下。

不晓怎的,她忽想起王爷最喜的那出《战金江》,前朝镇安将军,为平定金江南岸据地称王的乱臣,诱敌过岸,中途伏击,最终大破贼伍。

彼时观戏,她还思着,若真当有一日烽火燃起,她家矜贵无双的三爷,怎受得战场漫天血污,吃得下昼夜疲奔的苦楚。此时,三爷历经了命悬一线,就在她眼前。且不止三爷,便连她也作了男人装扮,混在这座大营中。

那时,她唯恐他上战场之后,身有危险。凡想起或可能的情形,都令她吃睡难安。今么,却是她哭着、闹着要留下,使他难绝后顾之忧……肝肠寸断是何滋味,她已受过一回。倘再因了她,使他……

敏思不敢想。

但知的是,于她自个儿,那份后悔,绝不仅仅肝肠寸断能了。

心中主意打定,敏思不再因离别在即,徒惹悲伤。忽地……

她顺着他拥搂,贴回他宽实胸膛。一手轻环他脖颈,一手扯解衣襟系带,生涩且深情地去亲他眉眼,亲他鼻梁,最后学了他才刚动作,吻着他双唇。

稍稍松开一瞬,她轻道:“三爷。王爷赐我一死时,你说,我早已是你之人。如今,你该兑现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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