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疯魔
“师父，她和浮玉一样都是因为我才变的。”沉允哑声道，“浮玉在意我，即便恨我也不会杀了我，对我爱多于恨，安安一开始对我是感激，可如今这份感激也变成了恨意，她是真的想我死。”
沉溯心中不安，拉着他恳求道，“别想不开，师父求你。”
“这些时日我把六年来的事情想了想，我早知她不喜欢我，却总以为她年纪小不懂情爱，等以后就明白了，加上当时我自以为对师父情根深种，即便期待她喜欢我，也让自己假装不在意，没想到她把仙主送来的守卫给我当妾。”
他说着话，脸上忧伤不减，“她有些怕我，我说什么她都同意，那段时间她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我以为她开始在意我了，但事实相反，我抽取浮玉的记忆后她就发现了端倪，明面上她恭顺温柔，但心底已经将我从丈夫的位置上推开。”
“小允，她只是不喜欢你，但你一直缠着人家，她心里有气也正常。”
“不是”沉允摇头，“后来浮玉逐渐痴傻，她时常陪伴，她越了解浮玉，越亲近浮玉，那我所作的事情就是无可饶恕，直到师父回来带走浮玉，她心中不满，却始终不言，知道真相后也不发脾气，始终安静。”
“或许她那个时候对我失望了，从而否定我这个人。”
“小允，别说了好吗？”沉溯乞求道，“再说下去你会疯的。”
“安安说的对，我从来不在意她，又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既不愿知她心中所想，又如何让她如意。”
“好了好了”沉溯打断，给他倒茶，“你把浮玉救回来，她一定高兴。”
“师父，你教我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就没有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呢。”
沉溯手上动作一滞，忽而一笑，“我自己都这副模样，怎么教你。”
“可是师父愿意死在浮玉手上，愿意在仙主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你夸师父，师父很高兴，但你要学我，我会先把梁安杀了。”
沉允没放在心上，自顾自道，“尊主之位从来都是浮玉的，这次把她救回来后我就离开，不过我一走她不会放过师父，所以师父，请您在浮玉回来前前往异世。”
“那你呢。”
沉允不答，无力道，“明日再说吧。”
翌日，仙主们听到沉允说出两件他们不敢相信之事，第一件救回浮玉后将尊主之位还给她，第二件便是让梁安高兴。
第一件他们勉强接受，但第二件怎么听都不像他会说的话。
有仙主问原因，沉允说自己沉迷半生，如今找到深爱之人，但他此前过于放肆，让妻子受难，如今愿以死谢罪，只为让妻子高兴。
他喜欢自己师父，大家心知肚明，他在意梁安，所有人也都清楚，可惜的是沉溯对他始终关怀，而梁安早已恨他。
她的恨源于秦浮玉，也希望她的恨能随他的死亡消散。他在救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在救那个当年纯真的女孩。
梁安从门外走进时，厅内愁云惨淡，沉允坐在高位前，没了往日咄咄逼人的气势，见她来时，脸上也浮现笑意。
其他仙主看见她时，不觉心中一震，面面相觑后，都默默不语。
此时的梁安，神色冷漠，直盯着沉允。
迤逦走到他身前，笑道，“尊主深情至此，我要是不领情，岂不是不知好歹了？”
“安安，我……”
“想让我高兴是吧。”梁安打断道，“你死我高兴什么，我现在要肚子里这个孽障死，你要是愿意就去找一副打胎药来，不愿意的话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孽障二字一出，沉允笑意消失，片刻后道，“你刚有身孕，不宜久站。”
“尊主想要这个孩子，办法多的是，何必给我多添罪名。”
说罢，不等沉允回答，她又道，“浮玉多久能回来。”
“我答应你，等孩子生下来，浮玉就能回来。”沉允柔声回答。
“两个月，能做到吗？”
仙主们更惊讶，以往沉允救回沉溯，不得花个一两年时间，两个月估计不成。
“好，我答应你。”
梁安没回答，转身离开厅堂，一路上稳稳当当，等回到林清轩时便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孕前三月，她会反复经历这个过程。
等吐完以后，她扶着树干起身，另一只手抓着小腹，冷笑道，“父债子偿，你既然来我肚子里，那就早些受难，就当替你爹赎罪了。”
准备到林清轩照顾她的江嬛，听到这句话，心里冷了几分。
“夫人，稚子无辜，您又是何必呢。”
梁安回头，见到故人后脱口而出的是，“江姑娘是来监视我的？”
江嬛躬身一拜，回答，“奉尊主之命，前来保卫少主。”
