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入夜,京城,九皇子的府邸。
宋庭芝将信鸽传递回来的消息放在烛火上,信纸的一角很快窜上火焰,明明晃晃闪现的火光使得宋庭芝的眼眸也变得熠熠闪光。
阴鸷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这张小纸条慢慢燃烧成灰烬。
宋向秋倒是没有宋庭芝那般沉得住气,急切地问道,“九哥,宋明璋也去了扬州?”
“是的。”
“他去干什么?”
问完这句话,一个马上显现的答案萦绕在宋向秋心头,这个答案让他烦躁郁闷,像是被人先一步抢了自己心爱之物。
“他住进洪嘉瞳的洪楼。”
宋庭芝给出的这个答案让宋向秋的心情更烦躁,也让他更沉默。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
宋向秋阴恻恻地又问道,“他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宋庭芝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但又觉得这个答案离他很近,像后花园里清晨迷雾中的芍药,拨开迷雾就能够到。
宋向秋瞧自己皇兄的脸色不好,忙安慰道,“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或许他只想替圣上解忧,只是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宋明璋也想抄没一批江南富商的家产用来解父皇的军饷之忧吗?
真是如此吗?若真是如此,他的心不会这么烦乱,他总能感觉到此番宋明璋亲自去扬州的事情并不简单,那个答案像是他只要伸手就能触摸得到但总是棋差一着。
就像小时候在父王跟前,每次先生教的功课他总是尽力完成做到最好,策论也好诗词也罢,明明母妃姑母都夸他写得好,就连先生也说九皇子是众皇子中难得出彩,可在学堂,只要两人的策论放在一起,他就比他的好四哥宋明璋逊色一筹。
每一次他自信满满,肯定能比过他的那位四哥,可每一次都失败而归。
这让父王每次看宋明璋的目光都是不一样的,那种仿佛看见年轻时自己的眼神,父王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若不是宋明璋年少时病一场差点一命呜呼,或许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宋时微……宋时微那个软柿子……
宋庭芝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下去,宋明璋若是太子,自己恐怕就没有机会了,现如今这状况反倒成全了自己。
这种焦躁烦闷沉不住气的感觉让宋庭芝非常不习惯。此次行动绝对不容有失。
宋向秋小心翼翼地问道,“九哥,扬州那边还有其他消息吗?”
宋庭芝叹了口气说道,“扬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宋明璋身边多了个女人。”
“女人?”宋向秋一声冷笑,“这倒是稀奇。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女人我们不清楚底细,也不知道是谁。”
宋向秋问道,“需要我启程去扬州调查清楚吗?”
“不急,那位已经住进洪楼,她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夫人,热水已经烧好,请移步去浴房。”
“好的。”
正值盛夏,谭辛忙碌一天自然也是一身香汗,总算能洗澡了。她哼着小曲推开浴房的门,里面雾气蒙蒙透着湿透的香气,顿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屏风后传来清脆的水声,起初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哪位丫鬟在屏风后面给浴桶倒热水。
谭辛扯开自己的腰封挂在衣架上,脱去外衫,松开发带,青丝如瀑垂了下来。
屏风内的水声不止,水瓢一瓢一瓢地好像浇在身上……
浇在身上……空气中还有若有若无熟悉的气息……
身上……
谭辛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朝里面探去,乌发遮住大半的肩膀,露出的皮肤又白又嫩,若不是平时练就的健硕肩部线条勾勒出刚毅的阳刚,谭辛还真就以为是位姑娘坐在浴桶里。
谭辛看得入迷,愣了愣才惊觉……脱口而出道,“宋明璋?”
宋明璋听见声音回头一看。
谭辛的脸腾地一声就红了起来,忽地遮住双眼,“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明璋这才发现闯入自己浴室的是谭辛,站起身来长臂慌忙勾住放在一旁的内衫,也不顾身子还湿着,披上这内衫紧贴在湿润的皮肤上。
“你……你怎么进来了?”
宋明璋也露出难得的慌乱紧张,声音显得有点低沉。
谭辛捂住脸说道,“我……当然是丫鬟叫我进来沐浴的。”
“你的浴房是不是在另一边。”
“哦知道了,公子你慢洗。”
谭辛蒙着脸扭头就跑,一头又磕在衣架上,“诶哟!”
“撞哪了?”
看起来撞得不轻。呜呜呜~谭辛捂着脑袋,宋明璋想跨出浴桶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又碍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任由她跑出浴房。
跑出去的谭辛后背贴着门直喘气,眼里脑里满是刚才美人出浴的美好画面,这胸肌这宽肩,那因为浴房热气而粉红的皮肤……宋明璋的身材真是让人流口水。
天哪!我在想什么!
