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他本欲亲自会见那些老派朝臣，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艰难！
而不知发生了何事，从莲歌临行前闪烁其词的话中，他知道她不会回沧岳朝了，而烨都那方传来的暗讯也十分不妙，邬敕国与沧岳朝似起了嫌隙，与沧岳朝早岁联系甚密的朝官皆被圣上弃用了，而五公主茗鸢于此际来，并非是个好时候！
朝局愈发凌乱无章，偏偏铎壬太子……
室中踱步，一些坊中的流言蜚语更是光怪陆离，铎壬太子并非得了暴疾，而是身中剧毒，而那授意投毒的人竟是圣上！
圣上？
朱子空叹息。
圣上宠爱杨美人，如今杨美人为圣上诞下了子嗣，圣上似乎对小皇子喜欢的紧。
那功高盖主四字不时在心头闪现，可圣上业已年迈，难道会舍弃那样才高八斗、可堪国任的太子殿下，去等待这杨美人初诞的子嗣长大成人么？
除了荒唐与费解，对邬敕国自认了如指掌的他越来越迷茫了。
“沿路听说师傅立了生死状，师傅要去捉楚贼，是吗？”茗鸢打量着那凝立于暗处的身影，想自己是于此方添了不少麻烦，这让她有些窘迫。
“不错，等圣上的粮草到，就要出兵了！而公主拜托的事，朱某会立刻吩咐下去的！”回神他微微一笑，说的分外洒脱。
封地的日子十分枯燥，可五公主茗鸢却很快与四处的兵卒熟悉起来。
她真是个爱笑的公主，大概是天哑的缘故，倒没有什么架子，最使人惊奇的是，这位天哑公主身有百艺。
“你沧岳朝的公主都会烧饭么？”朱阿游打量着那一桌饭菜，咋舌道。
“茗鸢的四位姐姐连火房都没见过，母妃说有妇德的女子会被夫家疼，茗鸢虽贵为金枝玉叶，却要诗书明礼、百艺傍身，因茗鸢天有不足，要比臣子家的闺阁秀女更好学，加之避祸于乡下，身畔没有侍女，与叶师傅等人也只能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了！”她在朱阿游的手心处写着。
“公主勤业！”
朱阿游竖竖大拇指，这沧岳朝的五公主，不但会解暗讯，连这饭菜也做的十分入味。
“世上的人都像她就好了，不知忧愁为何物！”
这日，阿游指着那与鸽子玩耍的欢快身影，于他家世子叹道。
“身受天哑所累，出身于那高高宫廷，如何会没有忧愁呢？”朱子空摇首，暗司的哑人细作经历的严苛训育非一般人能承受，他的女学生诸葛茗鸢有今日之成，必是走过了一番常人无法忍受的苦路，欣慰地掩上窗扇，朱子空与阿游吩咐：“待粮草拨付，本王就亲点一队人马，由你护送公主归朝！”
“世子爷，那怎么成？阿游要随世子爷捉拿楚贼！”
“你是我朱氏王族的家臣，还要替本王操持府中事务，自是不能如随军行走的兵卒一般，而公主与你相处甚笃，你去本王放心！”
“世子爷，那帝山是送死的事，阿游听左将军说了，烨都朝上朝下都没安好心，那帝山处一直有中军的人马，楚贼如何会藏身于内？”
“隔墙有耳，小心你的脑袋，若让朝中的人寻了话柄，那参奏的折子可就无止无休了！”朱子空警然地提醒。
“世子爷与王地宗民为保圣上归朝，生死来去，如今世子立下汗马功劳，那朝上朝下却要将世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阿游就随着世子去那帝山，与他们拼了！”阿游气不过道。
“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再说半字佞言，本王办了你！”
拂袖，朱子空步至院中，于外舞起了剑。
外中的茗鸢，瞧着那翻飞的剑花，好似七哥会说话的宝剑一样。
她听说了一些事，那些历历在目的角斗和阴霾，一夜之间带走了很多人，她想起了疼爱她的七哥，有一股相似的情绪落在心田，于是她亦拔出了宝剑，颇为稚嫩地舞了起来。
朱子空的剑停了，那少女眼中的怒火是他从未瞧过的，他想她并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有恨！
“制服敌人不仅是要困住敌人，而是要寻得时机，一剑毖之！”
朱子空飞身而过，亲自教她一番，他的“女学生”显然颇得要领，在一番习练后，一剑点在了他的胸膛上。
“算来徐妃娘娘之死与本王当年贸然入宫有关，公主若有寻仇之意，本王愿授剑于此！”朱子空想起陈年旧事，拱手道。
