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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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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酒意早已在晨露微风中散尽,此时此刻天光大净,湛蓝的天际仿若一面无波的明镜,能照清世间每一张模糊的脸孔。

眸辉触及那酒囊中的美酒,尉迟璿璥一股脑地吞了进去,火罗马背上成长起来的男人喜欢酒,身为王者的他也不例外,只是他却不喜欢醉的过深过沉,但今日他很想好好的醉一场,醉的人事不知,醉的充耳不闻,可婆伦嘉丹塞依老爷家的酒似乎差了些劲道,除了入喉的辛辣,他依然能嗅到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子清醒。

那已近花甲之年的塞依老爷,浑身的尸腐味,唯独那双眼,明亮地如那圣山上刚飞出窠臼的黑鹫。

“伏律,我的侄儿,我和你父王交情匪浅,当年大扎楞金圣法王临终前曾将大位传于你的父王尉迟宗炎,可法王那烈性子的女人欺骗了他,与人私通生下了那七宝城的“妖王”,并联合大国师篡改了遗命!”

他着实吃了一惊,这伏律果真与他颇有渊源,该死,真该死!而那私通二字,令他挑了挑眉,这是个多么辱没真神的字眼,赛依这老东西,看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怎么,我可怜的侄儿,宿毖真他还没有告诉你是吗?”

“显然宿大人心有多番顾虑,没赛依老爷您这般健谈!”

“伏律,别惊讶于你所听到的,塞依没有理由说谎,当年法王就汗位一事召见五大上族首领时,他们个个都听的清楚,包括你的父王尉迟宗炎,只是人心不古,你父王好似被那妖王施了法一般,意志颓靡,待他准备重振雄风时,却为时已晚,那妖王早已坐稳了大位,又如何会放过他呢?”

“塞依——”

“塞依所言句句属实,当大扎楞金圣法王知道他宠爱的女人愚弄了他后,他将她丢在珠拉雪山上,让她自生自灭,那是五大首领皆知的事,可那女人却借助本家宗族的势力,在法王归天时将那妖王推向了王位,如今这五大上族的首领就剩下那装糊涂的老贼克里尔!伏律,我的侄儿,若非是这般,你才是火罗今时当真无愧的王!”

“是——,塞依,你说的不错,真正的王!”浓眉下的俊眸在月光下皎皎摄人,连塞依也不禁感叹,尉迟氏子孙骨血里流淌的光芒何等的相似。

“伏律,珠拉神瞧的清楚,即使他们试图赶尽杀绝,你依然活着回来了,塞依我虽老了,可那七宝城的妖王不知,我富可敌国,而毗陀提是婆伦嘉丹的好兄弟,随着我,我们爷俩儿不愁没好日子过,你若想夺回你的大业,要先把那兵养壮了,马养肥了!”

“此事伏律还需与城中的老小们商量!”

“伏律,那一众罗锅子、毛孩子能有何大的作为?我婆伦嘉丹的扎葛部人才济济,只要你想,塞依愿派精兵良将随护你左右!”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尉迟璿璥望着河水中那张黑瞳厌人的脸孔,忍不住指着那影子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尉迟宗炎那逆贼的儿子,你们真是一对父子,一样的愚蠢,一样的短命!”

“你为何要这般看着孤,你在得意的笑吗?我的父汗大扎楞金圣法王如何会传位于你那早该挫骨扬灰的父亲,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火罗的天圣法王是孤!是孤!孤得授天业,自登上汗位以来,数十载励精图治,将分崩离析的火罗各部,统归于七宝城的神光之下,塞依你这老鬼,狼子野心,孤可以让你一夜富甲一方,也能让你一夜之间身无一文!”

“孤的母亲是火罗百姓敬仰的金圣天后,岂容你们这群佞臣诋毁?天杀的,看孤不剁了你们的双手,砍了你们的脑袋,把你们大卸八块!”

……

就这样他发着火,在那空旷的草野处兀自宣泄了半晌,后来他累了,倒在绿草如盖的草野深处,用一个王的理性一遍遍地咀嚼着塞依的话。

他忆起父汗病中冰冷的眼神,那凛凛地杀气似乎从那看不到的远方又一次刺入了他的眼瞳,他的心中滚过了层层苦涩,在父汗归天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躲过了一个个可怕的杀机,从一个孩子成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勇士,一个威震四方的王。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他承袭了尉迟氏的荣耀,并将其发扬光大,可如今,忽然有一个声音跳了出来,“你不是王,不是!”“你是假的,假的!”