谭辛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她咽了口口水,不是自己贪图美色,而是为了《长公主与她心尖上的面首》增加素材而已。
嗯嗯~这面首看起来柔弱无骨弱不禁风,实则腹黑满腹心机,有健硕的身材和聪慧的头脑,长公主不是他的对手。
谭辛的误闯让宋明璋再也没有心思泡澡,他站起身来脱下那件已经染湿的内衫,想擦干自己的身子,瞥见垂挂在衣架上那条细窄的腰封,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刚才的她青丝如瀑,鹅蛋脸上连同脖子都红成番茄色,想看又不敢看,那双向来胆大妄为的杏眼被白指遮住又偷偷展开指缝,宋明璋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想看就看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了本王,本王也不会少块肉。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少女羞赧的谭辛,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原来你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穿上衣衫,宋明璋的脚下似有异物,他低头看去是她的青色发带,今天她迎风招展在后花园与自己对弈时,头上绑着的就是这根发带。
指尖摩挲半天,也不知在摩挲些什么劲,发带上传来幽幽的清香,还有一根乌黑的断发粘在上面。
自成年之后宋明璋很少有像现在那样呆愣在那脑袋放空的情形,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冷却,湿润的空气中透着丝丝凉,他才将发带折好揣进怀里。
洗完澡的谭辛推门而入时,宋明璋正手执一本小书随意翻看。
刚才的事心有余悸,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因为两位未婚妻小姐均已在洪楼住下,为了不露出马脚,这对假夫妻也只能同室而眠。
她看着月光下的宋明璋,想起刚才的误会,假意咳嗽了一声,宋明璋反倒没有把刚才的误会放在心上,不过见谭辛耳朵根快要滴出血来,心尖还是一颤。放在怀里的发带不知怎地就不想还给她了。
谭辛像小猫走步一样猫着身体避开宋明璋的视线窜到床榻上。
“委屈辛爷了。”
“让当朝四皇子睡贵妃榻,不是委屈我,是委屈燕王殿下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
若换做平时,宋明璋少不了还要唇齿反击一句,但今夜夜色正美,朗月当空树头蝉鸣,清风徐来,明明被一人打扰自己独处时间,可宋明璋的心异常平静。
谭辛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宋明璋的反击,躺在床上反倒越发睡不着。
一时间屋内只有宋明璋偶尔的翻书声。
他这般平静,睡在床榻上滴溜溜圆的杏眼偷瞄着烛火下的人。
“是不是烛火亮着晃得你睡不着?”
“不是,我……我少时就入眠困难,公子不用管我。”
“你我与那两位未婚妻姑娘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还是叫我名字,省得到时候说溜嘴穿帮。”
谭辛知道送明璋说得有理,但还是下意识地怼他一句,“四爷身份尊贵,我怕我坏了规矩。”
这丫头!
“刚才在浴房你叫的不是挺顺溜?”
提到浴房,谭辛的脸又腾地红了起来。
“我……我刚才是情急脱口而出。”
月光一泻千里顺着窗牖照在贵妃榻上,也照出宋明璋俊朗的脸上微微笑意。
谭辛从床上坐起来,全身戒备地等着宋明璋继续的话,没想到……
那人温柔地说道,“像刚才那样喊我名字就很好。”
咚~咚~安静的夜里,谭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睡觉睡觉~赶紧闭眼睡觉~
“既然你睡不着,那就谈谈你见这两位未婚妻的第一印象。”
“公子是想问我到底怀疑谁是九皇子派来的对吧。”
“嗯。”
“吴菲性格直爽,也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看起来的确是很像渔民的女儿,但是有点太像了反而不太对劲。”
“你怀疑吴菲?”
谭辛说道,“也不是,那个吴婉柔看起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说一堆,也不像是善茬。而且我看过她们的入户册子,洪老爷的救命恩人的确后来做生意做大了搬到县上,给自己女儿请了私塾先生,所以倒也不算什么不合理的。”
厢房内一时间没了声音,明明都没睡着,可谁也没说话。
“宋明璋,你是个什么看法?”
“不谋而合。但我更倾向于吴婉柔,我觉得吴婉柔身上更有些背后有人撑腰的味道。”
谭辛不解,“为什么?”
宋明璋没有回答,目色阴沉地看向屋外,为什么?凭他对这个九弟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