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辛儿就这般狠心？都不转身看看我吗？”
“不转身也行，那辛儿至少告诉我要跪几个时辰？若是不告诉也成，可是平江天气这么冷，我身上还有余毒……万一我昏倒了……”
“够了。”谭辛从床上坐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妥协，“行了，宋明璋，你……你起来……地上这么凉，你干什么？”
“可是我做错了，辛儿罚我也应该。”
谭辛一个翻身下床，踢了踢宋明璋的膝盖，“你别瞎说，我罚你干什么？你是皇子，高高在上的四爷，我怎么能罚你？赶紧起来。”
平日里冷冰冰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四爷双手顶着一盏油灯跪在地上，眼皮沮丧地垂下，整个人仿佛蔫了似地委屈巴巴，“辛儿这么说就是还怪我。”
你这只老狐狸！
“我没有。”谭辛紧皱眉头，心中刚有一丝不耐烦，眼见他这满脸更委屈的神情，她立刻温柔地哄道，“你先起来，一个大男人，还是皇子，被人发现了怎么是好？”
宋明璋倒是理直气壮，胡搅蛮缠的劲一点也没有什么颜面可言，“我向我夫人赔不是，怕外人做什么？他们敢说什么？”
杏眼一瞪，谭辛很快就找到这句话的重点，嗔怪道，“谁是你夫人？”
“自然是你。”宋明璋抬起头，顶着油灯样子颇为滑稽，索性无赖到底，“都在一起同床共眠这么些日子，辛儿，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任？”
谭辛这八百个心眼子有些哭笑不得，我负哪门子责？刚想辩白一二句，宋明璋又说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不起来就不起来呗。威胁谁呢！可是平江天气这么冷，他身上还有余毒……
“你以后不能再……”
“我保证以后不再骗你。”
谭辛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
“你不走了吧。”
“你还敢和我谈条件？”
“我不敢，只是平江……”
“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余毒。”
宋明璋被她这冷漠的话给逗乐，扬起嘴角解释道，“只是平江刚刚由我接受，很多政务都要我处理，宋磊刚刚收押，很多高级将领还需要我安抚，我体内的余毒又没清干净，万一忙起来我又病了怎么办？何人在我身旁喂我喝药？”
绕了半天又绕回来了是吧？
“牧云牧青都在你身旁。”
宋明璋小声说道，“这么说来你还是要走……咳咳~”
“赶紧起来吧你。”谭辛两眼一闭，真不乐意见他这幅模样，双手搀他起身，他一个踉跄正正好好将谭辛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
“怎么？才跪这一刻就支撑不住了？”
宋明璋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是，我体力不济，还望辛儿搀我。”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虚弱啊？”谭辛推了几下没有推动这个体力不济的男子，索性由着他这么抱着。
“是，一见你收拾包袱我就柔弱不能自理了。”
“少来。起开。”
“等回京我就请旨。”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谭辛竟一时间没明白宋明璋为了什么请旨。
“我会向父王请旨娶你。”
环着他后背的手一抖，她想要组织语言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宋明璋环抱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他知道她的心。
“你给了我无忧丹，我自然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掺和皇室的事，但我很抱歉，当你不顾一切从京城跑来平江找我时，我就知道不论我是谁，我都不可能对你放手。所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谭辛你现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若是出了这扇门你再反悔，我可不依。”
“你是当朝四皇子，你要娶的妻子不是邻国公主就要是当朝一品或是侯府千金，皇帝不会同意你的请旨。”
“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宋明璋看向她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在我的羽翼下好好活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就不做，我也没有我父王那般多情，我只要你一个，所以你愿意嫁给我的对不对？”
“对不对？”
谭辛被他那深情的眸子搞得非常不好意思，一颗心怦怦直跳，都不敢直视他，“哪有人像你这样逼着人家同意嫁你的？”
宋明璋向来好耐心，慢慢画下圈套等着小狐狸钻进来，“我没有向其他姑娘求娶过，自然没有经验，不过我也不需要什么经验，我只要你一个，你愿不愿意？”
谭辛心头一热，夹杂酸涩的甜蜜从心头浇灌下去灌满全身，最终化作两行热泪顺着眼睛滴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沙哑地问道，“若是你父王不愿意呢？”
“他会同意的，他一直想铲除皖南军这一支军队势力，这次我立了大功，我唯一要的不过就是你而已，若是他不同意，哪怕让我解甲归田，我也愿意。你愿不愿意？”
“我……”这让我如何说嘛……
