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嘴上叫万卉回去,凌佳蕊脚退半步,边说边朝人身后躲。
见状万卉哪里走的掉,她虽心虚自己假肚子,却到底放心不下凌佳蕊。
她是个胆大的,吹熄灯笼抬脚便走,“跟上。”
凌佳蕊深吸了口凛冽寒风,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可惜,脚步追到院后中途便丢了,大小凌乱的雪印子混在一道,无法辨认。
人没跟到,凌佳蕊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算了,回罢。”
两人各愁各的,默不作声慢悠悠往回走,行至半路,万卉的肚子发出一阵咆哮。
“饿啦?”凌佳蕊憋着笑。
“为了等你,没吃上饭。”
“那可不能饿了肚子里小的。”凌佳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挽着万卉的胳膊掉头。
“走,上厨房看看,吃饱了再回罢。”
万卉点头如捣蒜,一来她饿的久了,二来,她还不想回碎岳庭,生怕郎中没走。
潜渊阁的厨房在后院,边上有整排罩房,住着下人。
原来冷冷清清的地界,由于凌佳蕊嫁进来而塞得满满当当。
厨房也叫凌府的下人占领了,按照原来的习惯,始终燃着炉子煨上一两样小菜,遂凌佳蕊不怕万卉没的吃。
还没进屋,就有食物的香味悠扬飘出来。
“好像是羊羹。”凌佳蕊怂怂鼻尖。
推门而入,灶上果然炖着砂盅,沿着盖头咕噜噜冒泡,热气堆了满屋子。
凌佳蕊振奋起来,这还是她头一遭上厨房招待客人,忙不迭上去掀盖。
砂忠盖上有一个圆形小疙瘩,凌佳蕊也不知拿东西包着,竟徒手去拿。
她在外头待的久了,手冻的木木的,蒸汽灼人,盖头烫手,她却一时无感,等她察觉出温度时,已经太迟。
捏着圆疙瘩的手松开,盖子砸到地上,摔了,发出不小动静。
这倒不要紧,可她柔荑小手被烫了,疼得不知所措。
“捏耳朵呀!”万卉急道。
为时已晚,凌佳蕊眼眶泛红,摊手去看。
双指指腹红肿了,见两个水泡一点点鼓起来。
“怪我,不吃就没这事了。”万卉自责,却又不解,“砂盅烫的很,你怎么敢下手。”
凌佳蕊无辜极了,嘴角压得扁扁,憋着哭腔委屈道:“我没想到。”
确实不怪她,凌佳蕊长这么大,就是前世加上今生,也没干过一丁点活。
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递到面前的汤都是正好的热度,一时想不到这些,也情有可原。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万卉挺羡慕。
“你少揶揄我。”
砰——
厨房的门被大力推开,秀珠闻声跑进来,惶急不堪。
“三姑娘?三奶奶?怎么是你们?”
凌佳蕊上回见到秀珠时不察,如今一道站在狭小的厨房里,她发觉了,“秀珠?你怎么突然长个了?”
自个娇小,便尤其爱关心旁人身量。
秀珠过完年也要及笄了,属于长得迟的,怪道凌佳蕊困惑,她低头羞涩,“是高了一点。”
哪里是高一点,她原本还不及凌佳蕊个子,现在倒超过半头了。
且就是这几个月,秀珠褪去了早先的稚气,即便穿着粗布厚袄,也能看出她曲线妖娆。
凌佳蕊嘟着嘴,视线徘徊在人家胸口。
万卉看不下去了,拿手肘一顶,“正好用不着你动手了,先回屋子上点药。”
凌佳蕊心里忿忿的,却也没由头朝人发火,“秀珠,弄点吃的来。汤看着不错,多盛点。”
说完要走,却见秀珠犹犹豫豫的,站着不动。
“怎么啦?没旁的小菜吗?”凌佳蕊问。
“有的。”秀珠立时接话,“是汤。”
“汤怎么了?”
“没事。”秀珠低了头,默默错身走进去。
两人出了厨房,秀珠定定看着汤,这是她特地为楼啸川炖的,冬日吃最补。
可凌佳蕊都开了口,她作为下人,没有说不的权利。
却又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在汤里多抓了一把粗盐。
等凌佳蕊回到屋里,手上的水泡又大了一点,把紫晴心疼坏了。
紫晴用针仔细挑破了皮,凌佳蕊龇牙咧嘴地喊疼,反倒被紫晴说了一通。
“厨房哪里是二奶奶去得的,院子里这么些下人都不长眼吗?”心说明日便扣他们半个月的月例。
“怪我,怪我。”万卉讪讪的,毕竟是她惹出的事。
紫晴疑心万卉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怎一来便叫凌佳蕊受了伤。
毕竟高宅里头,妇人之间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凌佳蕊实心眼,又不懂什么阴沟伎俩,生怕她吃了闷亏。
“三奶奶怎这么晚还没用饭?”