“茗鸢怎么会向师傅寻仇？三哥曾告诉过茗鸢前后诸事，他说母妃是为了朝国而亡，而视茗鸢为己出的郭娘娘说我母妃是位真女子，她为了父皇、为了茗鸢，含笑而走！”茗鸢摇首，倏然收了剑。
“那是为何？”朱子空好奇，指了指那杀气腾腾的宝剑。
“没……,没什么！”少女摇头。
“公主的剑术是谁传授的？是你三哥吗？”
“不，三哥不让习的，是七哥！七哥怕茗鸢口不能言，受人欺负，平日里会偷偷教茗鸢习剑，只可惜……”茗鸢的小脸黯然地垂了下来，最疼爱她的七哥不在了。
“王爷的事，子空也有耳闻！”朱子空幽幽道。
“故茗鸢才不想回朝，七哥哥他们都不在了，茗鸢好害怕回宫，瞧到……”
泪花在眼中飞转，少女难言地吸了吸鼻子。
朱子空回眸，于四目相接时，忽的明白她在逃避。
若是天可怜见，他也愿逃了个干净，只是有些事分明是逃不得的！
“你七哥定想见到你，在下会尽快送公主回朝！”折身，朱子空提剑欲走。
“不要，茗鸢要去见四嫂，七哥哥说四嫂是亲人！”茗鸢挡住那高大的身影，忽地恼了，来了多日，不见四嫂的暗讯，她心中升起了不安，她想世子殿下隐瞒了什么。
“莲歌公主不会回沧岳朝了，她不会见你的，而你会回朝！”
“四嫂不会不见茗鸢的，世子当忠人之托，替茗鸢转告来意！”
“那暗讯本王传了多日了，莲歌公主没有回话，而圣上有意为公主择选驸马，诸王权臣此番皆挑选了合适的人选，而公主这般情形如何能随你回朝呢？”朱子空无奈。
“莲歌公主尚于了我四哥端安王，你们的轩辕陛下，今日却出尔反尔，是小人所为！”少女闻言，扯了他的袍袖不悦道。
“此方可不是你沧岳朝，公主当慎言！”提醒地抛下一语，朱子空无比闷落地离开了。
诸葛茗鸢担忧着四嫂的处境，与那子空师傅不再说话，直到朝中的粮草派发了下来。
“区区三百担粮食，这大军没到帝山安营扎寨大概就饿死了，而朝廷竟然不发一兵，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王地宗民赴死，岂有此理？”朱阿游攥着拳眼，一时幽愤难平。
“阿游，不得将此事告知下方，本王会与左将军等人商议，而捉拿楚贼自用不了那么多兵丁和粮草！”朱子空从房中出来，冷声传命。
“这风寒才好，世子爷您如何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阿游埋怨间，沉脸扶着那人进去了。
“这天下间哪有人不生病的，你家世子爷还没死呢！”朱子空推开他，瞪了几眼。
“大白日，世子爷说什么死不死的？”朱阿游闻言心中一酸，红着眼眶挑帘出去了。
外方与书鸽玩耍的茗鸢，将此中的一切瞧在眼中，眼见阿游负气一旁，不发一言，将一粒糖丸递了过去，却被朱阿游怒地扔远了去：“阿游要随世子爷去帝山打仗，公主回朝的事还是自行想法子，恕阿游分身乏术！”
“阿游——”茗鸢嗫嚅。
“此外世子爷心里苦的很，可没空子看公主的脸色，那帝山一战就是白白送死，公主大人大德，让世子爷好过些！”阿游冷哼一声，独自去了。
苦是什么？茗鸢不懂，她只懂伤心，会令人落泪。
入夜，她端了药碗过去，看到那榻中的人影，一股脑吞了药汁，皱了皱眉。
“很苦吗？”她问。
“良药苦口利于病，道理使然！”朱子空冷着眉眼，看到与他怄气多日的“女学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话说？”
“吃糖就不苦了！”诸葛茗鸢一旁建言道。
“公主殿下，本世子可不是阿游，朝廷的粮草派下来了，你要回朝，独自归乡，莲歌公主的事你父皇和四哥不会不知？！”朱子空一本正经道。
“茗鸢有脚，会自己走！”
“不，公主不行，没有本世子的通牌，你连这王地都走不出！”他挥袖示意她退下。
“世子殿下的心里很苦吗？”茗鸢接获了那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眼神，只淡声问道。
“是又怎么样？身在尘世，便是苦海沉浮，人人皆如此，你又能如何？”朱子空蹙眉，郁郁间赶她出去。
“吃了糖就不苦了！”师傅真是食古不化，一甜解百苦呢，茗鸢鼓了鼓腮帮道。
朱子空心中叹息，这大人话她一个孩子家懂什么？怕她追问莲歌之事，索性朝她伸了伸手，闭上眼帘道：“好吧，信了你，吃了糖就不苦了！”
少女闻言，天真的脸畔漾起了欣喜的酒窝，她可是父皇眼中最聪慧的凤女呢！
俯下身，想着四姐与范承旨的模样，诸葛茗鸢将自己的桃唇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