“就是不知道威震江湖赫赫有名的辛爷愿不愿意和我做一对野鸳鸯？”
“愿意愿意，行了吧，”谭辛满脸羞红，却又不甘心被宋明璋瞧出自己羞赧，挑起他的下巴说道，“就凭你这张脸，要本姑娘花钱养你我也乐意。”
“你答应我就不许反悔。”
“只要你四爷不反悔，我也不后悔。”
这几日宋明璋在平江甚是忙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很多跟随宋磊多年的将领需要安抚，他也要处心积虑将平江的一切归于自己的势利范围之内。
谭辛也懒得去管他，自己在平江城里找乐子。下午她刚从潘家戏园子里打赏了一位武生，一转身又进了北面乔家戏院，包下整个场子只给自己唱牡丹亭。
“好！”
谭辛听得津津有味，将茶盏搁在桌上，激动地掏出怀里那一包银子丢在台上。
那位反串杜丽娘的戏子见台上这位少女不过二八佳人却出手如此阔绰，一双上了戏妆的眸子总是勾着她，说道，“这位姑娘既然有意，就把您耳朵上一对木兰耳环赠与我一只，好让我睹物思人，待下次见到姑娘再还给姑娘。”
谭辛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一副耳环，这是风月场的惯用伎俩，问你要定情信物，这样一来一回之间撩拨你的心。
谭辛摸了摸自己耳垂上那一对木兰耳环，嬉皮笑脸地说道，“其他的都行，就这对耳环不行，要是把这只耳环给了你，我回去有人得扒了我的皮。”
宋明璋一进戏园子的门就听见谭辛这么说。
众人一见是如今的平江第一号人物，纷纷跪了下来。宋明璋随意地摆了摆手，问道，“唱到哪里了？”
“刚唱完一曲，四爷点个曲子？”
宋明璋脸上瞧不出是喜还是怒，朝着戏园子老板递过来的曲牌，又淡淡地朝台上刚才问谭辛讨要木兰耳环的戏子看了一眼，“就霸王别姬吧。”
谭辛憋着笑，这阴阳怪气的男人。
她也有样学样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真是稀客，平日里见到四爷都要天黑了，今日怎么这么早？还有空和我一起泡戏园子？”
宋明璋抬眼瞧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眼里有了一丝温柔，“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人，原来是躲在这里。”
“找我？”谭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找我干什么？我可是忙得很呢。”
“是啊，”宋明璋一手捏着盖碗撇开茶碗沿口的茶叶沫，“辛儿这么忙，一会去捧那个武生的场，一会朝唱贵妃醉酒的戏台子上丢银子，要是我不来的话，怕是那对木兰耳环也得送出去，真是左拥右抱好不自在。”
虽然说的话温温柔柔，可谭辛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天也太冷了些。
谭辛无奈摇摇头，“我这可都是为了在平江陪你。四爷你也知道这里比京城的乐子少了不少，京城还有飘香苑醇香园能走走，这里只有唱戏的台子，真是无趣。”
“拿着我的钱去外面养那些戏子，这么说来我还委屈你了？”
“可不是，陪着四爷在这里受苦，我也只有这点乐子。”
一旁站立许久的丫鬟听见谭辛这么没皮没脸的对宋明璋说话，她都替谭辛捏一把冷汗，这几日军中大大小小的军官前来求见，哪有人敢对这冷面燕王这么说话的。
可见宋明璋像是全然没事人似地，甚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意，万没想到燕王在家里尽是这般模样。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宋明璋端起茶碗喝上一口，“怎么？现在连分一刻时辰给我都要抱怨几句了？”
谭辛噗嗤一乐，“哪敢啊，你可是我的金主，我回京还得指着您照看呢。”
“这还差不多。”才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恭维话，宋明璋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似地一脸满足，老实交代，“我来是想问你，我这几日事情办的差不多，你是想留在这儿过年还是回京城过年？若是想回京城，怕这几日就得启程，或许能在过年前到京城。”
“就这事也值得四爷亲自跑一趟来对我说？”
“自然，再忙也不能耽误你过年。”
“我还是想回京城，我想念那里的涮羊肉了。”
“为了一口肉，你就舍得这里的那些武生小厮？”
谭辛却一副惯在欢场逢场作戏的模样，“京城有得是，何必为了这一亩小戏院舍弃这么大的京城呢。”
“我的辛儿果然志向远大。”
牧青走到宋明璋身后小声说道，“启禀四爷，九爷到了，正在皖南府的偏厅等候求见。”
谭辛诧异，“宋庭芝来平江做什么？”
宋明璋说道，“自然是接了圣旨护送疯癫的我回京，不过他应该在半路上已经得到我凯旋的消息，所以也就算做个顺水人情，和我一起回京向父王交差。”
宋明璋一张俊脸凑近，满是笑意的眸子里出现一丝探究，问道，“他来了想必也挂念你，你跟我一起去见他吧。”
这是陷阱，绝对是陷阱。
狐狸尾巴都翘上天了，谭辛会看不出来？
若是她说一起去见宋庭芝，那可没有好果子吃，她谭辛可不上当，还是在这里打赏这霸王来得有意思。
谭辛眼睛眯了起来，说道，“我就不见了，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替我转达一声问候即可。”
宋明璋非常满意谭辛的回答，又补了一句，“嗯，再见的时候他就得喊你一声四嫂。”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赶紧去办正事要紧。”
“来人，再给夫人一箱银子，让她打赏戏园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