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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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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兔初升,金乌西坠。

碧塘中莲叶参差起伏,红莲婷婷然在月色中袅娜绽放,露珠凝了月的光华,似鲛人珠泪,颗颗透着灿亮。

“三日了,为何还未来呢?”一汪月白下,太子哥哥对月怅然叹息。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我推窗探出头来,已明白了大概。

太子哥哥铎壬焚心等候的神情那般专注,仿若一个不小心便会错失了什么似的,瞧着让人不觉有些感动。

“莲儿的诗果真精进了!”他转身冲我一笑,眼神却挂着失落,这一笑反而平添了些许苦涩。

诗固然是好诗,只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如何能意化出其中之味来,太子哥哥心中藏着一段情怀,诗有心音,我幽的一叹,跳上窗子,翻了出来。

“若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你爬窗子,会挨骂的!”他一旁嗔怪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我有事,这债就只能找哥哥讨了?”我嘻嘻一笑。

“你的债得找那诸葛合墒讨,拉你大哥算什么?”他敲我一记。

“?”我心想这债如何与那四大皆空的和尚联系到一起了?迷茫看他,却担心我此世的太子哥哥若等不到梦中情人,真变成了和尚。

“哎!”太子哥哥轻喟间沉默了下去。

“哥哥莫急,这天下的女子若等人往往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可这男子则不同,往往是一等一个准儿!”我从旁宽慰。

“错过了这几日,恐只能等明岁了!时辰已过,她不会来了!”太子哥哥铎壬没去“东宫太子殿”,我见他走进了“御膳房”,我当即会意,还有什么比酒更能打发一个男人的失意呢?

牛郎织女的相会有鹊儿搭桥,如今的墨小莲也身负重任,成全一对相爱的男女是比长梦而眠更美好的事情。

于是夜晚深寂的时候,墨小莲目光如炬的与九亩莲花作伴。

第一日,她上演了人蚊大战;

第二日,她半路梦会了周公;

第三日,她真的等到了那女子!

月色如水,一身黄衫的女子荡舟而来,乌鬓如云,肤光如雪,双目湛湛,容色照人。

只是这张面孔太过熟悉,熟悉到墨小莲血液沸腾,熟悉到墨小莲永世难忘。

“王丫丫!”墨小莲在那女子靠岸怔忡的一瞬,脸孔上的表情便露出了獠牙贲张之势。

“咦?臭丫头,我尚认得你!”她淡笑间,宛若神女,神色更惹人追随。

“臭丫头,就怕你不认得!”与王丫丫相视一笑,在她上岸之际,墨小莲的小腿刁毒地晃了一下,黄衣女子显然没想到会有这般礼遇,“啊”了一声,坠入了水中。

“臭丫头,这……这……就是……你邬敕国的……待客之道?咳咳……咳咳……”水中的少女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冷眼训斥道。

“没有通关玉牒,偷入我国境,如此待你,已算是本公主的恩德了!”墨小莲目光带着浓浓恨意掠过了王丫丫依然丽灿尘寰的脸。

“哼!你邬敕国不过九亩莲塘而已,本姑娘能来已是贵国无尚的荣光了,可知天下间想见我的王孙公子有几何?”

王丫丫啊王丫丫,你果真是死性不改,想当年你桃花无情,摧残多少美男校草,到现在,你累及邻人不说,还有脸在我面前显摆你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情史。

“是啊是啊,如今姑娘你虽然是红袖善舞,天下倾之,但一朝红颜春尽,你若还能如此时一般气壮山河,我便佩服于你!”我冷音讽道。

“莲儿,放肆!”一道颀长的身影现身一旁,未待我搭腔,铎壬哥已跳下水去,将那“王丫丫”抱上了岸。

“铎壬哥,你若等的是她,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她……,她如何能与你白头终老?”我挑眉,没有忽略太子哥哥看王丫丫时眼中流泻出的温柔。

“小小年纪,住口!”太子哥哥脸上浮现愠色,尴尬地看向怀中女子。

“她少不更事,罢了!吴宫人已答应下月送我入宫,此来便是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眼前的王丫丫螓首,眼波有了一道期盼。

“可真的想好了,要去那方天地?”太子哥哥攥住她的手,关切问道。

“她若想去,哥哥你就让她去,人家现在要入宫攀高枝,哪会在乎咱这九亩邬敕国的太子?”我气地拉开他们,却被太子哥哥拦住了。

“莲儿,今夜我想单独与流月说说话!”

听出铎壬哥有赶人之意,我自当离这红颜祸水远远的,只是大哥口中左一个流月,右一个流月,让我有些发懵。

想起王丫丫那日黑暗中松开我的手,坠下去的哭音,我一时失神,或者她不是……不是……

箭步上前,我拉过这个叫做流月的女子,她试图推开我,脸上已有了薄怒。

“莲儿,莫要胡闹!”太子哥哥试图拉住我,我却执拗地摊开了流月的右掌,修长的葱指,玉般光洁,王丫丫手中的那颗痣不见了。

她果真不是王丫丫,我倏然放开了她,神色凝重地欠身施了一礼!

“或许你这臭丫头已看出了什么?早年的一个相士说我质若牡丹,其色荣焉!”她审视着我的眼睛,抬高了下巴,拧了拧乌发上的水渍道。

就算她不是王丫丫,可她的性格却与那丫头如出一辙,和王丫丫斗嘴斗惯了,于是我也没客气,扁唇道:“相士的话十之有假,流月姑娘若给的银子多,他说不定会说你冠绝天下,有当朝国母之相呢!”

