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湘南地界，日头已经西落。
宋明璋和牧青两人好不容易安顿在一家客栈，牧青把马牵在院中喂饲料，还不时地朝着院门口的方向仔细提防。
等他安顿好一切，天已经漆黑一片。
宋明璋坐在客房内端起一碗茶盏浅浅喝上一口茶，牧青推门而入，“公子，这是偏僻小栈，我们到的时间很晚，厨房已经熄火，只有这些可以吃，公子请将就一下。”
宋明璋看着碗碟里的两块干巴还有些灰尘的大饼，说道，“放着吧，可打听到什么情况？”
牧青凑近宋明璋压低声音说道，“多亏公子计划周全，打着您旗号的官车已经有三辆在官道上被抢夺一空。”
牧青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个宋磊不愧是皖南王，竟如此大胆，敢明目张胆劫持官车？”
宋明璋凤眼微眯，揪了一小块干巴的大饼送入口中，“他现在是强弩之末，自知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他肯定会阻止圣旨进入平江。”
“据当地官府奏报是匪盗所为，而当地府尹为了以正视听将所有获罪匪盗统统就地正法。”
宋明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宋磊的这些举动都被他料到，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讥笑，“哦？他还真是胆大妄为。”
牧青说道，“就是！根据大雍律法，劫持官车者必押解进京，听后大理寺吏部兵部三堂会审之后才能凌迟处死，宋磊这样着急杀人灭口还真就不怕父王怪罪。”
宋明璋目色幽暗，冷峻地脸上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我们还得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牧青点点头，非常认同公子的看法。原本宋明璋出江南之后就吩咐他偷偷换车乔装打扮轻装简行带着圣旨以快马走小道，他还觉得公子多此一举。没想到宋磊早就狗急跳墙，如今他们还没有到江，走官道的官车已经折损过半，若不是公子部署得当，恐怕他们都会死在官道上。
牧青说道，“我们湘南的暗装来报由于宋磊不能动用明面上的府兵，只能暗地里和那些江湖不入流的人做交易。他已经放出话去，江湖中三教九流无论是谁能夺公子你的首级，他愿意割让半个平江。”
“没想到我宋明璋的命这么值钱。”宋明璋的目光坚定，“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快点到平江才能暂解危险困境。”
“为什么？”牧青疑惑地望着自家公子，“按理说现在宋磊着急杀您，您现在这样去了平江不是上赶着送人头？”
宋明璋摇摇头，又喝下一口茶水，“宋磊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不愿让我死在他的地界，他是绝对不愿意背上这个杀侄子的名声。”
话音刚落，宋明璋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心口的气血一下子回流，不知怎地四肢滚烫，一口热血难以控制地喷了出来。
“公子！”
“茶里有毒。”
牧青脸色煞白，“不可能，刚才我特意让店小二喝下一杯，进屋前又用银针试过，况且我也喝了茶，我怎么没事？”
宋明璋捂住心口，他的心脏像是被撕碎一般剧烈镇痛起来，“你没有吃这饼，所以没有中毒。”
牧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宋明璋沉声说道，“五毒魔主来了。”
客栈外一阵尖锐的笑声不绝于耳。
“不愧是四爷，果然好见识。没错，正是在下。”
牧青拔出佩剑，“公子快走，我来抵挡……”
话音刚落，牧青一口鲜血也喷了出来。
宋明璋捂住心口，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香炉熄灭。
“这香！”牧青看了一眼香炉，一股愧疚之意涌上心头，这偏僻小栈怎么会用香？说到底还是自己疏忽大意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对不起，公子。”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毒已入五脏，”五毒魔主坐在院子的围墙上，望着二楼客房的窗户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奉劝四爷一句，千万别运功疗伤，我的毒有个特点，越运功毒素顺着气脉运行得越快。”
牧青将已经疼得不行的宋明璋扶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气沉丹田说道，“不愧是魔主，下的毒别人吃了都没事，单单就我主仆二人中毒。”
“那是自然，毒别人我又没有钱拿，何必浪费我的药呢。”
宋明璋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中毒的不是他似地，“魔主，本王大概还有几个时辰毒发？”