“少主”梁安因身子不适，右手五指抓着小腹，冷笑道，“他将来会有很多孩子，你怎知他属意谁。”
“无论尊主有多少孩子，你肚子里的是他如今最在意的。”
“江姑娘，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夫人是尊主妻子。”江嬛道。
“不是，我对你来说不是一个人，而是讨尊主喜欢的小玩意儿而已。”梁安嘲讽道，“江姑娘在受尊主教导，行事作风与他一脉相承，你此刻的神情跟成亲时尊主看我时一模一样。”
江嬛眼神低下，拱手道，“江嬛绝无此意。”
“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对肚子的孩子来说，我只是生下他的普通女子，他将来会受到众人拥戴，对生身母亲的遭遇不会有半点同情。”梁安淡淡道，“就像沉业一样。”
躲在门后的沉业听到此话后，上前的脚步放下。
“夫人，小公子还小，你说这些不怕伤他的心。”
梁安：“沉业是浮玉的孩子，但他说的从来都是浮玉为什么不喜欢他，即便我多次将浮玉的事情说给他听，他也假装听不懂，或许听懂了，但还是怨恨浮玉，跟他爹一模一样。”
江嬛无奈，她知道梁安已非昨日，但没想到她能疯成这样。
“夫人多虑了，您不是浮玉仙君，尊主也不是沉溯仙君。”
“是与不是，这个孩子我都会生下来，别担心了。”
梁安累了，孕期呕吐与心境改变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孱弱身躯上，她很想逃离，但她明白，逃离是无用的。
沉允决定救回浮玉之时，将梁安托付给自己师父和学生，沉溯和江嬛。
这两个人对他极度忠诚，绝不会让他的孩子有任何闪失，走的时候，他拉着梁安的手，温柔道，“两个月后，浮玉就能回来。”
“我答应你，无论浮玉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干涉。”
梁安点头，难得高兴，回答，“尊主放心，这两个月之内，我是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
“安安，别不高兴，对孩子不好。”
此后两月，江嬛整日守在她身边，沉溯处理政事之余也会找她聊天，梁安看到他们两个在自己身边晃悠，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一日，沉溯照例将安胎药端给她，梁安闻着苦味，胃中翻涌，随手将药碗放在一旁。
“干什么呢，把药喝了。”
梁瞪他一眼，“尊主什么时候回来。”
“哟”沉溯坐在一旁，“难得啊，这是他闭关后你第一次说起他，怎么，想他了。”
“仙府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沉溯拿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将其递到她嘴边，“可以啊，你喝药，喝完药我就带你出去。”
“烫，我一会儿喝。”
“不想喝是吧。”沉溯若有若思，把勺子的要含在嘴里。
梁安愣愣地看着他，想起浮玉说过她有次生病不想喝药，这王八羔子就把药含在嘴里喂她喝，沉溯又不是什么正常人，想让他遵行正常伦理他办不到，梁安担心自己被他嘴对嘴喂下药，又担心他把药吐在碗里。
随即她夺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空碗，厉声道，“你嘴里的我是不会喝的。”
沉溯不好说话，将嘴里的安胎药咽下去。
“我只是想试一下是不是太苦，不是想喂你。”沉溯解释之余又不忿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是小允妻子，我难道还能胡来。”
梁安冷哼一声，“你连自己徒弟都娶，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好吧，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最好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我……”
“你就要杀了我？”梁安嘲讽道，“说了一个月你不烦我都嫌烦。”
沉溯起身，拿着空碗，无奈的看向梁安，随后说道，“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明天陪你出去透气。”
次日，两人出了门，和以往一样，一路上全是各地百姓劝她好好和沉允过日子，起先她为了早些离去，一直应和，后来次数多了，直接装晕倒。
饶是如此，沉溯也没打算放弃，依旧让各地百姓劝说。
那日，一位老妇牵着她点手，坐在桥头上，喃喃道，“还是你们命好，遇见这么好的尊主，我们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