“啊——”他狂乱地叫了起来,他头痛欲裂,他想撕裂脑中的这个声音,可它好似一个邪恶的天魔一般,无休无止,要把他周身的神辉收走。

在他混沌模糊的视线里,一抹金色的光轮,从天而降。

“六道的妖孽……,六道的妖孽……”他指着那飘动的影子,用天神之眼洞穿了他们的真身。

“六道的妖孽?看来昨夜那塞依老爷的一席话果然厉害!” 他取过酒囊,一饮而尽。

自主城飞驰而来的莲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在地上打滚儿的魔头,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呜呀呀,妖孽,妖孽!”

“笑,孤让你们好生的笑,孤让你们笑个够!”

……

尉迟璿璥睚眦俱裂地朝那飘忽的人影,凶狠地打出了一掌,那金色的光轮仿佛逃也似地从眼前消散了,于是乎他扑哧大笑了起来。

“妖孽,孤是真神,想与孤斗法,自不量力!自不量力!”

他醉指着那逃散的妖光,于草野上哈哈大笑打起了滚儿。

“啪——”

一声脆响萦绕耳际,他的脸好似不是自己的,滚过了一层火辣辣地痛。

“妖孽!六道的妖孽!”

他翻身坐起,怒不可遏地瞪着对面那横眉立目的脸孔,视线化为了扁平的一线。

他眯着眼,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如何这妖孽与那莲花巫女长的一模一样呢?”

他的头想着想着又痛了,可脸际的痛感提醒着他,他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

神的手指陡然凝聚了无限的气力,化作一记凛冽的掌风朝那妖孽挥去,只是几乎同时,他的耳际也扬起了妖风。

在一声不谋而合的脆响后,他除了两耳嗡嗡地怒瞪着对面,几乎吐不出半字。

“哇——”

一声骇人的哭声,自对面传来,让“神”的脸孔划过了一丝惊恐。

“真神”顿时清醒了大半,六道的妖孽是不会哭的,会哭的只有……,只有莲花巫女。

他怯生生地瞧去,那巫女的脸上醒目地烙着神的“法旨”,那五指的印痕好似罪证一般,害他于赧然间扯出些尴尬的笑容。

“魔头,看本殿不杀了你!”

那团泪水连连的红影怒意滔滔地扑了过来,他精心打理的头发被巫女扯乱了,喉咙被巫女掐红了,最可恨地是那巫女的眼泪掉在了“真神”不可辱没的脸孔上,让他于忍无可忍之际,翻身压敷住了她。

“该死的巫女,是你自找的,天杀的,你竟敢掌掴本王,对真神不敬?”他捉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叫道。

“该死的魔头,在本殿的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只有你愚蠢的相信自己是神,当你拿起屠刀作恶时,就会有人以相同的方式来反抗你,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今日的荣耀,成为一个平凡到连自己也不忍面对的人,到那个时候,你会连自己都瞧不起的!”莲歌擦了一把眼泪,那脸庞的疼痛及心中多日的酸涩汇聚至一处,那泪水便似决堤一般,汩汩滚落了下来。

“什么?”

那入耳的声音,就像轰隆而落的天雷一般,将他打地昏昏沉沉、飘飘摇摇,他瞪视着她,想寻求一些解释,却听那巫女用激昂不可慑服的声音朝他嘶叫着:“本殿没有说谎,尉迟璿璥,骗自己容易,骗天下难,堂堂笃信佛法的火罗,却有你这般嗜血的森罗妖孽,简直是天大的不幸,而你不是王,不是神,你什么也不是,在本殿眼里连爬虫都不如!”

“住口!住口!住口……”

他浑身抖颤着,好害怕天地神明听到了此事,倏然掩住了她的口,冷汗涔透。

“呃——”

那魔头在做什么,他想捂死自己么?

苍白的小脸因气息不顺,涨紫了去,在那魔头杀人的视线中,她恼恨地咬住了他的手,平生从未这般恼怒过,直到一抹腥味泛起在舌头的边缘。

她吓到了,在两人因气怒,呼呼气喘的声息里,莲歌心中有了丝懊悔。

他醉了!醉了!

她何必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置气,可这魔头的掌风真是力道够大,她整个脸都木了。

在她思量着如何将这醉酒的魔头哄回内城歇息时,她被他凶神恶煞地提了起来,冷冷地扔上了马背,于是天蓝广阔的草场响起了一阵奔踏狂烈的马蹄声。

这不是回城的方向,她想唤住他,却明白那是浪费唇舌!

他会杀了自己吗?从那魔头褪掉黑色的茶眸中,她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死相!

幸好她带了火罗的麻针,万一他立地成魔,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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