流月闻言登时气的颊面泛起了潮红,我干笑一声,却见太子哥哥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好么!我走还不成?”我就是劳累命,心有不平,刚一转身,却见母后站在我们身后,似已听了一阵子了。

“流月姑娘,此处未经通允,不能随意来去,采完莲藕就回去吧!”母亲的声音还是平日里的不疾不徐,却添了许多威严。

“母后——”铎壬哥拱手。

“铎壬,你乃当朝储君,当知身份有别!”

母后未再说话,流月黛眉微扬,福身行了大礼,于铎壬哥对视一眼,转身上了轻舟,那一泓青丝随风飘动,美丽无匹,她挑起一盏红灯,晃了三晃,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太子哥哥凝视着那道背影,微微一笑。

第二日,早饭时未见太子哥哥,后来方知他被母后禁足,每日只有一餐。原本以为他正伤心寥落,哪知他似已忘了昨夜之事,正在用心作画。

我蹑手蹑脚放了食盒欲走,却听哥哥唤了我一声,我赧然转身,抬首看到他温润的目光,“昨日之事,还请妹妹别再气了!”

“哪有?哪有?是我不对,连累了大哥禁足!”我拿过食盒,摆摆手,嘟着嘴巴递了过去。

他莞尔一笑,大方地接了,趁他用膳的时候,我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他的画上,莲塘边一叶轻舟带着丽绝的少女远去,一盏晕红的灯火在黑夜中那般明亮。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多年以后我仍清晰地记得这幅画,记得那层层莲花,红色灯火,记得那每一处的起伏浓淡,它深藏着太多的美好,让我在最严寒的冬日想起铎壬哥那双温暖依旧的眼睛,于是冰雪消融,一枝小荷又蓊郁而生。

一夜雨打碧荷,早间已是天清似水,虹销雨霁。

阳光下,手持羊鞭的粉衣女子,一头乌丝以青竹笔管绾于脑后,端丽的玉颜上一双墨石般的瞳仁清冽如泉,踏过碧草上的涓涓清露,愈发显得清逸空灵。

极目远眺,邬敕国的周围是一片青茂的川野,过了这九亩莲花塘,便是濸岳国的疆域。它西临曌海,北至轩庭,东收太岳、番陇,南域直达奉晖,武皇诸葛豊迟一代天骄,开疆僻壤,使朝国上安下顺,与世景仰。

自袖口取出一根麻绳,将正在享受鲜美草色的绵羊小白绑至大树桩上,少女微微一笑,眸中透出一抹晶灿。

沿草坡滑下,前方一片翠微山色,步履轻盈的少女身背竹篓,眼前突然变大的尘世,令她的小脸上漾起了欢快的光泽。

行了半晌,在谷口蜿蜒处,见到一处清可见底的碧潭。展袖拭去汗水,蹲下掬水,正欲饮时,前方石崖处一声嘶鸣,吸引了她的注意。

寻声而过,发现一匹逾轮良驹,缰绳生生缠在一株荆棘盘旋的植物之上。马儿四蹄踏着急乱的步点,见到陌生人后,漂亮的眼睛也变得警觉起来。

“原来如此!”她豁然开朗,口中说着我来救你,颇为友善地接近它,那马儿却扬起前蹄,害她骇然退后。

无奈之际,她拔了些茂草小心地递了过去,哄那马儿道:“若想早点见到你家主人,就莫要耍这公主脾气了!”

一阵对峙,那马儿带着戒慎碰了碰青草,逐渐安静下来,须臾将她手中的杂草悉数卷入了口中,鼻孔喷出的热气,惹她发笑,她随手摸了摸那马儿油亮的鬃毛,一旁已动手将它从荆棘缠绕的困境中救出。

那马儿添了草料,又饮了潭水,很快抖擞了精神。少女牵马绕过碧潭,茫然不知该如何送它返家。以为它识得归家的路,手儿松开缰绳,它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立在自己身侧。

“这可如何是好呢?”她顺手在那马儿的额际摸了几下,谁知它却倏地俯身下去,一副好脾气,俨然是在请它上马。

“真的么?”她若然浅笑,好奇心陡然高涨,小心地坐于马鞍之上,那马儿旋即站起,优雅地沿谷口行了下去。

“或许你识得归家的路?”她在马背上泛起了嘀咕,决定陪它同往。

行至一片朗阔的草原处,那马儿兴奋地嘶鸣一声,便欢快地飞奔起来,她“啊”了一声当即抱紧了马脖,吓地连眼睛都闭上了。

耳畔风声猎猎,墨小莲已是冷汗凝额,心若擂鼓。只是这马儿似在逗它玩,放慢的时候,脚底已踏着韵律,走起了奇怪的路线,这样来来回回数次,墨小莲已瞧出这马儿大概经过类似“盛装舞步”的训练。

当她正与那马儿玩的尽兴的时候,一阵碎乱的马蹄声过,墨小莲顿时被戎装飒飒的一群男子围住。

“盗马女贼,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前方一位青衣侍从,已拉弓瞄准了她。

聚神看过,旌旗招展,上有一个“远”字,四处皆是扬眉鼓睛、目露凶光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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