“回四爷的话，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你的四肢开始僵硬，慢慢化成一摊血水。”
“要这么久？魔主，这不符合你的习性，还是你的手艺退步了？”
“还请四爷见谅，只有这失心散和同心散分开放才是无色无味的，银针也试不出来。”
“够小心的。”
“对四爷您，我得十二分的小心。”
宋明璋略带嘲讽地问道，“这么说来，魔主是想等我半个时辰？”
“……”
“怎么？就算我中了毒，魔主还是没有把握和我一战吗？”
五毒魔主这脸皮也是够厚的，不敢真刀真枪和他单打独斗，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四爷见笑了，我的武功平平，若是用剑的确还是没有把握能赢得了四爷您，所以还请四爷多等一刻，马上就能毒发身亡。”
“魔主，我有些好奇，我那好叔叔宋磊真的用半个平江下了对我的江湖追杀令？”
“四爷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宋明璋的声音越发慵懒起来，“反正我快死了，你就告诉我，让我走的时候也做个明白鬼。”
五毒魔主大笑一声，说道，“这倒也是有些夸张，不过基本属实，不过接这追杀令的人少之又少。”
“哦？”
五毒魔主说道，“这种暗杀对于正派江湖人最为人所不齿，再说四爷你身份尊贵，他们更是不敢动手，只有我们这种不入流的门派才会接榜单，不过嘛不入流有不入流的好处，就是做事下作，不必遵循游戏规则。”
宋明璋浅浅笑道，“魔主倒还真是坦诚。”
“是您自己说的，您马上要死了，我和个死人计较什么呢！”
“魔主，我马上就要毒发了，你还不敢攻进来吗？若是你再想等一等，恐怕其他得到风声的人就会比你快一步。”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缓缓走近小栈，停在门口。
魔主啐了一口，道，“判官书生，你怎么会到这里？”
马车上一手挑开门帘，走出来一位着男子书生打扮的妖娆女人，她朝着五毒魔主盈盈一笑，笑得是毛骨悚然。
“怎么？就许你来毒四爷，不许我来分一杯羹吗？”
说完她朝二楼的窗户作了一揖，“拜见四爷，今日得知四爷在此处，我特意来和您告别。”
宋明璋说道，“判官书生来得还真是时候。”
判官书生妖媚地斜了一眼魔主，“怎么，魔主你站在这里等什么？该不会是不敢攻进去吧？既然如此，那就让本书生代劳。”
五毒魔主冷哼一声嘲笑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若不是我事先下了毒，你又岂会是宋明璋的对手？”
判官书生扬天大笑，“瞧您这话说的，若宋四公子没有中毒，怕是你我二人联手都不是他对手，如今不如我俩一起攻进去，回头一起去皖南王那领赏，如何？”
宋明璋在屋内说道，“这倒不是为一个好主意。”
五毒魔主自然不情愿自己到手的鸭子如今要分给判官书生一半，但他用毒了得，功夫却差了一大截，为今之计只能点头同意。
“二位请等一下，”宋明璋虽然身处劣势，但一言一行好似都在坐山观虎斗似地，他沉着地开口道，“如今二位怎么就知道你们胜券在握？就对自己这么自信？难道我堂堂皇子的命就断送在你们这种人手上？”
“是不是胜券在握，等我们取了你首级再说吧。”
两人破窗而入，屋内漆黑一片，忽地一道寒光闪现。
他俩只见宋明璋阴暗深沉的眸子一瞬间犹如猛虎扑兔一般朝他俩扑面而来，一股汹涌霸道的内力顺着长剑犹如肆虐的海浪朝他们拍过来。
判官书生着急杀宋明璋，冲在前头却不料他动用内力，双臂还未来得及挡住，一柄长剑直封判官书生的喉咙，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临死前那双妖媚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五毒魔主由于胆小躲在判官书生身后才躲过一劫，但他也被这股霸道的内力所伤，牧青从他后背袭来，一掌打得他倒在地上。
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五毒魔主问道，“你……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宋明璋拿出帕子擦拭剑上的血，“可能是魔主你失了手。”
“不可能，用毒我从不失手。”
宋明璋点点头，“的确如此，只不过嘛……”
五毒魔主这才注意到宋明璋手中的一个小瓷瓶，“这是……南国皇室的瓷瓶！这是南国皇室的传世之宝无忧丹？你竟然有无忧丹？”
宋明璋一瞬间瞳孔微缩，“你说这是无忧丹？”
他事先的确不知道这个瓷瓶是什么，眼前浮出当日谭辛给他这瓷瓶时的扭捏，他只当是她作为女子的羞怯，可如今想来那日她眼里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悲怆不舍。
“你此去平江凶险万分，这药丸清热解毒，如果你不慎被人下毒，马上服用一粒。”
她明知有可能因为这瓶无忧丹而暴露自己身份，可她还是给了自己。她……她怎么这么傻。
宋明璋刚才中毒之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吞下一小粒，一服下之后便觉得气血通畅，中毒的症状迅速缓解。
五毒魔主笑道，“有如此丹药，四爷真是好手段，唱得一出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