“我......”万卉不知怎么解释,为难地看向凌佳蕊。
凌佳蕊看出了紫晴的心思,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不好叫她们误会了,着急替万卉解释。
“是我叫她来的。”
“该让下人伺候着才是。”紫晴还在气,要不是凌佳蕊支走了丫鬟,她肯定得跟着一道上厨房,这伤手的事就能免了。
“想说些体己话说。”
紫晴脸上不喜,心说凌佳蕊与万卉有旧,她早也知道,有什么话非得避着她说。
凌佳蕊见她冷着脸,善解人意道:“不是想避开你,是怕你难为情。”
闻言万卉和紫晴同时抬眼,好奇两姑娘能有什么难为情的事。
“我们是在聊......”凌佳蕊眼珠转转,看着万卉的假肚子,心生一计。
“一举怀男的法子!她有偏方,我叫她来与我说道说道。”
实在是妙,眼见紫晴羞怯起来,低头闷声上药,再不说话了。
凌佳蕊得意一笑,“对罢,其中涉及不少闺房密事,譬如如何动作、何种体式......”
万卉两眼一黑,咳嗽喝茶,对她大为无语。
紫晴也听不下去,扭捏一声“好了”,快速缠了两条白帛在她手指上。
凌佳蕊指尖一痛,不再说话,看着那两个大大的布包,甚是无奈,“这叫我怎么用手。”
恰好下人端了羊羹上来,凌佳蕊高举两指,“首先就没法吃饭了。”
“本也不用二奶奶动手,今日起,吃饭沐浴都由我来伺候。”
话说凌府带来的下人,厨艺精湛,唯有羊羹偏咸,不让人满意。
饶是如此,万卉仍喝了两碗。
凌佳蕊只咪了一小口,便不再吃,附耳偷问万卉天葵日子,后者也附耳回答。
紫晴看了,又当她们在说宜男之法,偷偷红了耳根。
隔日,凌佳蕊寻了个借口去泰仁堂,毕竟事关万卉,她不想叫多一个人知道,便亲自去找孟大夫。
去到铺子里才谁知道,孟大夫被刘招儿先一步叫走了。
“咱们快回去!”凌佳蕊预感不妙。
她们紧赶慢赶回到将军府,到底不及刘招儿动作快。
万卉已然不在碎岳庭,下人说是一炷香前,被刘招儿叫去了腾云轩叙旧。
这哪里是叙旧!
刘招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佳蕊转头便往腾云轩去。
话说楼府当初为娶刘招儿过门,姜氏花了大价钱修葺腾云轩。
前院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内院四季有花,芬芳馥郁。
不过如今再看,同当时交到刘招儿手里的样子,又大不相同了。
虽说她手里攥着楼府的账本,却没有闲钱莳花弄草。
两三年过去,已平白荒废了好景色。
此刻,凌佳蕊被大福拦在二门外,正探头朝里望。
“二奶奶听说大奶奶不舒服,特来看望。”紫晴压根不拿他当回事,随手把礼递过去。
大福是刘忠的儿子,今年才十一,长得和他爹是一个模子,算是这院里唯一的小厮。
正值惹人嫌的年纪,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展双臂,昂头说是大奶奶吩咐了,谁也不见。
非是如此,还故意不接紫晴的礼。
纸包的红参片摔散到雪地上。
今日天晴,雪有隐隐要化的势头。
紫晴下意识要捡,被凌佳蕊一拍肩头,拦了。
她学着大福趾高气昂的样子,故作高深道:“年纪小呐,就是不识货,这么大片的鹿茸值你爹整年月例。”
不顾大福横着的手,凌佳蕊一脚踩进了二门内,“要拦将军府二奶奶,还是捡鹿茸,你自个儿选。”
大福梗着脖子,去推凌佳蕊,“你出去,出去!”
“我脚都踩进来啦!你左右是交不了差的,可别再添一桩新过。”说罢指指地上的鹿茸,“还不快捡,湿了雪就废了。”
大福果然孬了,权衡之下还是捡鹿茸要紧,不再搭理她们。
见紫晴目光错愕看向自己,凌佳蕊一把将她拽进来,边走边说:“魔怔啦?”
“不是。”紫晴回头看一眼,大福正蹲着捡东西,“那不是红参吗?怎么成鹿茸了?”
“是红参。”凌佳蕊走得急,耳坠子打在脸侧,“我诓他的。我要不说的值钱些,他还缠着咱们呢。”
紫晴感慨万千,昨天还怕她受人欺负呢,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
她们头一回来腾云轩,二人在前院绕了路,快步走上抄手游廊。
照理说,万卉应该被叫去偏堂了。
好在这般深宅大院的构造都差不多,二人估摸着大概方位,小跑起来。
恰逢一处转角,凌佳蕊跑得急了,猛然撞上了一个人。