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疼……疼……”
这几日谭辛安稳地待在宋庭芝府上，让太医为她扎针。她这人虽然到处招惹，但也最识时务，既然有人能免费清理她体内余毒，她肯定乐意待在王府。
只是这几日宋庭芝为了避免尴尬，也鲜少来与她见面，她的日子过得特别自在。
太医施用金针把麻黄草的毒逼到谭辛的十指上，随即又扎破十指放出毒血，每日放出的血从黑到红，要连续几日放几次才算清澈。
谭辛瞅着这乌漆墨黑的血，嫌弃地说道，“这血也太吓人了，快拿走，别用它来伤害我。”
太医见谭辛这副怕死的模样，乐呵呵地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这几日姑娘的毒已经大好，再多一日便能痊愈。”
谭辛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舒展筋骨，“我也觉得这几日我不像前几日那般魂不守舍，思绪也清晰许多，多谢太医。”
砰的一声，牧云冲了进来。
太医见牧云满脸焦急，说道，“回谭姑娘的话，今日的血已经放清，明日老夫再来。”
送走太医，谭辛问道，“牧云，你怎么了？”
“辛爷！公子出事了！”
牧云手上捏着一份官报，脸色煞白，谭辛心口突突直跳，她预感这事和宋明璋有关。
“官报上说公子急功近利在平江附近和匪寇头子方明山正面交锋，结果指挥不当被方明山一举歼灭，他率领的一万多士兵全军覆灭，他也不见踪迹。”
谭辛不信牧云说的，自己接过官报又仔细看了一遍，想从这短短数语的字里行间查出宋明璋的下落，“他还活着吗？怎么这上面一点也没写？”
牧云说道，“现在平江可乱了，消息满天飞，一会说公子已经身首异处，一会说他被方明山捕为俘虏，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难怪了。”谭辛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了，我怎么这么笨，怎么这都没察觉？”
牧云问道，“怎么难怪？”
“这几日我在宋庭芝府上经常看见朝廷大员给他送礼，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宋明璋可能在平江出了事，所以抢先一步来讨好宋庭芝，就连刚才的太医也……”谭辛懊悔不已，“我怎么就这么笨，连这一点也没察觉？”
朝中官员都知道太子是草包，并不堪大用，若是少了宋明璋这座靠山，宋庭芝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情。
不行，要镇定！
谭辛在心里迅速理清这些重要关节，看着牧云稚气的脸上满是愁容，她镇定地打开衣橱说道，“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启程。”
“启程？去哪？”
谭辛说道，“自然是平江。”
牧云一下子愣住了，谭辛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平江找公子吗？我们即刻出发。”
牧云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这样去救不了公子吗？”
谭辛的目光却无比坚定，“救不了我也要去。”
牧云嗯了一声。
谭辛说道，“今日不同那日，那日我料定宋明璋还活着并且安全，可现在我吃不准他的安危，我们要去助他。”
“是，”牧云退了出去，“我这就去备马车。”
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谭辛忙着收拾包裹，以为又是牧云，直接问道，“你又想问什么？还不赶紧去备马车？”
宋庭芝一愣，见谭辛十指葱葱，指尖还包着纱布问道，“你还有一日要施针，这么着急要去哪？”
“是九爷啊，我正想去你那向你告辞呢。”
“要去平江？”宋庭芝淡漠地问道，“你知道你去那里也救不了我四哥吧？”
“嗯，我知道。”谭辛说道，“军机大事岂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
宋庭芝听出谭辛话中嘲讽之意，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但是这次你得听我的，不能去。平江现在很乱，你去了对宋明璋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谢谢九爷提醒，我会小心的。”
宋庭芝双眼一直落在来回整理自己行李的谭辛身上，见自己劝说毫无效果，谭辛虽然嘴上答应，可实际行动却照旧。
“你是不是在担心宋明璋出了事，你的昀香斋少了靠山？没关系，我在这，京城就没有人敢动你的昀香斋，我做你的靠山。”
“是，我知道现如今的九爷正是当红时刻，别说一个昀香斋，就是一百个你也能护得住。”
“谭辛，”宋庭芝直呼其名，挡住她的去路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冷嘲热讽？我是真心想要护着你的。”
谭辛见宋庭芝眼里满眼真诚，心中又开始绞痛，体内余毒未清还是会对他产生悸动，“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可是现在事态紧急，你等我平江回来我再来请罪。”
宋庭芝满眼都等着谭辛开口说好，可双眼里的神采在谭辛平静的脸庞上慢慢暗淡下来。
宋庭芝问道，“我四哥可能……可能已经……”
“我知道，可四爷对我有恩，我不能这么弃他不顾。”
“弃他不顾？”宋庭芝眉毛打结似地拧在一起，他是真怀疑自己喜欢受虐，竟能站在这里听她从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谭辛，你一定要去平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他活着，我为他出谋划策争取冲出困局，若是他死了，我替他马革裹尸。”
混账！
越听越不像话，宋庭芝满腔怒意无处宣泄，纤细的五指紧紧握在宽袖之下，薄唇张了好几下，“好一个马革裹尸。你知道一个女人替一个男人马革裹尸意味着什么吗？”
谭辛没有回答，“对不起，庭芝。”
“我以为……我以为你这段时间住在我这至少对我……谭辛，你中了麻黄草，难道你现在拒绝我心中不会有一丝难过吗？”
宋庭芝眼里弥漫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凶横，这种凶横如同黑暗旋涡想要将谭辛一同搅进去，在那一刻谭辛感受到若是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宋庭芝有可能继续用麻黄草迷惑自己，将自己禁锢在王府。
谭辛深施一礼说道，“我住在王府这些日子也了解九爷为人，你是断不会做为难我之事。谭辛就此谢过。”
“等一下。”见人去意已绝，宋庭芝蠕动薄唇说道，“你想救宋明璋？你孤身一人如何能救？去……去城南的尉迟家……”
经过宋庭芝这么提点，谭辛豁然开朗，感激地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我说出口之后就后悔了。”
谭辛从腰间抽出一枚银针说道，“庭芝，我知道你与四爷立场不同，我不会劝你说你俩毕竟是兄弟之类的话，这对你来说无疑是在你心上插刀。我知你是为我这么做，感激九爷为我所做的一切，这枚银针你收着，将来若是有事要我去办，我看到银针绝不推辞。”
司青问道，“九爷，你不该给辛爷指这条明路。”
宋庭芝望着谭辛雀跃的背影，淡淡地说道，“叔叔那里筹备妥当，已经实施计划，谭辛去不去平江都影响不了结果，倒不如……”
那纤细的背影深深刻在宋庭芝眼中，宋庭芝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日，他要她为了自己也这么奋不顾身。
“倒不如让她亲眼见证宋明璋的失败死亡，让她亲眼断了念想。”
从宋庭芝府上出来之后，牧云问道，“通关文牒我已经搞到手，我们是从哪个城门走？”
谭辛比之前有底气，说道，“在走之前我得去个地方。”
“去哪？”
“去给咱们公子搬救兵。”
城南尉迟府。
牧青敲门问道，“请问尉迟大人在吗？”
开门的是尉迟府的家丁，他瞧了一眼牧云说道，“不在。”
牧云问道，“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家丁看过牧云的拜帖，从头到脚打量片刻，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下人，竟要见我尉迟大人？”
牧云一听这狗仗人势的管家说话，他也急了，“什么下人！我是四爷府上的人呢，你看清楚再说话……”
家丁颐指气使地说道，“什么四爷不四爷的，又不是你家主人亲自来请，你凶个什么鬼？”
话还没说完，尉迟家的府门咣当一声就给拍上了。
如今宋明璋在平江出了事，朝廷官员各家各户对他府上的人都闭门不见也是情理之中。谭辛早就料到，可是牧云跟着宋明璋时间久了，从未受过这等气。
他抬脚就要把门踹开，“这管家平日见了我还点头哈腰，现如今公子只不过才落难，他们就这样。”
“行了，这个节骨眼不能硬碰硬。”
“辛爷，你别拦着我，我非要把他揍趴下不可。”
“别给公子惹事，我来想办法。”
想要见尉迟兰，从尉迟府进去怕是行不通，谭辛翻开她的那本八卦记录册翻到尉迟兰这一章，说道，“尉迟家是大家族，你别拍门了，拍了他们也不会开的，即便是让我们进去了，尉迟家大家长也有一百个理由搪塞我们。若是惹恼人家尉迟大将军，怕是连城门也不让我们出了。”
牧云急得问道，“这怎么办？”
“我有办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